第27章

傅思藍一噎,簡直不知她這副歪論是哪裡來的。

郎曉早已怒火攻心,這人誣陷他性騷擾,踢他在人前丟臉,不道歉還轉著彎兒地罵他,是可忍孰不可忍!

見倪珈側頭看著傅思藍,他突然上前,揚手就朝她的肩膀揮過去。

栗夏嚇一跳,剛要去攔,眼前卻閃過一個高大的白色影子,空氣瞬間冷得像冰山。那人單手握住郎曉的手臂,力氣不知是有多大,郎曉動彈不得,額頭都出了汗。

栗夏呼出一口氣,這才看向陌生男子,他俊朗的臉上沒有一點兒情緒,冰封一般,只有無邊無際的冷,語氣也跟冰塊一樣:

「作為男人,任何時候,都沒有對女人動手的道理!你的家庭,沒有教過你嗎?」

得,家教又被罵了一遍。

倪珈還沒回頭,就被突然不知哪兒冒出來的倪珞一下子扯到身後護住,語氣急匆匆的:「謝謝啊,錦昊哥!」倪珈差點兒沒被這冒失鬼拉摔倒,真恨不得踹死他。

寧錦昊依舊冰封臉,把郎曉推開,掏出手帕,慢裡斯條地擦拭手心的奶油和果醬。

郎曉這下被欺負得連男人的尊嚴都沒了,也不知道這群人怎麼如此囂張。雖然他只認識倪珞,但倪珞能叫「哥」的,估計也不是他能惹的小人物。

憋了一肚子氣,最後只冷笑一句:「我自認什麼也沒做,你們卻毀了孫哲和柳飛飛的婚禮。」

沒想倪珈十分坦然,望向柳飛飛:「不好意思,壞了你的婚禮」

柳飛飛瞇瞇笑得兩眼流光溢彩:「哪有,分明是添彩!*死你了,珈珈姐!」

她一臉崇拜,比了個手勢「V5」,還是永遠變不了的唯恐天下不亂之性格,即使這是她自己的婚禮,

「我就說,只要有珈珈姐在的地方,一定有砸場子的好戲。所以我特意準備了兩份蛋糕,不用擔心。哈哈!以後人家說起婚禮,肯定會對我柳飛飛的婚禮印象深刻,因為,」她哈哈大笑,「因為有人被踢進了蛋糕裡,啊哈哈。」

新娘子都笑得爽朗開懷,其他人也忍不住大笑起來,紛紛拿手機拍照求合影。

朗曉簡直五臟六腑都被震裂。

就連孫哲的眼睛都膠在倪珈腿上,摸著下巴:「剛才那架勢,人生若只如初見啊!一如既往的美腿,值了。」

倪珈知道他說的是在澳門第一次見面的不打不相識,挑眉:「還想見識?」

孫哲笑靨如花地擺手:「不敢,不敢。」說完卻對柳飛飛耳語:「找她玩3P是我一輩子的終極夢想。」

柳飛飛小雞啄米地點頭,無限哀怨:「好想被珈珈姐蹂躪。」

至於柳飛陽,始終冷著臉立在一旁,他很頭疼!

還哪裡有人管郎曉,只當他是單身久了太飢渴,婚禮上摸美女腿被踢,下流又猥瑣,活該。畢竟,誰會認為一個女孩子沒事去別人的婚禮上踢人?

很快重新推上來一座一模一樣的蛋糕,人群重新興奮。倪珈一轉眼,見栗夏獨自一人往角落裡去了,短髮牛仔褲,格外的消瘦孤寂。

眼看倪珞要跟去,倪珈一把攔住他:「你留在這兒,我找她有點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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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夏看著鏡子裡自己呆滯的臉,腦子一片空白。

郎曉說出那件事時,她很想大哭,罵人踢打,任何發洩方式都可以。可現在一個人了,卻悲傷得沒有一絲力氣。

她寧願當年傷害她的是任何人,都不要是郎曉這個人渣!他無疑是把栗家的兩姐妹羞辱到塵埃裡去了。

她捏著大理石洗手台,指甲劃得生疼生疼,鏡中的女孩幾乎面目猙獰時,洗手間的門推開。

她很快回神,就見倪珈走進來,到她旁邊洗手。

栗夏此刻笑不出來,卻沒忘記道謝:「剛才,謝謝你幫我,踢他!」

「不用,」她還是淡淡的,「我一貫噁心這種男人,倒不是因為特意幫你。」

栗夏便不說話了。

倪珈抽了張紙擦手,透過鏡子看她,突然就問:「你有多喜歡倪珞?」

不問喜不喜歡,而是直接問多喜歡。

栗夏也愣住,她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只知道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很溫暖很輕鬆很開心,有多喜歡,她也不知道。

因為從來沒有拿他和別人比過。

末了,誠實地說:「我不知道。」

倪珈似乎早料到她的回答,沒有半點詫異,只是緩緩道:

「請你幫我一個忙吧!」

「什麼?」

「如果不是很喜歡他,就和他說清楚;如果很喜歡他,請也和他說清楚他很傻,也很二,偏偏心地又純良。你不說清楚,他就會誤會。或許不會和你說,但是會默默傷心。」

栗夏望著那個一貫淡漠的女孩在這瞬間流露出的溫情,不知為何,鼻子有點兒酸。這種替倪珞幸福而衍生的熟悉感是怎麼回事?

「他也是家裡人寵大的,家人沒有理由把他送給誰去虐,你說是嗎?」倪珈低下頭,輕輕一笑,

「他在努力,想和你在一起。如果你覺得看不到未來,就早點離開;如果你覺得有希望,那有些事情不要想太多,真喜歡,就給他回應,好嗎?」

她說完,把手中的紙團扔進垃圾簍,動身離開。

「你剛才聽到了吧?」栗夏回頭看她,聲音微顫,「你不會嫌……你不會覺得我,配不上他?」

「配不配,是他說了算。」倪珈沒有回身,「至於我,對於剛剛聽到的那件事,」她頓了頓,「栗夏!」

栗夏一怔,緊緊看著她的背影。

她聲音悠悠的,像某種歌謠,透著莫名淡淡的悲:

「那不是你的錯,每個人都會遭遇不幸,重要的是不要讓它影響你的未來,也不要把它轉嫁給他人。好像有人說,曾經無辜遭受的苦難終有一天會變成幸福降臨。這句話聽上去很飄渺,可,是真的。」

栗夏怔忡地睜大眼睛,面前起了一層亮閃閃的水霧,倪珈的身影格外的清晰,走了。可想哭的情緒卻蔓延到了眼眶裡。

淚水滴滴答答地滾落。

她分明和她一樣大,為什麼這一刻,有種姐姐的味道?還是做姐姐的人天生會有保護感和使命感?

她終於忍不住,轉身撲到洗手台,嗚嗚大哭起來。

為什麼自己的姐姐不在這裡?

她不喜歡一個人做那麼多陌生又不安的事,很討厭,很害怕!如果姐姐在就好了,就不會有那麼多人欺負她。

如果姐姐在,寫出自救方案時,她一定會摸摸她的頭,誇張地表揚「我們小栗子好厲害」;如果姐姐在,剛才郎曉這麼慪她的時候,她一定會狠狠一巴掌,也把他扇進蛋糕裡!

不知哭了多久,大哭轉為抽泣,又變成哽咽,無聲到幾乎睡著,再也哭不出眼淚了,她才立身起來洗臉。

哭了一通,心情似乎好了點,低下頭慢吞吞走出去,卻一下子撞進誰的懷裡。

是熟悉的味道,所以她沒有躲,吶吶抬頭,就見倪珞正低頭看著她,眼神裡有種說不清的情緒,濃得化不開,好像是疼惜,又好像是悲憐,還有一絲無能為力的憤懣。

她知道,他知道了。

真好,她都不知該怎麼對他開口。

她低著眼簾,眼睛紅紅腫腫,像隻兔子,這委屈憋悶的樣子看得倪珞更加揪心,他真恨不得把郎曉那混蛋踹上幾百腳踹成不舉。

他忍了半刻,突然一伸手,就把這個孤立無援的女孩拉進了懷裡,緊緊箍住,像是要把她融進他的身體裡去。

栗夏沒有掙扎,沒有抗拒,任他把自己摟得喘不過氣來。天知道此刻她多需要這麼一個懷抱,溫暖堅實,信任安全,讓她知道她不是孤獨一人。

他不言不語,抱她那麼緊,似乎在傳遞什麼力量。

而栗夏像是莫名感受到了他的決心,心裡漸漸平靜下來。

是啊,過去的都已成記憶,重要的是未來。不要讓過去的悲傷束縛自己,更不能因此傷害現在對自己好的人!

她要管好栗氏,她要和倪珞在一起!

栗夏緩緩揚起頭,眼眸清澈如秋水,微微一笑,說:「倪珞,幫幫我,和我一起,拯救栗氏!把欺負過我們家的人,都欺負回去!」

倪珞垂眸看她,突然發覺自己那麼喜歡她眼睛裡堅定又不屈的光。

他疼惜她的一切苦痛經歷,家破人亡,遭受羞辱,背負巨債,親戚奇葩,還要照顧殘疾的小孩;也因此一點點理解她笑容背後的艱辛與不易。

但這只是一種類似感同身受的共鳴與理解。

悲憫不是喜歡。

真正讓他喜歡的,是她現在這樣,自信又堅定的眼眸,百折不屈。

可以痛苦,卻不會迷失方向;

可以發洩,卻不會沉浸過往;

有很多的痛苦悲傷,卻有更多的憧憬希望。

就像第一次見她,拼一曲guitarhero,她像是靈魂自由的鳥,笑容散漫又張揚。就像後來的很多次,她總是那麼灑脫,喜歡他就追,他皺眉她卻哈哈大笑沒心沒肺;受委屈了就哭,哭完擦乾眼淚繼續笑。

經過那麼多的事,眼睛還是那麼澄澈,一下就望得見乾乾淨淨的內心,非常簡單,偶爾犯傻。

智商不高,情商也捉急。偏偏樂觀向上,是天生的樂天派,命運一腳腳把她踹進泥潭裡滾圈圈,她哇哇哭完就爬起來去草地上打滾撒歡兒了。

這,叫他怎麼不喜歡?

他不免想起倪珈的那句話:「像你們這種天生被媽媽姐姐保護慣了的小屁孩,都有一顆驕縱卻簡單的心。或許以後再怎麼成熟穩重,也改不了最初的單純。」

懷裡的女孩就在飛速地長大,一夜之間不再驕縱,心還是那麼簡單。

倪珞把她摟得更緊,唇角牽起一絲欣慰的弧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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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氏商廈的臨時股東大會很快到了。栗夏站在辦公室裡照鏡子,這身黑色的正裝連衣裙合身又掐腰,很漂亮。

之前都穿那種上下分離的襯衫西裝和短裙,倪珞嫌她難看,把衣櫥換了個全新。

栗夏對著自己笑笑,心裡一點兒不緊張。十分鐘前聽了千賢的匯報。冰沁集團收到栗氏提供的貨物後,派人打探了郎氏喜碧飲料的好些重點經銷商倉庫。結論是郎氏飲料經營不善,有大量囤貨。

有些經銷商自認吃虧倒霉,放著不賣了;有些卻擅改出廠日期,據說是廠家「默認」的,這其中就包括傅藍商廈。

冰沁集團搜集了足夠的證據,一邊送去相關部門,一邊送往權威的經濟晨刊報社。估計開股東大會的那個關口,就會發佈。

而栗夏特意叮囑千賢,今天的商廈對社會記者開放。

眼看時間近了,栗夏動身去會議室,路上卻遇了傅思藍。

她懶得理她,沒想她緊緊跟著,忽然說:「栗夏,過會兒投票的時候,我會站在你這邊。我幫你保住栗氏經營權,也請你就此打住,和傅家的恩恩怨怨一筆勾銷了好不好?」

栗夏腳步不停,淡笑:「傅思藍,你很有良心,但我無可救藥了。為免你左右為難,不如我替你做個決定。」

「比起你的施捨,我更喜歡自己奪取。」栗夏倏然一笑,「所以我們,做敵人吧!」

傅思藍臉色一白,不明白栗夏怎麼這麼固執,總讓她為難。這下好了,過會兒自己究竟站哪一邊?

進會議室時,大家都到了。朗曉片刻前還和各位股東談笑風生,見了栗夏,臉色驟變陰沉。起身似有似無在栗夏耳邊低語:「就算是你現在求我,我也不會手下留情。」

栗夏挑眉:「求你?求你把我扔進蛋糕裡去?」

朗曉憋得臉紅,扯扯嘴角不說話了。

眾人坐好,司儀清了嗓子:「今天召開栗氏商廈第34次臨時股東大會,議題是重選執行總經理。」

栗夏沉默,大家沒有異議。

朗曉意氣風發上台宣講,說如果由他管理栗氏,會把栗氏的物流能力和郎氏的生產營銷能力結合,打造一體化銷售鏈,一年之內絕對有信心還清栗氏債務,還有大大的盈餘。

栗夏聽得很認真,也側面瞭解了栗氏這塊肉在郎家心目中的重要性。

朗曉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眾位被他說得頻頻點頭,展露笑顏。

栗夏上台時,大家都不免暗歎,今天的她看上去精明幹練,著裝得體氣度優雅。大家也清楚她的蛻變,只可惜利益終究高於人情。

她簡短道:「我沒有以前的業績來說服大家,只有最近一星期的自救方案,企劃案,員工大會,這就是我的表現。大家應該看得到我對栗氏的感情,和認真努力的態度。不管結果如何,我今後都會為了栗氏而努力工作。」

說完,她微笑看朗曉,「朗先生的管理能力,我絲毫不懷疑;但希望朗先生以後能注重個人修養和道德,畢竟代表的是一個企業,在公共場合騷擾女人這種事,以後就不要做了。就算不是出於禮義廉恥,你也要擔心會不會惹上誰。」

在場有些股東是知情的,想起當時朗曉的醜態,不免皺眉。

朗曉沒想她突然提這件冤枉事,剛要反駁,栗夏卻笑意更深:「柳飛飛婚禮上,你差點打的那個人,叫倪珈;你說你要是真碰傷她了,不怕連累集團被滅成渣渣啊!」

《栗夏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