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 莫嫌少年窮(一)

  大約是我心事重重,有這麼多人同行,去英國公府也沒覺得有多遠。到了英國公府門口,早有英國公夫人領著一干家眷和下人們跪拜迎接,英國公夫人穿著一品誥命夫人的冠服,滿頭珠翠,神情嚴肅。跪在英國公夫人身旁的是喬止月,只見喬止月穿著一身白底水紅竹葉梅花圖樣印花對襟褙子,下著一條草綠色繡湖色梅花的十二幅湘裙,梳了一個流雲髻,簪了兩對金步搖,略施粉黛,窈窕動人。

  眾人行過大禮後,自動分成兩列,那陣仗,很像民間對某位英雄夾道歡迎的樣子。

  皇帝問喬止月:「你傷勢如何?」

  「托皇上鴻福,小女子……微臣……傷勢已經大好。」

  喬止月會臨時改口,顯然是沒拿定主意,在皇帝面前是當個沒官職的姑娘還是當個吃了敗仗的將軍。從喬止月的穿著來看,喬止月是想當個姑娘。畢竟穿鎧甲的話,容易讓皇帝想起前線殺敵的將士們,也很容易想到喬止月上戰場被敵人暗算負傷一事。負傷而歸,並不算是很光彩的事情,喬止月不想穿鎧甲引起皇帝的注意,也是情有可原的。

  英國公夫人說:「皇上日理萬機,已經兩次親臨寒舍探望小女,小女傷勢已經痊癒,臣婦本該打發小女去宮裡謝恩,因近日家事繁忙耽擱了,實在是臣婦的不是。」英國公夫人又行了一個萬福禮,當作是賠禮道歉。

  皇帝說:「國公夫人何須如此多禮?國公夫人主持英國公府中饋,每天也是十分繁忙,朕今日抽空過來看看,才能放心。」

  本來像喬止月這麼大的姑娘,見皇帝和霍擎蒼都應該避嫌,可皇帝親臨英國公府,所有人都應該出來跪拜迎接又是舊例,不得不遵循。

  英國公夫人朝喬止月使了幾個眼色,可喬止月眼中只有皇帝,哪裡看得到英國公夫人使勁朝她眨眼睛呢?

  快進入正廳時,皇帝說:「三寶,你忘了朕的吩咐?」

  我忘了皇帝的什麼吩咐?皇帝今天就只吩咐過我兩件事:一是去找霍擎蒼,二是去太醫院領取兩隻百年人參。兩隻百年人參已經由霍擎蒼交給英國公府的管家收著了,我沒漏掉什麼吩咐啊!

  皇帝又在考驗我的臨場發揮能力,還好我懂得察言觀色,隨機應變!

  即將進入正廳,皇帝無非是想讓我把喬止月帶走,我隨便扯個理由不就行了?我彎身行禮,道:「謝皇上提醒,奴才想起來了,奴才確實是忘了一件事。」

  我又對英國公夫人和喬止月說:「英國公夫人,喬小姐,宮裡有江南新進貢的織錦緞子,最適合做夏天裡的薄褙子,面料舒適,圖案美觀又大方。英國公夫人為英國公大人管理好了後院,使得英國公上陣殺敵無後顧之憂;喬小姐驍勇善戰,負傷而歸毫無怨言,理應表揚。皇上特命奴才帶了尚衣局的裁縫同來,想先給喬小姐量腰身。」

  「進貢的綢緞絕世稀有,小女子怎好……」

  喬止月這話是對皇帝說的,可皇帝並沒回答,我只好說:「喬小姐此言差矣,再好的綾羅綢緞不配佳人才子,那也是白搭。皇上一番心意,望喬小姐不要推辭才是。」

  英國公夫人開口說:「承蒙皇上厚愛,止月你就隨三寶公公下去量腰身吧。」說完,英國公夫人又很恭敬地對皇帝說:「皇上,臣婦年紀大了,不適合穿織錦緞子,沒得浪費了好料子,小女一人有織錦緞子的薄褙子就足夠了。」

  皇帝點頭同意,我和喬止月還有一干丫鬟們沿著抄手遊廊走。英國公府的花園裡種植了頗為講究的牡丹、海棠、芍葯和桂花,眼下都不在花期,沒什麼看頭。唯有那一個佔地足有半畝地的人工荷花池裡,接天蓮葉無窮碧,一支支粉色荷花亭亭玉立,微風一吹,婀娜多姿。

  喬止月有些拘謹,說:「三寶公公,咱們見面次數不多,承蒙你的關照,多次前來探望……」

  這話說的!喬止

  月要感謝的人才不是我,應該是皇帝!要不是皇帝要我來,我怎麼會來看喬止月呢?我回道:「喬小姐,此言差矣。咱家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皇上多次命奴才前來,這番心意,都是皇上對喬小姐關照有加啊。」

  「皇上真的很關心小女子。」

  我該不該說皇帝那些關心都是假象呢?皇帝無非是想利用喬止月,來制衡英國公的發展。這些話可以算到國家機密那一類,我可不敢妄言,若是惹出什麼風波來,皇帝豈不是要殺我才能洩恨?

  我回道:「喬小姐值得皇上關心。」

  這話說的,似乎很容易給喬止月希望。我作為皇帝的貼身宦官,應該站在皇帝這一邊,百分之百贊成喬止月和霍擎蒼的婚事。可同為姑娘,家裡的長輩身處朝堂之上,再加上我個人對喬止月這個姑娘還是有點敬佩之意,便多嘴問了一句:「喬小姐,你對自己的婚事可有什麼打算?」

  「小女子的婚事,哪裡輪得到自己來打算?」

  這倒是,男女婚配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況像喬止月身為英國公的嫡長女,她的婚事英國公和英國公夫人早有打算,皇帝是最佳良配。皇帝不同意迎娶喬止月,英國公和英國公夫人肯定會替喬止月尋覓一門好親事。「是咱家多嘴了。」

  喬止月說:「三寶公公也是一番好意,關心小女子的終身大事,怎麼能算是多嘴呢?前些日子小女子聽說文武百官要求皇上選秀,皇上不同意。說什麼一年為期,定能娶親。三寶公公,你每天伺候皇上,你覺得皇上準備迎娶哪家的千金?」

  喬止月眼神裡寫滿了期待,我知道她期望我的答案是喬止月三個字,可惜,不是。我總不能昧著良心給喬止月希望,讓喬止月苦苦等待以為皇帝會迎娶她,結果等來的是一道賜婚聖旨,皇帝要將她許配給霍擎蒼。我跟她無怨無仇,斷然是做不出來如此傷天害理之事。

  我道:「喬小姐,咱家也不知道皇帝中意哪家的千金。」

《皇帝中二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