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扶著下巴沉吟,「但若說是進化的演變,為何不是集體演變,而是單一演變呢?」搖搖頭,繼續自問自答又自己否決自己。

  「或者是靈長類動物在演化成人類之前曾經有過那種階段?唔……的確很有可能,不過好像沒有發現過這種化石……還是說只是單純的突變?嗯嗯……這也不是不可能,可是如果真是那樣的話,為什麼……」

  果然!

  眼見她自顧自的在那邊嘰哩咕嚕喃喃自語,一副陶醉其中的白癡樣,亞米爾不由得啼笑皆非地不知是該生氣或慶幸才好。這不是他第一次不小心暴露自己身體上的異常被其他人知道,卻是頭一回碰見如此奇特的反應。

  她不是驚恐,也不是嫌惡,更非不懷好意的別有企圖,竟然是感興趣,而且是純粹因學術方面的感興趣……

  慢著,她不會是想把他關起來研究他,最後解剖他吧?

  「妳究竟打算如何?把我關起來嗎?」

  「……所以才會有這種異常的個別變……呃?關起來?誰關誰?啊!」自言自語得正精采,聽他一說,司徒菁不禁大大一怔,繼而惶恐地雙手亂搖。「不不不,我怎麼可能會把你關起來,拜託,你是人,又不是動物,怎麼可以關起來呢?請不要誣賴我的人格好不好?」

  驟而停住,放下手,尷尬的笑了一下,「呃,我只是想……」偷覷他一眼。「如果你同意的話,能不能讓我做點研究呢?」

  亞米爾面無表情地搖搖頭。「我沒有興趣把自己攤開來讓所有人欣賞!」

  「不不不,你誤會了!」司徒菁再一次雙手亂搖。「我只是想做研究,很純粹的『想知道答案』而已,並沒有打算公開,你知道,就像數學家解方程式,他只是想解出答案,然後恍然大悟地說:原來是這麼算的,或者是:太好了,我終於解出答案來了!

  「只不過是這樣而已,並不是想要表現他有多厲害,或者是想在解出答案的過程中再發現什麼新的數學理論。這樣你明白嗎?」她很誠懇,很急切的想要讓他明白她的用意。「真的,我只是『想知道答案』而已!」

  眉宇依然緊蹙,亞米爾仍是滿臉戒備地凝眼注視著她,不吭聲。

  司徒菁急了。「我發誓,任何事我都會先經過你的同意才進行,還可以提供食宿,提供你最舒適的生活,提供你想要的一切;而且……而且……啊!對了,給你薪水,你想要多少隨便你說;然後……然後……我也發誓絕不會讓任何人知道你的事;還有……啊!太囉唆了,反正條件隨便你開,我都答應,這樣可以嗎?」

  亞米爾又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

  「既然你沒有其他企圖,現在又還只是個學生,這麼急幹什麼?」

  「啊,這個嘛!怎麼說呢?」司徒菁咬住下唇沉吟,無意識地把眼鏡戴正。「你說的也沒錯啦!這樣或許是真的太急了,現在我只是生物系學生,學的都是早已有答案的知識,這也是我身為學生的本分。但是……」

  她露出靦腆的笑。

  「我上大學三年,現在已經要修博士學位了,但這並不表示說我是個天才,不,我不是,而是我太沉迷於探討生物學領域上的知識,我的同學都說我是走火入魔了,生活中除了做研究之外,再也容納不下其他,我幾乎把所有的時間都放在這裡頭,所以才會一年就修完一、二年級的課程,第二年修完三、四年級的課程,第三年拿到碩士證書、文憑和學位。你瞧……」

  不好意思地搔搔脖子,她的笑更添加了一份赧然。

  「我是真的很喜歡探討關於生物科學上的問題,喜歡找出答案時的那種:啊,原來是這樣啊!的喜悅,就算大家都說我太沉迷了,可是只要我自己能樂於其中,這又有什麼不可以呢?」

  「原來你是修博士學位的學生。」亞米爾喃喃道。

  「總之,我就是很喜歡做研究,非常單純的只是想找出答案而已,你能明白嗎?不過我也不會勉強你,畢竟這是很私人的問題,我只希望你能稍微考慮一下,好嗎?」

  鏡片後的眼眸閃耀著渴望的光芒,司徒菁期待地瞅定他,彷彿飢渴了三天三夜的餓死鬼盯住一份又嫩又多汁的牛排似的,讓人雞皮疙瘩全體立正站好。

  緊緊注視著她,好像在研判她似的,亞米爾又靜默了好半晌。

  「好,我會考慮,不過我希望你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我在你這裡。」

  「沒問題!沒問題!」司徒菁興奮地一蹦半天高。「那你就在這兒好好休養,你不但受傷了,而且好像餓了很久沒吃東西是嗎?你等等,我立刻去準備一份龍蝦海鮮拼盤來給你……啊!你吃袋鼠肉嗎?不吃啊!那……魚排好了,不過味道不能太濃,對你的胃不好,最好是……」

  她好像很喜歡嘰哩咕嚕自言自語。

  亞米爾心想,望住司徒菁喃喃自語地離開房間,不知為何,他隱約有種特別的預感──

  他的生命將會改變在她手裡!

  在司徒菁眼裡,亞米爾的傷勢確實相當嚴重,臀部側邊被尖銳的石頭割裂了一道又深又長的傷口,都見到骨頭了,但對亞米爾本身來講,這只是小傷,甚至不用包紮、不用縫針,只要給他兩天時間,傷勢就會自動痊癒。

  所以,要說他是在司徒菁這裡養傷,不如說他是暫時躲在這裡,在這期間,司徒菁繼續去上完這學期最後幾天的課,接下來便是為期三個月的暑假。

  
《異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