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籌碼

南宮曄立在山谷唯一的出口處,與她四目相對,眸光凌厲無比,似要將她粉碎了一般。冷笑道:「魔宮宮主,琴仙如陌,本王的愛妃,你的身份可真不少,你可知,欺騙和愚弄本王的下場?」

欺騙!愚弄!這便是他對於她全部感情的詮釋?他的眼裡只看得到表面的這些?他可曾用心仔細感受過她的心?

南宮曄又道:「跟本王回去,本王會考慮放了其他人。否則,不但這些人全都得死,就連魔宮,暗閣,雲閣,通通都會消失,也包括你留在朝惜苑裡的那個女人。」

前夜溫存未褪,今日已翻臉無情。她自嘲一笑,淡淡道:「你,在威脅我!」

南宮曄目光直視著她,冷冷道:「你沒聽錯!本王是在威脅你,你待如何?」

莫殘歌大步上前,很自然的將她護在身後,對南宮曄冷聲道:「她不會跟你走。」

如陌望著護在她身前的高大背影,心中一陣酸澀。她早已知曉殘歌為何要留在她身邊,但她裝作不知情,只因她心中早已住進了另一人。而此刻,殘歌並不知她已失去武功,卻仍然不自主的護她在身後,這種潛意識高於理智的行為,才是心底最真實的感情。可是現在,即使殘歌武功再高,也帶不走失去內力的她。

如陌對著南宮曄淡淡道:「我跟他回去。」

「你……」殘歌經年不變的冷俊面容,充滿了驚訝和疑惑。她從來都不是一個可以被人威脅的人,她連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又怎麼會因為別人的性命而妥協。「為什麼?」

她沒有回答,只是定定的看著莫殘歌,輕聲道:「殘歌,易語之於我,是知己,也是親人。若有朝一日,我不在了,請你幫我照顧她。」她早料到南宮曄有可能會來。從南宮曄那晚的試探中,她就已經知道他對一切瞭如指掌,可悲的是,她明知是他刻意的試探,還是不由自主的走入了他為她謀定的道路。這也是她為何只帶了莫殘歌來的原因。

其實,她還是願意相信,南宮曄的心底對她是有著深厚的感情,一如她對他,一邊隱瞞,一邊又期盼,在矛盾中愈陷愈深。

望著他二人的低語,如陌面上的關懷之情溢於言表,南宮曄只覺一股酸澀的苦悶之氣自心底升起,她怎能對他以外的男子露出關懷之情!盈滿怒火的雙眸望著那個十分礙眼的男人,傲聲道:「莫殘歌,你以為有烈焰神功護身,本王便不能奈你何?這五萬人的箭陣,即使是銅牆鐵壁,也一樣能射穿。何況是人!」

如陌轉頭道:「我跟你回去,讓他們走吧。」她說罷抬步向他走去,卻被莫殘歌抓住了手臂。她回頭看他,剛毅冷峻的面容帶著挽留,一貫冷漠低啞的嗓音充滿了感情,道:「你若不願,莫殘歌即使拼了性命,也會保你周全。」

如陌衝他微微一笑,很真誠的望著他,道:「殘歌,自今日起,你我之間的十年約定,一筆勾銷。」

「為什麼?」這是第二次,她說要取消約定。她不知,那約定是他對生活的全部期盼。

「因為你,為我做的已經太多,多到我承受不起。」望著他的冰眸,閃動著受傷的神色,她心有不忍,可她必須如此,因為她留下,他今日必死無疑。她的心,是從何時開始,變得越來越軟了?也罷,將死之人,多為身邊的人做些事情,有什麼不好呢?

莫殘歌的冰眸中溢滿深情,道:「是我自願的,不需要你的任何回報。」

正因為他的不圖回報,才更令她心生不安。他默默的守護與支持,只會令她的心越發的沉重無比。

莫殘歌又道:「你的身份已揭穿,再回去,他不會善待於你!他不可能,容忍別人的欺騙和利用!」

「我知道!」她心裡早已有了準備,已是一個將死之人,還有什麼好在乎的!

南宮曄望著抓住如陌手臂的那隻手,目光頓時化為利劍幾欲要將那隻手砍了去,心中酸澀難言,眼中砰發的怒火似乎要將周圍的人燃燒成灰。「如陌,本王耐心有限,你,若再不過來,本王便下令放箭了。」

如陌深深的望了他一眼,再掃了眼四周,對莫殘歌苦笑道:「殘歌,你好好看看這四周,數萬之箭齊發,你認為,你帶著我,能出得去嗎?你可知,如今的我,已不是那個擁有兩大神功的魔宮宮主。我已失去了內力,只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普通女子。你還有信心,安全地帶我離開嗎?」

莫殘歌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不可置信道:「你,和他……」

她毫不留情的給他一個確定的信息。「是!」

莫殘歌拉著她手臂的手,慢慢滑下。她愛他,愛到連一身武功都可以捨棄!他還有什麼可期盼的!

如陌剛走了兩步,身後又傳來莫殘歌低啞的聲音:「無論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會尊重你的選擇。十年之約,我會一直遵守,只要是你的願望,莫殘歌,竭盡所能,為你達成。」

「謝謝你,殘歌。」但是她,已經不需要了。只稍微頓了一頓,沒有回頭,逕直朝著南宮曄走了過去。剛走到他面前,南宮曄迅疾出手,握住她皓腕。她的心,頓時涼了個徹底。只因他的指尖,捏住的是她的脈搏。他以為,她還是那個武功高強的魔宮宮主麼?

南宮曄望著她,眸光複雜中透著冰冷,蒼勁有力的聲音響徹整個絕情谷。「放——箭!」

剎那間,四周的箭皆離弦,如春日細雨般,鋪天蓋地,向著谷中之人席捲而去。

如陌身子一震,連忙質問道:「你不是說,我跟你回去,就放了他們?堂堂辰王,竟也會是自食其言?」

南宮曄冷笑道:「本王只說過會考慮放了他們,沒說一定會放。」他本想放了,但方纔見他們親密的動作,他便一陣氣悶。莫殘歌看她時,眼神的含義,他再明白不過。他的女人,豈容他人覬覦!

「你……」望著谷中的眾人一一倒下,唯有莫殘歌還在拚力抵擋。一陣陣的箭雨從四面八方朝他疾馳而去,他烈焰飛速舞動,在週身形成一個密不透風的堅實護盾,所有的箭在靠近他時皆紛紛落地。只是,如此下去,他的功力遲早要耗盡。

到那時,便難逃一死。

她鎮定下來,不能讓殘歌因她而死,那將會成為她一生的遺憾。再望向南宮曄時,淡然的面容滿是堅決。「放了他!如果你認為我的欺瞞傷害了你的尊嚴,那麼,只要你放了他,我便隨你回去,任你處置。否則,即便是死,我也不會接受你的懲罰!」他不會讓她死,她相信自己的感覺。

南宮曄的臉色瞬間變了幾變,心,疼痛難當。捏著她的手指加了幾分力,凌厲的目光中,幾分震驚,幾分傷痛,還有幾分猶豫的掙扎。叫他如何相信,他愛的女人為了另一個男人,竟用自己的性命相要挾,只因他對她有情。她知,除了她的性命,再無任何可能,讓他妥協。望著她美眸中堅定的神色,一字一句如千斤重擔般。「你,為了他,竟然用自己的性命要挾本王!你以為,本王會在乎,一個將本王真心放在腳底下踐踏的女人嗎?」他說完用力甩開她的手,望向被箭雨包圍的莫殘歌。

踐踏他的感情?!他是在說她麼?因為她的離開帶走了沙仲,所以,他便如此恨,覺得她不可原諒?是呵,那是他尋找母親的唯一線索。而她,只考慮到不能讓他知曉他母親已不在人世,卻忽略了,她如此作為,在他的眼中,已形成了背叛的事實。他說不在乎她,真的不在乎嗎?

「你真的不在乎嗎?若不在乎,為何明知我的身份,卻要假裝不知?若不在乎,為何要用自己的性命來試探我對你的感情?若不在乎,你就不會帶著五萬大軍來此,只為讓我同你回去……」

「夠了!」南宮曄厲聲打斷,她定要將他的心剖開晾在光天化日之下,讓他再無處可藏?而她,明明知道他的心,為何還要背叛他?

如今,竟然,將他的情,當做是要挾他的籌碼!

從不曾對誰敞開過心扉,生平第一次,為她!而她回報他的卻是致命的一擊。如此殘忍,他,還要愛嗎?

「好!很好!將本王的在乎,當成是要挾本王的籌碼。陌兒,你,真的很……殘忍。」一次背叛還不夠,還要在他的心裡狠狠地捅上一刀。這,便是他愛的女人!當他盈滿痛意的雙眸轉為堅定的冰冷,出口的話語再沒有絲毫的感情。「你說要跟我回府,接受我給你的懲罰。好,到時,不要後悔!」

僅此一次,他接受她的要挾。從此,他再不會對她柔情以待。他會給她最殘酷的懲罰,讓她跪倒在他的腳下,為她的所作所為向他懺悔。

今日這筆帳,他會讓她一併償還。他怎能讓她死,她必須活著。只有活著,才能體會到背叛的痛苦,才能承受他賜予她的懲罰。

《夜妖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