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石燕後來又「哭」了幾次,不過後面的「哭」就只是一個委婉的說法了,因為她並沒哭,只「伊伊我我」地哼嘰。每次她一哼嘰,卓越便在一旁得意:「你們女人的這種哼嘰,就是對男人的最高讚美,因為那是她快樂之極的時候才會發出來的聲音,沒有讓女人這樣哼嘰過的男人,根本不能算男人——」

    她聽他這樣說,也就不怕他笑話她的哼嘰了,想哼就哼,不想哼也哼。到最後她實在沒得哼了,他也感覺到了,便把手指抽了出來,伸到她眼前,調侃說:「看,全都泡腫了——」

    她羞得緊閉著眼不理他,他用她的裙子擦了一把手,佯作抱怨說:「夾得真緊,指頭都差點被你咬斷了——」

    她擂了他一拳,嗔怪說:「你不說這樣的話行不行?我看你在人前不知道多會說話,怎麼一到我面前就瞎說?」

    「我在你面前不瞎說,那我在誰面前瞎說?親者嚴,疏者寬,你沒聽說過?」

    她總覺得這話什麼地方有毛病,但是她說不出是什麼毛病。她對他的很多話都是這個感覺,聽起來不順耳,但就是不知道錯在哪裡,最後就歸結於自己的耳朵有毛病。

    他問:「舒服不舒服?」她不回答,因為這句也屬於「瞎說」系列。

    他又問:「你以前肯定沒有過這麼強烈的高潮吧?有過沒有?」

    這句屬於「更瞎說」系列,她也不回答,但他一直追問,把她問惱了,搶白他一句:「你知道我是黃花閨女,還問這樣的話?」

    他不以為然:「黃花閨女怎麼啦?黃花閨女就不能享受性快樂了?只有那些傻瓜男人才會壞了人家黃花閨女的招牌又不能給人家帶來快樂。像我這樣的,既能給你帶來快樂,又不會壞你黃花閨女的招牌。再說你們黃花閨女不是還可以自力更生嗎?我這麼粗的手指都沒弄破,你們那麼細的手指就更不會弄破了——」

    她又擂他一拳:「你怎麼越來越瞎說了?誰那麼無聊——」

    「這怎麼是無聊呢?性快樂是每個正常人的正常享受,不知道享受的是白癡,不敢享受的是白活。你們即使不把手指伸進去,在外面總還是有過的吧?弗洛伊德不是說了嗎,女孩子從小就知道享受性快樂,知道刺激陰蒂可以得到高潮,所以她們總愛坐在樓梯上滑呀,騎木馬呀,騎自行車啊什麼什麼的——」

    她聽得汗毛倒立,這個弗洛伊德是不是有毛病?怎麼騎木馬騎自行車也成了追求性快樂了?誰小時候沒騎過木馬?誰大了沒騎過自行車?難道都是為了那事?她沒把這話說出來,一是弗洛伊德的名字太如雷貫耳了,二是因為她也不知道別人是不是這樣,只能說她在此之前並不知道什麼高潮不高潮,但是也許別人知道呢?也許別人騎木馬騎自行車真的是為了這事呢?她一個人不能代表全體女性,所以還是少說為妙。

    他接著進行知識講座:「據弗洛伊德說,女孩的高潮大多是陰蒂高潮,要等到成了婦人,才會慢慢品嚐到陰道高潮。你肯定有過陰蒂高潮,但是陰道高潮你這肯定還是第一次,不然不會這麼強烈——」

    他雖然是引用名人的話,說話的態度也很科學技術,但還是把她的雞皮疙瘩聽得撒了滿地,不由得伸手去捂他的嘴:「別說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

    「怎麼是亂七八糟的東西呢?都是權威理論,印成了書,譯成了多種文字的,不知道的人肯定是不愛看書的人,才會那麼孤陋寡聞。我是認真看了的,所以我特別瞭解你們女孩子的性心理,比你們自己還瞭解——」他撥開她的手,捏住了,不讓她捂他的嘴,追問道,「我說得對不對?」

    「不對!」

    「什麼不對?」

    「全都不對!」

    他不追問了,只得勝地笑:「越否認就越證明我說得對,現在你已經品嚐過陰道高潮了,就不會滿足於陰蒂高潮了。這是女孩子的特點,剛開始,沒經過開發,不知道箇中滋味,自己摸兩下,就以為到了極樂世界了,在男人面前就扭扭捏捏的,甚至有點抗拒。等到男人給你們帶來幾次真正的高潮,你們就上癮了,就越來越貪婪,就離不了男人了。我會讓你上癮的,會讓你離不了我的,你信不信?——」

    她嘲笑說:「你不是說女孩子能自力更生的嗎?為什麼我會離不了你?」

    他把她的手拿起來跟自己的合在一起比,說:「你的手指沒我的長,再說自己的手怎麼比得上別人的手呢?尤其是異性的手。人人都有一雙手,但為什麼人人都要找異性朋友呢?」

    她從來沒想過這就是找異性朋友的原因,照這麼說,找對象不用看臉長得怎麼樣,也不用看人品,就看手指長不長就行了。

    他好像猜出她在想什麼,很嚴肅地說:「但是人是高級動物,男人在這方面尤其高級,因為男人是主動方,能不能達成性關係,取決於男人動沒動情。男人的大腦越發達,思想越深沉,就越注重精神層面的東西,像我就不會跟一般男人那樣,見到高胸大屁股就動情,我只對我喜歡的人有反應——」

    她很喜歡聽這樣的話,希望他多說說精神層面的東西,但他很快就轉到身體層面來了:「但你們女的不同,你們是被動方,沒什麼挑選,不管被誰摸,只要摸到一定時間了,你們都會產生反應。」

    這話好像很難聽,但是她還沒想好一個反駁的說法,只表示個態度:「瞎說。」

    他說:「我們打個賭好不好?如果三次過後,你還沒上癮,那我就不姓卓了——」

    「那你姓什麼?」

    「我跟你姓——」

    她不回答,只在心裡轉念頭,準備到了三次的時候,不管上癮沒上癮,堅決不承認上癮了,好讓他賭輸,好讓他跟她姓,叫他「石越」。

    那天他們一直在河邊呆到很晚,她在他懷裡躺一會,他在她懷裡躺一會。她躺他懷裡的時候,他就瞎說一氣;他躺她懷裡的時候,他就讓她揉他臉上的一些穴位,很享受地說:「我自己這樣按摩,一點感覺都沒有,但是你的手一按,我就覺得特別舒服——」

    「可能是因為新鮮吧——」她想得比較遠,擔心地問,「如果以後你對我的——嘴也沒反應了,那怎麼辦?」

    他有點沮喪:「我也不知道——」

    她原以為他會說「到那時我們就結婚,就用正宗的方法,就用不著嘴了」,她甚至在心裡作了準備,如果他那樣說的話,她就叫他別等到結婚了,現在就用正宗的方法做吧,免得把他憋成這樣,也免得她有被人當「癡呆兒」的感覺。對她來說,跟他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她也沒想過還會跟別的人談戀愛,她在這一點上是很傳統的,從一而終,不跟定誰,是不會跟誰做這種事的。既然已經做了,那就說明是跟定他的了,等於是思想跟他結婚了。

    她安慰說:「你別擔心,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我們可以——象——夫妻那樣——做——」

    他沒說什麼,只抓著她的手蓋在他臉上,良久才說:「我們不用想那麼遠,想了也沒用。」

    這話又讓她有點難受,揣摩不出他是什麼意思。他這麼愛護她的處女膜,又總說結婚還遙遠得很,像對兩個人的今後一點也不看好一樣,可能他其實沒打定主意跟她結婚,所以他保護著她的處女膜,免得破壞了那裡,她就會要死要活地纏著他。

    她拿出一點氣勢,很剛強地說:「你不要把我當那些死皮賴臉纏著人結婚的女孩,我自己做的事,我自己會負責的,如果你跟我在一起,有一絲一毫的勉強,那不管到了哪一步,我都不會纏著你——」

    她自己都被自己這番豪情嚇了一跳,生怕他知道了這一點,就跟她按夫妻那樣做,但做了又不跟她結婚,那不是把她害慘了?她趕快住了口,希望他根本沒聽見。

    他很可能是沒聽見,因為他說:「聽說女孩會永遠記得那個破她身的男人,不管今後她遇到多少人,也不管她遇到什麼樣的人,她都不會忘記那個第一次——突破她的防線的人——」

    她不知道他說的「破身」和「突破防線」是一回事還是兩回事,她不知所措地等著他繼續往下說,但他又沒下文了。她問:「突破防線是——什麼意思?」

    「當然是弄破了你們那層膜的意思——」

    「但是為什麼女孩會永遠記得——那個人呢?」

    「我怎麼知道?這是你們女孩子的事。其實從前的人都認為破身是件壞事,因為血是不祥的,誰沾上誰倒霉,所以破身的事新郎是不幹的,都讓女方家裡人去幹,或者讓族長酋長巫婆什麼的去幹。可是到了現代,破身反而成了一件好事了,男人都巴不得做那個破身的人。不過我覺得你們女孩應該永遠記得那個給你們帶來第一次快感高潮的人。你說呢?」

    這個問題她從來沒想過,今天是第一次聽說。她想了一下,說:「我覺得女孩會永遠記得那個愛她的人——」

    「但是愛不只是一句空話,要有行動的——」

    她也知道愛要有行動,但她心目中那些愛的行動,好像並不包括「破身」或者「快感高潮」。她知道這樣說會讓他笑話,但她還是說了出來。

    他果然笑了起來:「你這是典型的小女孩想法,談戀愛象過家家一樣,吃的是假飯假菜,做的是假夫妻。但是生活不是過家家,生活是吃真飯,做真愛,如果一個人不能給他所愛的人帶來快感高潮,那他還有什麼臉說他愛著這個人呢?」

    她被他問倒了,覺得她的愛是有點像過家家,而他的愛才是真實的生活。她有點羞愧,雖然她給她所愛的人帶來了快感高潮,但是她自己卻嘔吐了。相比之下,還是他的愛偉大一些啊!

《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