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石燕一驚,也顧不得逃避了,轉過頭,正對著那個抓他的人,有點不相信地問:「你跟我回去?幹什麼?」

    卓越笑著說:「救你呀,你看你,連一個賣雞蛋的都打不過,還想一個人囫圇著回去?反正我這段時間也沒事,跟你去你家鄉玩玩,釣釣魚什麼的。你那裡有沒有河?」

    她那裡河倒是有幾條,釣魚也肯定有釣頭,但她還沒對父母說起過他們倆的事,連她自己心裡都不知道他們倆算什麼,就這麼突然把他帶回去,別把爹媽嚇出病來了。她支吾著說:「你——行李都沒帶——」

    「那怕什麼?現在是夏天,到了你們那裡,買幾條短褲就行了——」

    她聽他說「短褲」,才發現他真的穿著短褲,雖然不是內褲那種,但也不是十分出得廳堂,兩腿上黑黑的毛,像水沖了一樣向下倒伏著,讓她怪難堪的。

    他發現她在注意他的腿,抱怨說:「都怪你,招呼也不打一個,就跑了,害得我——這付樣子就跑出來了——」

    她想到他一聽說她走了,就奮不顧身地追了出來,心裡甜滋滋的,笑著嗔他:「活該!讓你丟人現眼——」

    「我不怕,丟你的人,現你的眼——」

    他們小兩口一樣地打情罵俏了一會,他提議說:「站這裡不累?我們去找列車長補個臥鋪,不然這樣站下去,等站到你家,兩個人都站成化石了——」

    她不相信地睜大眼:「這麼破的車,還有臥鋪?」

    「怎麼會沒有?即便沒有,列車員的休息室總有吧?來,跟我來。」他幫她拿了包,帶頭往前擠,邊擠邊喊:「開水,開水,小心燙腳啊——燙了不負責的啊——」

    她看見有些背朝他們的人真的被他唬住了,急忙往旁邊讓,讓過了才發現上當,難免要罵罵咧咧。她聽見罵聲也不生氣,只笑得合不攏嘴,覺得這辦法真好。

    他們「開水」了一陣,終於擠到了列車長的席位那裡,卓越厚顏無恥地對列車長說他爸爸認識鐵路局的局長某某某,還跟某某機務段的段長是好朋友,不論職位高低,只要是跟「鐵路」掛得上鉤的,他都扯出來了,只差說他爸爸還認識鐵路上掃廁所的了。

    列車長問他爸爸是誰,他說了他爸爸的名字,但列車長似乎不認識那個英年早逝的老同志,於是他請出幾位英年更早逝的老同志,列車長似乎對那幾個老同志比較熟悉,買了賬,說這車沒臥鋪,不過可以把她自己的休息室讓給他們。

    他連聲說:「行,行,休息室就休息室,太感謝你了。」他把幾位老同志塞給了列車長,叫列車長給他開個發票。

    列車長一下就變了臉色,說:「我又不是賣菜的,哪來什麼發票?這是我跟小李的休息室,讓給你們,我們就沒地方休息——」

    卓越一看那架式,馬上讓步:「沒發票就沒發票吧——」

    列車長懷揣著幾位老同志走了,列車長那小小的休息室就成了他們倆的天下,雖然很簡陋,床鋪又是一上一下,而且又硬又小,但總比坐票強,一個人至少有一個舖位,而一個舖位就抵得過三個座位。

    石燕一屁股坐在下鋪上,脫了早已恨之入骨的高跟鞋,感覺到了天堂一樣。卓越也在她旁邊坐下,問:「餓不餓?餓就去找點東西吃。」

    「我買了小點心的,這個車上好像沒餐車——」

    她把買的點心拿出來兩個人吃,他邊吃邊說:「先吃這個墊一下,等會到了大站再下去買東西上來吃。」

    兩人吃了東西,跑洗手間洗了一把臉,卓越說:「現在還早,就在下鋪坐會吧,等會再爬上去睡覺。」說著,他就率先趟在下鋪上,拍著身邊那點空位置說,「你也休息一下。」

    她見那位置那麼小,如果她躺上去,就等於是躺在他懷裡,便有點猶豫。他一拉,就把她拉躺下了,不由分說地就摟住了她。她被他箍得緊緊的,動彈不得,又見這裡沒別人,就不再打逃跑主意,讓他去摟,反正也不會摟掉一塊肉。

    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還是太放心太安逸了,她一會就睡著了,雖然夢裡還能聽見車廂交接處匡當匡當的聲音,但也不影響她睡覺。睡到半夜,她被尿漲醒了,就搬開他的手,爬起來,跑去上廁所。

    她上完廁所,覺得無比暢快,準備回去睡個續集,但她剛打開廁所門,一個人就擠了進來,把她堵在了裡面。她差點叫出聲來。來人摀住了她的嘴,輕聲說:「別叫,這是男女公用的廁所,你來得,我也來得——」

    她見是卓越,睡得一邊的頭髮都豎了起來,臉上也有些睡痕,十分滑稽,不禁偷笑了一下,低聲說:「我知道你來得,但這麼小的地方,你至少等我出去再進來——」

    他說:「誰那麼傻?」然後就抱住她,一口吻在她嘴上,把兩個人都搞得氣喘吁吁,她覺得不知是誰的嘴裡有股隔夜茶的味道,生怕是自己嘴裡的,就拚命抵抗,怕他也聞到了,會嫌她髒。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聞到了隔夜茶的味道,反正他沒再勉強,放開了她,說:「別跑,就在這裡等我——」

    她還沒搞清他這是什麼意思,就見他在拉褲子前面的拉鏈,嚇得她臉通紅,急忙往外竄,但他一手抓住了她,一手仍在進行他的事。她別過臉去不看他,但能聽見他尿尿的聲音,一氣呵成,聯綿不絕,好像專門練過這方面的功夫一樣,使她想起一個歌唱演員,每次唱到一個地方,就靠一口長氣博得聽眾的鼓掌。那口氣太長了,對她這種外行完全是一種折磨,她每次聽的時候,就不停地偷偷換氣,好像怕歌唱演員一口氣上不來,連累她也憋死一樣。

    現在她明知他是在尿尿,而不是唱歌,但不知怎麼的,她還是覺得憋得慌,偷偷換了好幾口氣。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終於尿到曲終,鬆開抓她的手,大概是去對付他的拉鏈,她借此機會,連忙竄了出來。

    在廁所見識了他的歌唱藝術之後,她突然有了一種老夫老妻的密切感覺,連他拉尿都看過了——至少是聽過了——還不密切?她這一生還沒看過別的男性拉尿,說什麼「大姑娘上轎——頭一回」,現在還有誰上轎?應該改成「看男人拉尿——頭一回」。雖然她的頭沒有回,但她不由自主地想,如果當時回了頭,不知道會看見什麼?

    她回到休息室之後,沒立刻回鋪上躺下,而是坐在車窗邊的座位上,看外面的景色。他回來後,也沒立刻回鋪上躺下,也坐那裡看窗外的景色。如果是她一個人坐火車的話,她會害怕看窗外的夜景,那種黃黃的燈光,陌生的地方,暗暗的夜空,有點荒涼,有點蒼涼,讓她特別意識到自己的孤寂。但今天因為有人陪著,她就不覺得這些,只覺得陌生,但不荒涼,也不蒼涼,更不孤寂。

    半夜時分,列車在一個比較大的車站停下了,他們兩人跑下車去,買了一些吃的東西,又跑回車上。滿車箱是那些睡得像死豬的乘客,有的大張著口,有的打著呼嚕,什麼醜態都有,就他們兩個夜貓子沒睡,還在下車搶購食物,兩個人邊走邊指那些死豬,學他們的樣子,吃吃地笑。

    宵過夜,她才覺得可以安安心心睡覺了,於是又去上趟廁所,做好睡長篇的準備工作。他一定要同去,而她死也不肯讓他看見她拉尿,最後兩個人都讓個步,還是她拉的時候他在外面等,但他拉的時候就把她抓在裡面等。

    這次一回到休息室他就把她拉到下鋪躺下,還用個單子把兩人蓋住。他讓她背對著他,說這樣才睡得下。剛開始他很老實,似乎在睡覺,但過了一會,他就開始吻她的後頸,弄得她很癢也很激動。但他上次就已經這樣吻過了,她覺得這次也沒必要推開他,就讓他吻了。

    過了一會,她感覺他的手摸在了她的乳房上,兩隻手,一隻手抓住了一個。她頭一麻,差點暈過去,從來沒有過這種感受,刺激太強烈了,她只好咬著被單,也不管髒還是不髒了,不然的話,她肯定要叫出聲來了。

    他一聲不吭,又摸又捏的,一會握著整只乳房,一會又用手指捻她的乳頭。他握著整只乳房的時候,她還挺得住,但他捻她的乳頭的時候,她就忍不住在鋪上扭動起來。

    他嚇唬她說:「當心掉床下去了。」

    她不敢亂動了,只好挺住,挺住,但她覺得好想動,想哼,甚至想哭。好在她的身體慢慢習慣了這種刺激,只覺得舒服,而沒有要發狂的感覺了。他好像也覺察到了,一隻手鬆開了她的乳房,向下面摸去。她抓住他那隻手,亂搖頭,他耳語道:「只摸摸,不要緊的——會很舒服的——」

    他這句話似乎很有說服力,但他哪句話又沒說服力呢?他不論說什麼,都是頭頭是道的,她一下就聽進去了,又開始擔心自己性冷淡,不知道要怎樣才能更正常些。也許應該喘得更大聲一點?或者——哼哼?

    他似乎不在乎她喘不喘,哼不哼,只全神貫注於自己的工作,他在上游陣地肉搏了一陣,又開始轉移戰場,向下游迂迴。這次她的阻攔沒那麼強勁了,可能是因為思想上已經正常了,意識上已經迷失了,只怕自己的身體夠不上正常的指標,被他說成性冷淡。

    他的手已經從裙子下面滑到了她腰上,勾住她小內褲的橡皮筋,就想往下褪。她覺得這不好,但沒什麼抵抗意識,只小聲警告說:「說好了,只——」

    他很順從地說:「知道,只摸摸——」

    然後她徹底繳械投降,而他則大舉進攻,很順利地就把她的內褲褪下去了。她不知道他要做什麼,緊張得渾身顫慄。他的手蓋上了她身體最隱秘的地方,但很快又抽了出來,食指伸得長長地舉到她眼前說:「看,動情了吧?」

    她看見他的食指上有亮晶晶的水一樣的東西,她知道那是什麼,但她忘了這就是正常的標誌,忘了剛才她還在害怕自己不正常,只覺得難堪,好像他在嘲笑她一樣。她掙扎著想逃離他,但他箍得緊緊的,小聲說:「褲子都沒穿,往哪裡跑?」

    她威脅說:「你放開我,不然我要叫了——」

    「叫吧叫吧,不叫別人不知道你有多舒服,我知道你早就想叫了——」

    她氣昏了,惡狠狠地說:「你——是個流氓——」

    這話好像讓他很受傷:「別動不動就說人流氓,我只是想你舒服,換了別人我還懶得這樣伺候她呢——」

    她不知道現在該怎麼反應,因為她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回事,好像很愛她,又好像在戲弄她,她只想他此刻能夠在她耳邊說「我愛你,我愛你」,如果他說那個話,那她就知道他這樣做是因為愛了,但他沒說,只在那裡跟她打仗一般地比手勁。

    她掙脫不了他,嚶嚶地哭了起來,他彷彿有點吃驚,湊上來問:「怎麼啦?」

    她不說話,只哭。

    他又問了幾遍,她才抽泣著說:「為什麼——你要這樣?為什麼你——要這樣——」

    他好像不明白她為什麼哭,也不明白她這樣問是什麼意思,好半天才說:「這樣不好嗎?你不舒服嗎?我覺得你很——舒服嘛——」

    她在心裡罵他,你這個傻瓜,你這個傻瓜,這樣好不好,就看你說不說那三個字了,你說了,這樣就好,你不說,這樣就不好,為什麼你連這都不懂呢?

《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