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科舉

  收到平安的帖子,忍不住笑起來,真快呵,又是平安的生辰了。想起去年為她賀壽,她還是一個天真單純的孩子,如今她依然天真單純,卻已是心有所屬的女人。

  本以為又會見著滿園子為她賀壽的高官千金,沒想到平安竟只請了蘇靈和羅裳兒,外加那個男生風清,都是我去年見過一面的熟面孔。幾位千金少爺見我到來,站起來行禮:「見過榮華夫人。」

  「不用多禮。」我笑了笑,感覺頗有些滑稽,去年與他們見面時,我還是一個卑賤的青樓女子,如今一躍成為一名豪門貴婦,人的際遇,真是充滿戲劇性。

  「是哪,夫人夫人的多彆扭,就叫葉姐姐好了。」平安笑道,「葉姐姐哪裡有那麼老?」

  眾人都笑起來。蘇靈笑道:「去年識得姐姐,我們姐妹幾個就對葉姐姐傾慕不已,姐姐一曲《笑紅塵》,精彩至極,至今難忘。」

  「不錯。」羅裳兒道,「裳兒也是那時才知道,原來女子也能做到如此自由灑脫,不讓鬚眉。」

  「女子不讓鬚眉的可多了去了,像替父從軍的花木蘭,抗擊金兵的楊門女將,還有一代女帝武則天,哪一個都是不讓鬚眉的傳奇女子。」我笑了笑,「好多男子都無法與她們相比。」

  「葉姐姐所的花木蘭、楊門女將、武則天,怎麼我們都沒有聽過?是故事裡的人麼?」風清訝道。

  「啊?」我知道自己一時失言,只得附和道,「呃,是故事裡的。」

  「對了,葉姐姐講的故事也很好聽呢,你在宮裡給太后講的《西遊記》,已經流傳到民間來了,聽還有人拿這故事在茶館書呢。」平安笑道,「今天葉姐姐不如給我們講講這花木蘭、楊門女將和武則天的故事吧?」

  「這麼多,講幾天幾夜都講不完呢。」我笑道。平安道:「姐姐今兒只管講,能講多少算多少,我們都想知道這些女兒有多傳奇。」

  我微微一笑,想了想,開口道:「花木蘭的故事,從一詩開始,『唧唧復唧唧,木蘭當戶織。不聞機杼聲,唯聞女歎息……』」

  我緩緩地敘述著我那個時空這個流傳已久的民間故事,幾位姐聽得滋滋有味,大約是講的從軍故事,連風清這男孩子也聽得專注得很。故事講完,眾人皆讚歎不已,羅裳兒道:「世間竟有這等奇女子,真是令人神往!」

  「姐姐哪兒來的這些精彩的故事?」蘇靈笑道,「我自問看的書也不少,從未聽聞過這麼新奇的故事,這花木蘭當真是膽色過人的巾幗英雄!」

  「是民間流傳的!」我尷尬地笑了笑。這當兒,聽到外面有人道:「花木蘭是誰?」

  轉過頭,見皇帝和寂驚雲走了進來,我趕緊站起來,在座的千金少爺給兩人行了禮,聽到平安滿懷喜悅地叫道:「宇叔叔,二叔,你們來啦!」心知在場的千金們還不知道皇帝的身份,便只欠身一福:「宇公子,寂將軍!」

  「榮華夫人又講了些什麼?讓你們高興成這樣?」皇帝看了我一眼,笑道。

  「剛剛葉姐姐給我們講了一個花木蘭女扮男裝代父從軍的故事,可有意思呢!」平安笑道,「你們也坐下來聽吧。」

  皇帝倒是一兒也不客氣,逕直坐下來,寂將軍跟著落坐,笑道:「早就聽榮華夫人講的故事有趣,我今兒可算是有福氣。」

  「將軍取笑了。」我笑了笑。風清催促道:「葉姐姐,快講楊門女將又是怎麼回事吧?我都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了!」

  「這故事可長,一時也講不完,我挑幾個段子講吧。」我笑道,見他們同意了,把故事背景講出來:「楊門女將的故事生在一個叫宋國的國家。有一年,宋國的鄰國西夏國舉兵侵犯宋國邊境。鎮守邊關的宋國元帥楊宗保率兵抗敵,在葫蘆谷探道時,中暗箭陣亡。情勢緊急,邊關派人回朝求援。京師楊家天波府中,年滿百歲的佘太君正為孫兒宗保五十壽辰設宴慶賀。噩耗傳來,舉家悲痛,朝廷震驚,欲割地求和。佘太君抑制悲痛、率孀居的兒媳、孫媳和重孫文廣,慷慨激昂地駁斥了朝廷主和派的謬論。佘太君凜然掛帥,率領楊門女將奔赴邊關,抗敵救國……」

  許是這個故事比花木蘭更讓人震憾,一開場就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不但幾個鬼聽得目不專睛,就連皇帝和寂驚雲也聽得甚是專注。我講了幾個段子,停下來喝了口水。平安這丫頭今兒倒是心細,沒給我準備茶,倒準備了潤喉的蜂蜜水,看來是早就準備不讓我得閒的。擱下杯子,我笑道:「好了,今兒就講到這裡吧,你們也讓我歇歇。」

  「這世上真有這樣滿門忠烈的奇女子嗎?」風清一臉認真地道,「沒想到女子也有這樣的忠肝義膽,對比我們天曌國那些擁兵自重的將領,真是連女子都不如……」

  「風清!胡什麼!」寂驚雲喝斥他,我記得這個風清好像是寂將軍手下一個將領的兒子,必是平時聽到過一些抱怨,此際不知道皇帝易裝在些,才出這般沒分寸的話。

  風清被寂將軍一喝斥,立即閉了嘴,不敢再什麼。我見皇帝臉色倒是平靜,沒因為風清的失言不悅。倒是平安附和地道:「風清得也沒錯,那些人是連女子都不如……」

  「榮華夫人講的不過是故事,這世間哪有讓女子掛帥的?」皇帝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平安不服氣地道:「怎麼就沒有了?葉姐姐女子不但能入朝為官,還能當皇帝呢……」

  「平安……」我趕緊喝止她,這孩子怎麼話這般沒分寸。果然見皇帝的眉毛微微一挑,唇角似笑非笑地勾起來:「女子當皇帝?你又是打哪兒聽來的?」

  我吸了口氣,想著怎麼回答他的話:「其實妾身幼時聽人講過,在海外和極遠的西方,女子和男子一樣,可以讀書,入朝為官,為國家效力,女帝也是有的。」

  「那你講一講,女帝是怎麼治國的?」皇帝拗著這個問題不放,我感覺背心有寒意,看皇帝那不依不饒的樣子,也別想唬弄過去,想了想,心翼翼地道:「妾身聽過海外一個叫唐國的國家,有位女帝名叫武則天,在她統治的年代,重視展農業生產,革除時弊,完善科舉制度,破除門閥觀念,不拘一格任用賢才,形成強有力的中央集權,社會安定,經濟展,是一位有為的女帝。」

  「完善科舉制度,破除門閥觀念?」皇帝怔了怔,「什麼是科舉?」

  「呃?」我這才反應過來,這個時空還沒有科舉這個制度,官吏選拔類似於漢代的「察舉」制,察舉有考察、推舉的意思,又叫薦舉。由侯國、州郡的地方長官在轄區內隨時考察、選取人才,推薦給上級或中央,經過試用考核,再任命官職。實際上察舉多為世族大家壟斷,互相吹捧,弄虛作假,拉幫結派,能為國家真正選拔出有用的人才很少。還有一種形式是「征辟」,征,是皇帝徵聘社會知名人士到朝廷充任要職。辟,是中央官署的高級官僚或地方政府的官吏任用屬吏,再向朝廷推薦。總之,入朝謀個一官半職,都是要經過推薦的,就像雲家和滄都世族搞的賽詩大會,白了就是在拉幫結派。

  我不知道把這些東西出去是福是禍,有些遲疑,皇帝目光懾人地看著我,步步緊逼:「榮華夫人?」

  「科舉是指朝廷通過考試選拔官吏的一種制度。」我吸了口氣,想著怎麼盡量簡單地把科舉制度解釋皇帝聽,「由於採用分科取士的辦法,所以叫科舉。完善的科舉考試共分四級:院試、鄉試、會試和殿試,考試的內容基本是儒家經義,以『四書』文句為題,規定文章格式為八股文……」

  皇帝的眼神一亮,熠熠生輝,出聲打斷我:「儒家經義?四書?」

  我懊惱得差想咬掉自己的舌頭,見皇帝興致勃勃的表情,知道不解釋一下唬弄不過去,嚥了口唾沫,費力地道:「在唐國那個地方,古代出過一個聖人叫孔子,他倡導了一種學叫儒家學,成為文化的主流、帝王治國的方針、國人的指導思想。四書指的都是他們那裡古代聖人的一些經典文獻,是儒家思想的核心。」

  「那這位孔聖人倡導的儒家學,都講了些什麼?四書又寫了些什麼?」皇帝的眼睛一瞇,咄咄逼人地道。

  我怎麼知道啊?我又沒看過四書五經!我咬了咬唇,強笑道:「儒家學倡導『仁、義、禮、智是儒家思想的核心內容,儒家學將『仁』作為道德倫理的總綱,認為君主要體察民情、愛惜民力、反對苛政、實施仁政。提倡禮義治國,以『禮』、『樂』,約束人的行為,陶冶人的性情。至於這『四書』,皇上可就難為我了,我只聽過這些故事,可沒看過故事裡的書啊。」

  皇帝定定地看著我,表情深沉莫測,半晌,唇角微微一勾:「繼續你那科舉吧。」

  我鬆了口氣,接著道:「科舉的院試也叫童生試、童試,主要是指由各省學政主持的地方科舉考試,包括縣試、府試和院試三個階段,全國的學子都可以報名參加考試,不分年齡、門弟的高底,出身的貴賤,機會均等。院試合格後取得生員資格,方能進入府、州、縣學學習,所以又叫入學考試。應試者不分年齡大都稱童生。」

  皇帝的眼睛越來越亮:「接著。」

  「鄉試是每三年在各省省城舉行的一次考試,只有童生才能參加,通常在秋八月舉行,故又稱秋闈。主考官由皇帝委派,考後布正、副榜,正榜所取的叫舉人,第一名叫解元。」我努力搜索著腦子裡有些模糊的記憶,「會試同樣是每三年在京城舉行的一次考試,通常在春季舉行,故又稱春闈。考試由禮部主持,皇帝任命正、副總裁,全國各省的舉人及國子監監生皆可應考,錄取三百名為貢士,第一名叫會元。」

  寂將軍及一眾千金的表情是匪夷所思,畢竟在這個做官理所當然由世家舉薦的時代,這樣相對來給全民提供一個較為公平的考試機會的機制,對他們來過於震撼。皇帝目光炯炯地看著我:「那殿試呢?」

  「殿試是科舉制最高級別的考試,由皇帝在殿廷上,對會試錄取的貢士親自策問,以定甲第。有時皇帝也委派大臣主管殿試,並不親自策問。錄取分為三甲:一甲三名,賜『進士及第』的稱號,第一名稱狀元,第二名稱榜眼,第三名稱探花;二甲若干名,賜『進士出身』的稱號;三甲若干名,三甲若干名,賜『同進士出身』的稱號。二、三甲第一名皆稱傳臚,一二三甲統稱進士,因為殿試是由皇帝策問的,所以民間也把高中進士者稱為天子門生。」我一口氣下來,嗓子有些干,端起水杯,喝了口蜜糖水。

  抬眼見皇帝眼神亮得懾人,他的語氣有些不平靜的暗流浮動:「天子門生?」

  「是。天子門生。」我頭,坦然地看著他,「這些人是皇帝選拔出來的人才,效忠的是皇帝,維護的是國家的利益,而不是世家盤根錯節的利益關係,皇帝若不想被世家牽制,科舉是最好的辦法。」

  「榮華夫人……」寂驚雲訝異地看著我,在座的千金少爺們也像看怪物似的看我,皇帝定定凝望我的眼中帶著意味不明的複雜情緒,胸口明顯地起伏不平。

《綰青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