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3愈加變糟的情況

  筱笑笑自然不會順著剛剛的想法深入去聊,笑了笑,改了說辭,「我想說,你有沒有覺得陸教授特別緊張你啊?」

  顧初怪笑著看她,「不對啊。」

  「什麼不對?」筱笑笑挑眉。

  「你剛埋怨完他不關心我的。」

  筱笑笑清了清嗓子,「剛剛不是開玩笑嘛,玩笑話你也當真?」說到這兒,她拉過了顧初的手,敲了敲那枚戒指,「瞎子都能看出來他緊張你了,瞧見沒,這還沒畢業呢先用個訂婚戒指把你綁牢了,就生怕你會跑了似的。」

  顧初美滋滋地笑了。

  「你算是一點姑娘的矜持都沒了,瞧你那樣,剛誇他兩句就把你美夠嗆。」筱笑笑取笑。

  「哪有這麼說自己好朋友的?」顧初抽回了手,輕輕擺弄指間的戒指。戒指的光璀璨暗浮,游光間她想到了在北京時的情景,還有他在她耳畔低低說過的話。想著想著心口就熱了,似乎頭暈都緩解了不少。

  「美什麼呢?你面前還坐著個喘氣的呢。」筱笑笑見狀,笑著提醒。

  「其實……」她抿唇淺笑,眼角捻了一絲羞澀,「他說了,等我一畢業,就結婚。」

  筱笑笑憋著笑,清了清嗓子,故意道,「呦呦,剛才誰說的話呀?我以學業為重。」

  「哎呀,他也只是說說而已嘛,戴了個訂婚戒指就一定靠譜嗎?」顧初被她這麼一打趣更是難為情了,「再說了,我現在就是以學業為重。」

  筱笑笑也是由衷地為她高興,「通過這個案子我也算是接觸了陸教授,感覺他是個心思沉穩的男人,既然他說到要娶你,那想必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結婚是大事,像他那種精益求精的人怎麼可能會在這麼件大事上含糊呢?」

  顧初慢慢地喝著姜水,眼角眉梢遮掩不住的幸福,她覺得笑笑的分析對極了。

  「你之前還擔心過他的心思,在酒吧裡我和……凌雙也沒少給你出主意。」笑笑提到凌雙名字的時候稍稍停頓了下,在這個案子裡,受到牽連的人何止是她一個呢?凌雙被警方聆訊,這件事多多少少傳到了雜誌社高層的耳朵裡,生怕造成不良影響給凌雙放了個長假,現在凌雙遠在歐洲旅遊,但據聽說雜誌社到現在還風言風語的,揣測凌雙私生活是否檢點問題。

  顧初聽出筱笑笑言語中的頓滯,心就稍稍沉了下,她何嘗不知道現在凌雙表面風光內心瘡痍的狀態?然後又想回筱笑笑身上,凌雙只是被警方審訊就尚且如此,那麼笑笑呢?可見她獨自嚥下的淚水可遠勝於凌雙。

  ……

  由陸北辰親自盯著,鑒定科那邊很快有了結果。

  文件送達陸北辰手中,他看後目光凝重。將文件裝回公事包,出了鑒定科後,他給羅池打了通電話。

  那邊很快接通了,但信號不穩定,羅池的聲音斷斷續續的。

  「我們之前走進了誤區。」陸北辰坐在車裡,目視著街邊的車水馬龍,腦中卻全都是公事包中的鑒定結果,「我看你需要徹底瞭解一下郭香雲的家族史,尤其是要查一下她有幾個孩子,另外,建議專案組可以訪問盛夫人了。」

  結束通話後,他收回了目光,靠在後座上一動不動,眼睛的酸脹很是不舒服,他摘了眼鏡,闔上眼,抬手按著太陽穴。司機從後視鏡中見這一幕後,忍不住道,「陸教授,您眼睛又不舒服了?」

  這些天陸北辰開不了車,上頭就指派了司機過來。司機不是普通的司機,足以為陸北辰的安全護航,陸北辰看破不說破,在上頭眼裡,他始終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不過這司機觀察力也夠強,一路上總看見陸北辰不停地按眼周,便知道他是不舒服了。

  「沒事。」陸北辰淡淡回答。

  「附近應該有藥店,還是買點眼藥水吧,或者,去醫院看看。」司機建議。

  陸北辰緩緩睜眼,可眼睛的酸脹感依舊未減輕,重新戴上眼鏡,輕聲說了句,「不用。」

  「可是——」

  「我的身體我清楚。」他打斷了司機的話,命令了句,「開車吧。」

  司機見他堅持,也不好再多說什麼,點點頭,發動了車子。

  車行的速度不快,前方有點堵,車子走走停停。這期間陸北辰的手機不停在響,全都是跟案子有關的事,半小時下來,路程沒走多遠,他倒是處理了不少工作上的事。車行過街時,他稍作休息,從車載酒櫃倒了杯紅酒,可緊跟著手一抖,酒杯沒拿穩掉了,紅酒濺了出來,撒了一手背。

  司機眼尖地瞧見這一幕,忙剎了車,轉頭,「陸教授您沒事兒吧?」這是上頭交代給他「保管」的貴賓,要真是出什麼事他都不好交代。

  陸北辰耷拉著右手,騰出左手將酒杯拾起,道,「沒事,繼續開吧。」

  「那個……」司機反應快,馬上說,「實在抱歉啊陸教授,剛剛有個人橫穿馬路我沒開穩。」

  「注意行人。」陸北辰輕描淡寫地說了句,卻是心知肚明的,這司機是聰明人,許是怕他尷尬,給了他台階下。

  「是,陸教授。」司機轉過頭,又穩穩地開車了。

  剛剛驚鸞的是右手,直到現在,整條手筋還都在抽痛,而拿杯子的左手……他凝目,攤開左手,手指,竟然也開始抑制不住地輕顫了……

  ……

  齊雪、戚嬌嬌被警方密切盯死。

  又過了兩日,專案組與內蒙方面取得聯繫,趕赴遠勝集團總部。

  這個季節,內蒙的低溫遠勝於北京,專案組人員剛下飛機,天就降雪了。車子一路朝著市區方向開,雪就越下越大,最後竟成鵝毛,沒一會兒,道路兩旁就被白雪覆蓋,這般厚重的雪,連常年生活在北京的同事都難得一見。

  氣候迅速下降,雪化不開,又不停,這邊融雪車剛清理完,那邊公路又被覆蓋。車子堵成了一串,緩慢爬行。等趕到遠勝集團總部時,被通知,蔣總正在開會。

  蔣綾,盛天偉的母親,盛父還在世時,她是圈子裡出了名的名媛,居家旺夫,替丈夫搞定了不少生意夥伴的夫人,又常以遠勝集團的名義資助山區窮困兒童,組織富太太們籌集善款,善行不斷,遠勝集團之所以口碑甚好,這跟蔣綾的賢內助也有絕對關係。現在,她能停了兒子的職,全公司上下稱呼她為蔣總,而並非盛夫人,可見這女人不簡單。

  專案組的人沒強行而入,這世上沒不透風的牆,目前遠勝集團面臨的信譽危機他們也是清楚。直到快下班的點,蔣綾才從會議室出來,秘書趕忙上前通報。

  在這件案子裡,蔣綾從一開始就不是重點排查對象,所以專案組對她的說辭只是配合調查,又或稱為例行問話,但蔣綾是大風大浪走過來的女人,如果只是簡單的例行問話又何必勞師動眾從北京這邊來人?

  陪同專案組的還有本省重案組的人,蔣綾認識,她身處高位,與這些人結識也不是什麼稀罕事。

  蔣綾給人的感覺並不強勢,這完全超乎外人對她的想像。一米六左右的身高,並沒給男人造成太過高挑而令人敬而遠之的疏離感,她將幾位警員請到了辦公室,對於他們的等待連連道歉,又命秘書磨了幾杯上好的咖啡端過來。

  辦公室很大,卻多以田園感設計,多了些民族色彩在裡面,少了大都市奢華的冷漠感。她坐在沙發上,上身是薄而細膩的羊絨底衫,柔白色,搭配淺灰色款式簡單的長褲,頭髮鬆鬆挽在腦後,用一支精緻的髮簪固定,全身上下都足以用「柔和」二字形容,唯獨手腕上的表,鋼帶的方正形表盤,就足以透露她性格上的一絲不苟和沒有規矩不成方圓的信條。

  她看上去很年輕,皮膚保養極好,女人最洩露年齡的一是手二是脖頸,她有雙圓潤的手,白希而指尖滑潤,脖頸修長細膩,不見一絲皺紋。如此女人,令人很難去聯想到她會有盛天偉那麼大的兒子。但實際上,據調查,眼前這個女人今年已經58歲了。

  這女人給人的感覺很好,柔和寧靜,眼裡已少了年輕氣盛的銳利,多了歲月沉澱下來的從容。警方說明了來意,除去對案情保密的部分,其他的一些事能先說的也不掩藏。

  首先是對郭香雲和穆青燈有一個瞭解。

  蔣綾沒加躲閃,一五一十跟警方說了,所講事情與盛天偉說的大同小異,無非就是郭香雲在他家做保姆的事。問及其他,蔣綾表示不大清楚。警方疑惑,她便輕歎,「說起郭香雲也是個可憐的女人,遇人不淑,我們看她一直老實本分也沒太深究她的過去,人都有段不願意回憶的過去,我也不好揭她傷疤。」

  警方又詢問了些問題,問及盛父時,蔣綾的神情有些寂寥,「他身體一直不好,又因為天偉和青燈的事大發雷霆而一病不起,後來身體就越來越差,在最後一次手術時他沒熬過去……」

  盛父因病去世這件事圈內人都知道,也因為這件事,盛天偉被扣上了頂「不孝」的帽子。

  「你怨盛天偉嗎?」警方問。

  蔣綾苦澀地笑了,「他是我兒子,我怎麼怨?手心手背都是肉。」

  「是啊,如果他是你親生兒子你自然不忍心埋怨。」專員直切重點,話鋒一轉,「但,如果他不是你兒子呢?」

  蔣綾拿杯子的手微微一顫,驀地抬眼看他們。但很快的,她的面容依然如舊了,笑道,「不好意思,我第一次知道原來警察也喜歡開玩笑。」

  「我們能理解蔣總的心情,就算不是親生的,盛天偉也是你打小養大,有感情了。」

  蔣綾輕輕放下杯子,唇角始終勾著笑,「你們的想像力很豐富,只可惜讓諸位失望了,他怎麼可能不是我兒子呢?太可笑了。」

  「蔣總方便配合我們取樣進行調查嗎?」

  蔣綾輕輕一挑眉,「這種調查跟案子有關?」

  「我們不會浪費蔣總的時間。」

  蔣綾稍稍沉吟,起身,優雅地說了句,「好,我配合你們的工作。」

  ……

  又見週五,十二月中旬,離聖誕節愈發近了。

  顧初輪休,回了趟學校。

  因為休學太久的緣故,雖說從考試成績來看她足以資格參與實習,也雖說醫院那邊都很肯定她的理論紮實,但有些課程她還是想當面聽聽,週五有她想聽的課程,所以一趕到學校她就鑽進了學弟學妹的人堆裡。中午吃了食堂,打了飯剛找了個空位坐下,付亮就端著飯盒過來了,一屁股坐在她的對面。

  「嘿怎麼樣?聽說你不敢進手術室?」

  顧初埋頭吃飯,嘟囔著,「你的耳朵夠靈的了,咱倆都不是一個學院的,這種事也能傳到你耳朵裡。」

  「你現在是學校的佳話,就像你剛入學時候的風光一樣,大家關注你很正常。」

  「什麼佳話不佳話的?我覺得背後譏諷的更多吧。」食堂的飯菜雖說比當年好吃太多,但她多少還是有點吃不慣。

  「當年你高考狀元,年紀最小成績最高考進a大,現在呢,又是最高分通過學籍測試,還不讓人羨慕啊。」付亮笑呵呵地說,「有羨慕的呢就會有嫉妒恨的,很正常。」

  顧初笑了笑,沒說什麼。

  「哎,我還聽說了你很多事呢。」付亮饒有興致地看著她。

  顧初頭也沒抬,拿著筷子在菜裡扒拉來扒拉去的,「例如呢?」

  「例如你和北深學長的浪漫史啊。」

  顧初拿筷子的手一頓,抬眼看她。

  付亮雙眼發亮,「北深學長可是咱們校史上才貌爆表的學子,這幾年雖然說不乏醫學才子出現,但大家都認為不及北深學長的一半呢。而最令大家津津樂道的就是你和北深學長的戀愛史,聽說當年北深學長和你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顧初垂下眼眸,又重新動了筷子,但原本就不合口的飯菜,現在嘗起來更是沒滋沒味了。她最怕的就是這樣,過往的事,過往的人又在過往的地方重被提及。可心裡清楚得很,只要她回學校,當年的事不被提及那是不可能的,想當初她和北深的事在全校都鬧得沸沸揚揚的,牽手時的浪漫跟分手時的決然一樣轟烈,在原本就枯燥乏味的醫學院當然就成了營養豐富的話題,足以媲美各校的鬼故事一代代往下傳。

  一些話之所以成了流言,是因為傳到一定份上失了真,話傳話就會這樣,顧初就不知道,傳到付亮這一屆她和陸北深成了哪個版本。

  「大家都說是你提出了分手,北深學長才一怒之下出了國。」付亮小心翼翼地看著她,問,「是嗎?」

  顧初聞言苦笑,原來事實就是事實,大家並沒因此杜撰太多可能,她是不是要感謝這些學弟學妹們的忠於原著?

  「你還知道什麼?」

  「我還知道當年北深學長為了給你過生日去賽車。」付亮雙手合十,一臉的崇拜,「騎重型摩托的男人,哇塞,當年我怎麼就沒考進a大呢,要是能一睹陸學長的風采那就好了。」

  顧初沒說什麼,嘴角只是微微上揚了一下。

  「哎,那你現在跟陸學長還有聯繫嗎?」付亮問。

  顧初挑著菜,苦澀地笑了下,「分手了還聯繫什麼啊。」心在勒疼,人都不在了,她要如何聯繫?

  「太可惜了。」付亮一臉的遺憾,「你說你為什麼要跟北深學長分手呀?」

  顧初聽了這話後,不安的心總算得到點平復,還好,現在a大的學生還沒把她當年為了什麼而分手傳得沸沸揚揚。深吸一口氣,轉移了話題,「你今天怎麼也回學校了?」

  付亮的注意力是最容易被轉移的,這點顧初十分清楚。聞言後,果不其然她就順著顧初的話往下說了,「今天下午有講座,我是一定要回來聽的。」

  原來是個講座。

  顧初沒當回事兒,原本就是兩個學院的事,他們的講座跟她又沒關係。悶著頭繼續挑菜,付亮用筷子敲了敲她的筷子,「哎,你怎麼把肉全挑出來了?不會減肥吧?你都已經很瘦了。」

  「我這段時間喜歡吃素。」自打經歷了小酥肉事件後,她看見肉就有反應。

  「浪費,你不吃我吃。」付亮將她挑出來的小肉絲全都夾餐盤裡,又接著剛才的話題,「下午你沒事了吧?跟我一起唄。」

  「咱倆又不是一個專業的。」顧初沒少聽陸北辰做報告,如此權威的她都領教了,其他人的她可看不進眼。

  「你還真當我去學習呢?」付亮笑得很賊。

  顧初抬眼看她,表示不解。

  「據說這次請了鼎鼎大名的陸教授,前幾個月他在北京做過一次講座,聽說轟動了北京所有的名校呢,其他院校的學生都不請自來,都是想要一睹他的風采。」付亮美滋滋的,「傳說他風度翩翩英俊不凡,可惜啊,北京那次禁止拍照,他的照片都沒流出來過,唯獨配合媒體那次的雜誌賣得是好,但後來聽說被他強行叫停了,害得想看看他的廬山真面目都難啊。」

  付亮喋喋不休,顧初卻愣住了,半晌後呆呆地問她,「你剛剛說誰要來咱們學校?」

  「陸教授啊!」

  不會吧……

  陸北辰下午要來a大?他不是在北京嗎?怎麼突然回來了?就算回來,怎麼提前也沒告訴她一聲呢?

  付亮見她一臉的遲疑,就誤會了她的意思,「你不會不知道陸教授是誰吧?陸北辰,在全球都首屈一指的人類學法醫,聽說他年紀輕輕的就是博士學位呢。」

  顧初還是愣愣的。

  「喂。」付亮碰了她一下。

  「啊?」

  「你有沒有聽我說話呀?」付亮奇怪地看著她。

  「哦,聽著呢。」顧初表面上冷靜,心裡卻開始敲鼓了,跳得那麼一個快,只覺得血液都往臉上衝,有個愉悅的聲音告訴她,嘿,陸北辰回來了!他回來了!

  付亮不清楚她滿心的雀躍,挑眉看了她,「你沒事吧?」

  「沒事啊,能有什麼事?」顧初盡量讓心情平復下來,揚臉衝著她笑。

  「你不會真沒聽說過陸北辰教授吧?」付亮不解。

  顧初清了清嗓子,原本想如實相告,但又怕付亮問個沒玩沒了的,便道,「沒聽說,他很出名嗎?」

  「老天,什麼叫他很出名嗎?他都快火死了!」付亮像是看著外星人似的瞅著她,「他越是神秘吧大家就越是對他好奇,現在好了,下午的時候大家就能一睹廬山真面目了,你都不知道啊,不但是外系的同學,就連鄰校的都來了。」

  「我也要去。」顧初馬上道,「你能幫我弄到入場券對吧。」

  付亮壞笑,「呦,剛剛是誰說不去的?」

  「我不是不知道這位教授這麼出名嘛,過去湊湊熱鬧。」顧初笑嘻嘻的。

  付亮哈哈一笑,「你就直接承認自己是色女得了。」

  「彼此彼此。」

  ...

《七年顧初如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