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刃寒,驚破煙花雲雨夢(六)

木槿第二日中午方被報知織布遇害。

許思顏一早聽青樺稟知織布一夜未歸,派了成諱領禁衛軍協助青樺搜尋清查,終於發現了織布遺體。

織布本是日日出現在瑤光殿的;何況他跟蹤沈南霜,亦是回過木槿的,想瞞也瞞不過去。

論起織布武藝,雖不是瑤光殿裡最強的,可他聰明機警,輕功絕佳,便是真遇敵手,打不過時尚可逃之夭夭,誰也不曾想過他竟會一去不回。

木槿只聞得此事與沈南霜有關,便已滿腹惡氣,向許思顏淡淡笑道:「皇上那位能幹的賢良侍兒,瞧來是越來越能幹,越來越賢良了!」

許思顏聽著她清冷淡然的口吻,心底便有些發怵,忙道:「或許她原來還算能幹,只是遇到了咱們天下第一賢良的皇后娘娘,竟越來越蠢了!」

頓了一頓,他低歎道:「蠢死她算了!」

木槿冷笑道:「可惜這蠢人倒是長命,反坑了我的織布!」

這般說著時,卻已忍耐不住,成串淚珠滾落下來。

織布姓布,只比她大三歲,其父亦是蜀宮侍衛,偶爾帶他入宮,見剛會走路的小公主喜歡找他玩耍,遂稟了國主,讓織布陪小公主練劍習武,長成後更是順利成章成為她的貼身侍衛,直至陪嫁入吳。

他生性活潑,能說會道,木槿韜光養晦獨居鳳儀院時多虧他調笑逗樂;且他生平最是護短,容不得旁人說半分木槿的不是。如今這等自幼相隨的忠僕竟如此不明不白死去,木槿自是悲痛,對害他之人更是恨之入骨。

許思顏不覺憂心,忙執了她手,柔聲道:「我已令人去德壽宮傳沈南霜,此事總會水落石出。你也需得多多保重,別哭壞了自己,不然織布地下有知,必定也不安心的。」

青樺沙啞著嗓子在旁稟道:「臣等已經仔細檢查過織布遺體,乃是被人從背後以利刃捅入,直刺心臟。他手握劍柄,卻還未及拔出。臣等推斷,害他的人若非武藝極高,便是他不曾防備的熟人,才會被偷襲成功,一擊致命!」

木槿別過臉拭了淚,方道:「你們認為,應該是熟人偷襲?」

青樺躊躇了下,才道:「本來我和顧湃都認為應該是熟人偷襲,不過……不過後來成校尉帶人細細打聽過,賃居在那裡的公子慣穿紅衣,容色異常俊美,應該是孟緋期。遨」

孟緋期出劍迅捷狠辣,當世難有其匹,若冷不丁出手,織布猝不及防,一招被殺倒也可能。

青樺繼續道:「聽聞孟緋期隱居在那裡已有一段時日,附近幾處有名的青樓都認識他,好些妓.女曾被他帶回住處過夜。最近被他帶走的那個妓.女至今未回,不知所蹤,若沒被孟緋期帶走,多半已遭滅口。」

「妓.女……」木槿捏著帕子低頭頓了片刻,說道,「他不會殺妓.女。叫人細細暗訪,盡快把她找出來。」

或許和其生母的出身有關,孟緋期極少與身家清白的女子交往。

尤其在蜀國時,幾乎沒日沒夜流連於幾個要好的歌妓那裡,才被蕭以靖輕鬆設計擒獲。

可惜這人倔傲之極,再不曾因此稍稍收斂,便是來到吳都,最喜歡的地方依然是歌台舞榭,煙.花勝地。

他對那些青.樓女子似有著特別的憐惜,連那個被蕭以靖買通暗算他的名.妓凜雪都不曾被他報復。

不論織布因怎樣重大的原因遇害,在孟緋期眼裡都不會是除掉那妓.女的理由。

木槿只是奇怪,沈南霜怎會和孟緋期扯上聯繫。

又或者,只要是她討厭的人,孟緋期都會看得很順眼?可地下溶洞她遇險時,孟緋期明明也是氣憤填膺,迎頭痛擊敵人的姿態儼然是個好兄長……

木槿又是傷心,又是頭疼,低低歎息道:「我這位緋期哥哥……」

許思顏明知她對這位堂兄情感複雜,忙拍了拍她的手背,柔聲道:「總會水落石出,不必著急。」

木槿道:「只怕你那位忠厚老實善解人意的沈姑娘只想著瞞天過海,巴不得水越攪越渾吧?」

許思顏輕笑道:「沒事。且看我們皇后娘娘大顯神通,還這皇宮一個天清水澈!」

言外之意,他決計不會再維護沈南霜了。

往日再深的情意,在經歷了那麼多風波之後也該淡了,更別說如今沈南霜已經在服侍太后。

——縱然是母子,但太后背後的慕容家始終是他所忌憚的。

沈南霜跟了他這麼久,若說連這一點都看不清,憑誰都是不信的。

正說著這話時,那邊宮人已將沈南霜引來。

她穿著件青綠繡金交領長襖,質地做工都極好,髮髻間亦有幾樣珠飾煜煜生光,看著甚是華麗,頗有些大家小姐的氣派。可惜她眼圈微青,臉色晦暗,原來還算精緻的五官便浮著一層頹喪,莫名讓她多了幾分蒼老憔悴。

許思顏掃她一眼,又看向身畔的木槿,心下便甚覺奇異。

當年為何會覺得木槿姿容平平,反將慕容依依、沈南霜等認作美人呢?

如今慕容依依的矯情做作固然令他不快,連沈南霜都似變了個人似的,再無半分吸引人的地方。

倒是木槿修眉大眼,肌膚勝雪,優雅清靈,端的越看越順眼,越看越讓人疼到心坎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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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啥?因為咱木槿耐看,乍看尋常,越看越美貌!何況情人眼裡出西施呢!

《君臨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