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每天一集,使她每天都有所盼望,有所期待。楚天上貼很準時,都是當天上午就上了,週末也不例外,所以她的盼望和期待不會落空。有時她覺得楚天像一個很體貼的情人,知道會有人等他,就記得準時出現。

    楚天寫的故事人物不多,情節也不複雜,但心理描寫非常細膩,屬於心路歷程一類。他寫一些看似平凡的事件和細節,卻觸及很多生活的哲理,使她反覆咀嚼,記憶深刻。有些人生哲理,是用插科打諢的方式說出來的,但微笑之餘,又使她對人生有更深的理解。

    寫的是一個來美國做訪問學者的女人柳青的故事,到目前一集為止,柳青還在飛往美國的飛機上,回憶她過去十多年的生活。十多年前的她,還很年輕,剛大學畢業,憧憬著美好浪漫的生活,但她的丈夫鄭平是個大大咧咧,不注意妻子感受的人,把婚姻愛情等同於性和過日子,很少花時間跟新婚妻子呆在一起,卻總是在外面打麻將。被扔在家裡的柳青對愛情婚姻很失望,覺得婚後的日子比婚前更孤獨。

    故事裡有關柳青和鄭平新婚初期性生活的描寫,也使人忍俊不禁。鄭平不懂浪漫調情,總是單刀直入,結果柳青毫無準備,乾燥不堪,兩個人試了多次都不和諧,柳青從做愛中只感到痛苦。最後兩人找出一本照本宣科地實踐,但這種做學問式的放法自然未能奏效。

    這篇貼出來後,有一些人跟貼表示不相信會有這麼傻的人,但潔心相信,她對CAROL說:「看這一段,我真的懷疑楚天就是我那呆在國內的丈夫,因為這些細節,除了我們家沒那本以外,其他的跟我自己的經歷一模一樣,不過肯定不是我丈夫寫的,他沒這份文采,他也肯定不願意把自己寫成這樣一個不懂憐香惜玉的人。」

    「楚天應該不是寫他自己的經歷吧?」CAROL說,「你看他描寫柳青的心理,寫得那麼細膩逼真,一個不懂憐香惜玉的人肯定不能把女性的心理寫得這麼傳神。我有時覺得楚天是個女的。」

    潔心說:「但他寫的男性也很傳神。他寫的這個鄭平是我們60年代的人,你們這一代人幸運一些,現在21世紀了,性書性學滿天飛,男人也從中學了不少,都知道討好女人了,即使是自私的男人,也會想方設法讓女人動情,讓女人滿足,因為不能讓女人滿足已經成了男人沒用的代名詞。」

    CAROL聽了這話,沒有啃聲,她也覺得楚天寫得很真實,但她不同意潔心的話。哪怕是到了21世紀了,世界上仍然是有那麼一些男人,在性愛方面是很愚昧自私的,也許這跟出生在那個年代無關。她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出生在70年代,但比起鄭平,似乎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如果只把有性愛關係的男人稱為「生命中的男人」的話,那麼CAROL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就是她的那位英語老師,叫董浩。董老師人生得不醜,但也算不上帥。他迷人的地方是他的聲音。當他的聲音從耳機裡傳來時,有一種意想不到的磁力,使班上過半的女孩著了迷,都愛纏著他問問題,就為了多從耳機裡聽他的聲音。

    CAROL聽力不錯,很快就引起了董老師的注意。有一次,聽了一篇短文,董老師開始問問題。問到CAROL的時候,她答不上來,因為她剛才沒注意聽,於是她說了一聲「SORRY」。未曾想,那個答案恰好就是「SORRY」,所以董老師照例很讚賞地說:「VERYGOOD!」。班上有些學生就笑了起來,董老師搞了半天都沒明白大家在笑什麼。

    下了課,董老師專門讓CAROL留一下,問她剛才大家笑什麼。CAROL把實情告訴了他,他也很開心地笑了,說:「主要是對你印象太好了。」兩人四目對望,似乎傳了不少情。

    董老師開始邀請CAROL週末一起去公園的英語角練聽力口語,CAROL也沒拒絕,甚至有一種自豪感,因為她知道班上還有不少女孩巴望著董老師來邀請她們去英語角。身為老師,站在講台上,知道一些學生不知道的東西,掌握著給學生打分的權力,是很容易成為學生討好愛慕的對象的。

    一來二去,兩人的來往越來越頻繁,不知怎麼地,就有了拉手擁抱的關係。CAROL不知道自己到底愛不愛這位董老師,她覺得她是愛的,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她也是開心的。但不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她也不覺得痛苦。那時她還不知道真正相愛的人,分開見不到的時候是會痛苦的,所以以為自己是愛他的。

    董老師開始邀請她去他的宿舍玩,本來她沒想到要很快跟他有性關係的,她雖然不是個老封建,一定要把處女的貞操保持到結婚那天,但她也不願意隨隨便便就把處女的貞操丟掉了,最主要的是她還沒有感到這種衝動。結果董老師也有裡面鄭平那樣的毛病,就是衝動幾次還不能如願的話,他那話兒就會疼痛起來,所以每次CAROL告辭的時候,董老師都是疼得站不起身來送她。

    她看他那樣痛苦,而且他說都是為了她,她不禁感到一種驕傲和自豪。你看,我就這樣坐在這裡,或者碰碰他,就可以讓他那玩意起立致敬,一站再站,一直站到他疼痛為止。看他那樣痛苦不堪,她也動了惻隱之心,再加上一點好奇,終於有一天,她答應了他的要求,晚上沒有回到宿舍裡去。

    他手忙腳亂地把她拉向床邊,手忙腳亂地脫她的衣服,他是那樣手忙腳亂,使得她頭腦異常冷靜,好像本來屬於她的那一點慌亂都被他徵用了一樣,他一個人慌亂著兩個人的慌亂,她只好一個人鎮靜著兩個人的鎮靜。忙亂之中他爬到她身上,把他那早已血脈膨脹的小弟弟對著她那地方就是一陣亂衝亂突,然後她聽見他慌慌張張地問:「進去了沒有?進去了沒有?」

    她有點哭笑不得,這是不是太滑稽了?進去沒進去你自己不知道?還用問我?不過反過來一想,也好,這說明他是個初哥,沒上過戰場,沒見過大陣仗。她正想告訴他「沒有」,就感覺一股熱熱的東西噴在她兩腿間,她知道他已經竣工了。

    她早就聽說過有些男人初次上陣會壯志未酬身先死,所以她也沒有責怪他的意思,這正好說明他很激動,總比麻木不仁好。而且她還根本沒有動情,沒有任何慾望,只是因為看他痛苦想解救他一把。所以他速戰速決也好,打持久戰也好,對她來說都沒有什麼區別。她見他拿了一條浴巾樣的東西,拭擦他那個地方,擦一下,抖一下,似乎還有未盡的餘波,而他不想白白放過。

    他好像根本沒心思管她,她只好懶懶地爬起來,到洗手間去清洗自己。她發現兩腿間是一片滑膩膩的東西,不由得感到有點噁心。她抓過一條毛巾,浸上水,想擦一擦,結果覺得毛巾也是滑膩膩的,噁心得趕快把毛巾掛了回去,扯下一大堆衛生紙,一陣猛擦猛洗,總算洗掉了那種滑膩膩的感覺。

    她穿好了衣服要回去,但他不放她走,說不要走,過一會我還可以再來。她被他緊緊摟住,又發現時間也太晚了,就留了下來。睡到半夜,他的鼾聲攪得她無法睡好,就推推他,想讓他側身睡,聽說側身睡鼾聲會小一點。

    他醒了過來,立即又來了神,摟著她要ONEMORETIME。這次他沒有一觸即發,但也是費了好大勁才把位置擺好,當他很得意地抽動起來的時候,CAROL卻疼得冷汗直冒。她想起一些小說中描繪的女孩的初夜,都是「帶著痛楚的快感」,她堅持著,希望痛楚馬上會帶來快感,但似乎痛楚越來越厲害,而快感卻遙遙無期。最後她忍不住了,連聲叫他「快停下,快停下,我疼得受不了了。」但他已經到了欲罷不能的地步,不管不顧,一陣猛衝,洩了,軟了,趴下了。

    她流著淚,把他從身上推開,跑進洗手間,用冷水清洗自己。冰冷的水似乎起到了鎮痛的作用,她洗了很久,一直到那個地方不再痛得鑽心為止。洗的時候,她沒見到血跡,回到床上,她也沒見到血跡。她想,大概我以前運動或者騎車的時候把處女膜弄破了,如果他要為此懷疑什麼的話,那就跟他拜拜了。

    他並沒有問她這事,因為他已經睡著了。

    她躺在他身邊,聽他一陣高過一陣的鼾聲,感覺身邊睡的這個人跟平時在課堂上看到的那個人,完全是兩回事。看來一個站著的他和一個躺著的他,絕對不只是一個阿拉伯數字「1」和中國字「一」的區別,差不多就是天壤之別了。她倒不後悔跟他做了這事,你不做,你怎麼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

    第二天早上,她很早就起來了,收拾了一下自己,就悄悄地離開了他的家。她決定再也不理他了,不為什麼,就是覺得愛情不應該是這樣的,性愛不應該是這樣的。這有什麼意思?除了痛苦還是痛苦,再加一點滑稽和噁心。

《致命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