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馬車內,舒適且寬敞,行走的途中幾乎感覺不到絲毫的顛簸。

二人相對而坐。如陌不理會對面之人投來的複雜目光,只自顧自的閉目養神,金翎也出奇得安靜,望了她半晌,也閉上了眼睛。

一路無話,直到馬車在太子府門前停下。

金翎率先跳下馬車,回身,張開修長的雙臂,一臉明媚的笑意,對她道:「美人,來——」

如陌皺了眉,看了看他身後的侍衛,撥了他的手,卻怎麼也逃不開他所掌控的範圍。一番掙扎後,在她的惱怒目光之下,被他張揚著在太子府一干下人的驚詫表情之中直接抱入了太子寢殿。

「你們都退下,沒有本太子的吩咐誰也不准進來。要是有人敢擅闖寢殿,打擾了本太子的雅興……你們,知道會是什麼後果?」金翎對著屋裡的下人,一個個的望過去,笑著吩咐,但那笑容,卻讓人不寒而慄。

下人們身子抖了抖,忙不迭的應聲退了出去,遠遠得守在門口、門剛剛合上,如陌便一個翻身,立刻脫離了他的懷抱,立於十步開外,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金翎不以為意得低聲笑道:「用不著這麼著急吧,已經抱了這麼久,也不在乎這一時半會兒的。」

如陌不理他,無心與他周旋,逕直找了個位子坐了,從懷中掏出一張擬好的條約,放在桌面,面無表情道:「我的條件,都在這上面。太子殿下,請過目。」

金翎不緊不慢的走過去,兩指輕拈紙張,無比優雅得舉到眼前,淡淡得掃過一遍之後,隨手放到一旁。雙手撐著桌面,身子大幅度前傾,目光緊緊盯住她的雙眼。面上仍是玩世不恭的表情,道:「第一個條件,本太子稱帝期間,不許派兵攻打封國,這點本太子可以理解。但第二個條件,奪權期間,不許以任何名義任何方式,傷及我國王后的性命,並且此人要交與你處理……這點,本太子很是疑惑不解……」

如陌沉聲打斷道:「太子殿下不必知道原因,你只要說,答應,或是不答應。若是答應,咱們繼續談,若是不答應,那就後會有期。」

說罷便欲起身,金翎也不阻攔,反倒是站直了身子,靜靜得望著她,沒有應,也沒有說不應。當一個驕傲的人,為了達成某種目的,不惜配合另一個人,扮演著一個被強迫的男寵角色,可見此人,對這筆交易的重視非同一般,他就不信,他能就這麼走了。

如陌站起身,與他對視。見他唇角微勾,似笑非笑,目光沉靜毫無浮躁之意,方覺自己近來行事,似乎越來越沉不住氣,心有牽掛,果真是不同以往。深吸一口氣,凝了凝神,方淡淡得笑道:「看來太子殿下對這筆交易沒興趣,那在下只好多費點勁,另尋他人商討。」

金翎一撩衣擺,穩穩得坐下。」本太子是皇室唯一血脈,除了本太子,還有誰能與你合作?若想推翻朝廷,亡我金國皇室,你該不會以為單憑銀兩就能辦到吧?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用銀兩收買。」

如陌也優雅落座,面色淡然,不慌不忙開口:「聽聞左丞相一生風雅,喜歡收集先聖字畫,以三百年前名傳四海的畫聖真跡為甚,但是可惜,這世上僅有兩幅而已。」

金翎挑眉,笑得隨意,道:「看來另一幅在你手中?不巧得很,本太子手中也有一幅。」

如陌心中微動,目光犀利,道:「想不到太子也是個風雅之士,不止懂得逛青樓,賞歌舞這麼簡單。」

金翎坦然迎上她的目光,對視道:「所謂吃喝玩樂,自然不能只懂得吃喝二字,琴棋書畫,也得略知一二,高雅低俗,無所不通,才能稱作會玩,懂玩。」

如陌心頭微訝,面上卻是不動聲色,略微沉吟,又道:「兵部尚書愛妻如命,其妻琴藝高,嗜琴成癡,卻不曾有一把絕世好琴與之琴音相配而引以為憾。」

金翎抬手,指尖輕掃鼻尖,眸輕斂。」你認為千聆如何?」

如陌暗暗一怔,看來這荒唐太子手中寶貝不少。面色無波,揚唇淺笑,道:「千聆,琴身如玉,音質蒼樸,聆聽千遍而不膩,是為百年流傳的好琴。」

金翎眸光一亮,笑問:「你也懂琴?」

如陌凝眸淺笑,道:「略懂一二。不錯,千聆確實

c是難得一見的好琴,但,若是與正吟相比,還是稍遜一籌。」

金翎微怔,笑意卻半點不減,問道:「正吟在你手上?」他曾派人尋了多年而不得。

如陌不置可否,依然無波無瀾,道:「皇城守衛軍統領是個有名的孝子,而他的母親身中寒毒,一到冬季,便臥床不起,多年來尋訪名醫卻不得治。」

金翎笑意微斂,目光晶亮,口中卻質疑道:「你還懂得醫術?那不是普通的寒毒,你確定你能解?」

如陌抬眸,答得乾脆:「我不能。」

金翎愣了一愣,揚眉。又聽她道:「但是,有人可以。」

「哦?那人是誰?」

「太子殿下無需知曉。」

四目相對,沒有怒目橫眉,只淡笑而不語,那笑容,意味不明,各不相同。

一種,無聲的較量。

一時寂靜,氣氛沉悶而詭異。

她要表達的,就是這些,更多的,勿需再說。她的目的,只是讓他知道,她的資本,不僅僅是富可敵國的財富,還有極為靈通的消息資源,更重要的是,她懂得如何與他合作才能達到目的。

金翎看了她半晌,唇邊笑意越來越深,眼中興趣越濃厚,卻有一抹冷光一閃而逝,捉摸不到。伸手再度拈起那紙合約,收起玩笑之態,仔仔細細看過一遍後,習慣性的吩咐:「研磨。」

如陌彷彿沒聽見,瞥了他一眼,依然優雅的坐著,一動不動。他看不出來嗎,她沒有伺候別人的習慣。

金翎等了會兒,現她毫無動靜,這才反應過來,自嘲一笑,乾脆也懶得簽名,直接蓋上太子印璽,省事。

「於妃,您不能進去……」門外傳來一個婢女的聲音,但她音還未落,只聽「啪「得一聲脆響,跟著便是一道囂張跋扈的嬌脆女聲:「大膽奴才,吃了雄心豹子膽,竟敢阻攔本妃,你們活得不耐煩了?」

「於妃娘娘恕罪,太子殿下有吩咐,誰都不准進……」

「滾開。」

金翎目光微變,立刻對如陌低聲道:「上床。」

他迅解開自己的衣袍脫了,散亂的扔在地下,全身上下,僅剩下一件白色裡褲,精壯的身軀在她沒反應過來之前,以曝露於她的眼前。

如陌一驚,連忙背過身去。金翎見她怔怔的站在原地不動,皺著眉過去拉她。她自然而然的反應便是躲開他的手,卻聽他又低聲道:「她是皇后的人,快點上床。」

紅木雕花大床上,她死死得拽住自己的衣襟,以警告的眼神怒瞪著他。

他無奈,只得罷手,身子往上移了移,扯過被子將她蓋得嚴嚴實實,連面容都被遮住了一大半,而他則露出光著的半個身子。抬手往身後一揮,一邊的床幔便脫離了錦帶的束縛,落了下來,將二人,半遮半掩。

望著她露在錦被之外的一半面容,他忽然皺了皺眉,緊盯著她躲閃著不去看他的一雙美眸,一時,竟有些怔愣。這雙眸子……又是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於妃進屋時,一撩床幔,看到的便是他光著身子,頭散亂,似正在與躺在裡側的人糾纏,卻因為她的到來,而驚慌失措的慌忙起身。

「愛妃……你,你怎麼來了?」金翎立刻坐起身,正欲掀被,又彷彿想起了什麼,連忙又將被子緊緊按住,神色驚慌的望著站在床前,氣得臉色泛青的美艷女子。

於妃怒氣橫胸,探頭看了一眼躺在裡側的人,那微微散亂的還能看出是男子的髻,心中頓時又羞又怒。誰能接受自己的丈夫竟然跟一個男人生這種不堪之事?起初聽到傳言,她還不信,想不到,竟然是真的!還是在太子府中,被她撞見。這叫她,情何以堪?

望著他健美的身軀,她心頭微跳,想起為數不多的歡愛,心頭更是鬱鬱。嫁入太子府兩年,他不是整日流連青樓夜不歸宿,就是人在府中諸多借口,彷彿天生就喜歡外面的野食,對自己的女人不願多看一眼,美其名曰,圖新鮮。

越想越氣,伸手抓過被角,奮力一掀,卻在他的按捺之下,依然將二人蓋得緊緊地,無論她如何用力,絲毫不見波動。怒目圓瞪,胸口起伏不定,惡狠狠地大聲叫道:「太子你鬆手,我要把這個不知羞恥的男人扔出去。」

金翎連忙討好的笑著,手卻是一點也不見松,於妃正待飆,卻聽他道:「愛妃就算要扔也得先出去,等他穿好衣服吧,難道愛妃想乘機看別的男人的身子?」

於妃一愣,怒氣更甚,狠狠地甩開被角,退了幾步,指著金翎的手指氣得抖,直喘道:「太子你……你不知羞恥,竟然真的跟一個男人……你……我要告訴皇后……」說著便哭著往外跑。

「愛妃,別,別……讓皇后知道,不然,本太子該受罰了,看我受罰,愛妃也會心疼的不是?愛妃……」他連忙大聲喚著,一臉祈求的神色。

於妃愣了愣,回頭怒道:「你既然敢做,還怕什麼受罰?堂堂一國儲君,整日流連青樓還不算,竟然還帶男人回太子府行這荒唐之事,你……哼!」

她氣得不知道該說什麼,轉身接著往外走。以為他會立刻追來,但直到她走到門口依然沒聽到身後有腳步聲,便頓住腳步,轉頭看了,這一看不要緊,怒火更是蹭的一下直衝頭頂,只見太子一邊猶豫著要不要追她,一邊又戀戀不捨的回頭望床上的男子。

她再次怒哼一聲,連最後的顧忌也沒了,出門直奔皇宮而去。

就在她出門之後,金翎大手一揮,兩扇門自關上,紅唇微勾,笑得諷刺,眸中盡含鄙夷,哪還有半點方纔的慌亂之色。

如陌隔著被子推開他,跳下床,背對著他,不冷不熱道:「太子演戲的本領堪稱一流,但是,往後這種事,你自己解決,不要再拉上我。」

金翎不緊不慢的起身,彎腰撿起地上的衣衫,往身上一披,隨意得攏了攏,也不繫帶子。半笑不笑道:「既然是合作,自然需要你我二人配合。你怎忍心丟下本太子一人獨自面對困境?若是不小心,被現你並非是我的男寵,讓她起了疑心,後果,你是知道的。到時候,賠了我一條小命不說,你的目的,恐也難達成了。」

說著已繞過她,逕自執壺倒了一杯水,正送往唇邊,似想起了她,便端著水走到她面前,遞過。笑道:「本太子可是第一次幫人倒水。」

如陌別過頭,看也不看。

金翎討了個沒趣,自嘲一笑,卻不著惱,自顧自的喝了。室內又是一片寂靜,他緩緩踱步,走到窗前,第一次,面無表情,眼眸之中,深不見底,看不出任何神色。」看來,用不了多久,就可以進宮了,你得陪我同去。這一次,本太子一定要見到父皇。我已經,半年不曾見到他,也不知,他,是死是活。」

《夜妖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