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房間裡黑咕隆咚,悄然無聲。沒有預料中的眼淚滂沱,江雅秋吁了一口氣,剛把房門關好,就聽見小小的臥室裡傳出男人的聲音,放下的心立刻又懸到半空。小小沒有睡覺鎖門的習宮江雅秋按住門柄,悄悄打開一條縫。小小背向門而坐,電腦屏幕散發的微光裡,她的身影稍顯單薄。音箱中傳出耿紹謙的聲音:「蘇小小,你沒義氣,我托你帶的禮物也不拿賺說是好哥們,這點忙都不幫。」

  小小直著眼瞪他半晌,突兀的問:「紹謙,你知道我是誰?」

  「廢話,」耿紹謙沒好氣說:「你除了是蘇小小還能是誰,難道會變成江雅秋。」

  「當初你說要與我做好朋友,是只因為蘇小小這個人,還是別有所圖?」她問得有些急切。

  「你有財,還是有色,我能圖什麼?」紹謙奇怪,摸了摸腦門,「是你出了問題,還是我出了問題,怎麼今晚你怪怪的?」

  小小的眼淚突然漱漱往下掉,紹謙嚇一跳,相處這麼久,每天只見她嘻嘻哈哈、沒心沒肺,從來沒有想過她居然也會哭。呆了好一會兒,他才反映過來,急道:「小小,我說錯了,我錯了還不行麼,你溫柔美麗,德才兼備……」把所能想到的讚美挨個說了一遍,最後總結性的說:「總之,看見你就覺得開心,所以想做你的好朋友,這句話絕對是真的。」

  「真的?」小小噙著淚問:「那你會不會娶我?」

  「不行、不行」紹謙拚命,「這輩子除了雅秋,我誰也不娶。」

  「如果,我有很多錢,能帶給你權力和勢力呢?」

  「神精病,我又不賣身,」紹謙憤番「我可是有節的人。」

  不知怎的,小小悲從心中來,哽哽咽咽抽泣出聲。「喂,喂——」紹謙叫:「你別哭,好不好?」她哭得越發傷心。紹謙苦惱的搔了搔腦袋,「你就這麼想嫁我?」他一咬牙,一副取義成仁的樣子,「好吧,我娶你就是了!可我事先說明,我對你只有哥們的感情,沒有男女那種情。」

  小小反倒「嗤嗤」的笑了起來,「誰要嫁你了,自作多情!」

  能哭能笑,看來是沒事了,江雅安下心,無聲闔上門。已經是凌晨三點,又是一個不眠之夜,她開始煮咖啡,濃郁的香氣隨著升騰的水霧飄散,讓人精神為之一振。小小打開了臥室的門,倚著門框怔怔看她,臉上淚痕還沒有乾透,寬大的白色睡袍在她嬌小的身體上,顯得空蕩蕩,整個人卻生出一種楚楚可憐的動人韻味。

  江雅秋微笑問:「喝咖啡嗎?」

  小小甩一甩頭,讓自己更清醒一點,略略曲捲的長髮,如微風中的海浪般,輕輕起伏。走到江雅秋身旁坐下,她揉一揉有點紅腫的眼,「我聞到咖啡的香味,以為是錯覺,沒想到真的是你回來了。」

  「總裁打電話給我,」江雅秋低垂眼簾,為小小倒上一杯咖啡,「說紹謙明天要走了,讓我回來送送他。」對著這麼一雙純淨的眼眸說謊,真是一種罪過。

  雙手捧住江雅秋遞來的小杯盞,咖啡的溫度傳出來,冰冷指尖逐漸變暖,小小說:「秋姐,紹謙喜歡你。」

  江雅秋抬頭瞟她一眼,看見她一臉的認真,不由笑笑,低頭繼續往自己的杯中注入咖啡,「他還年輕,等到他足夠成熟,就會明白他所執著的喜歡,只不過是對少年時代美好回憶的留戀與依賴,小小,人總會長大。」

  小小沉默,在杯中放入一片糖,用的銀勺慢慢擾動,躊躇片刻,問:「秋姐,你的恩人,就是你走之前對我說的過那個恩人,他要你做什麼事作為回報?」

  江雅秋喝一口咖啡,輕言細語:「小小,你十四歲的時候,我就已經見過你,在聖.弗朗西斯科。」事隔多年,她依然記得那個陽光燦爛的午後,杜修宇站在二樓的巨幅落地玻璃前,專注望著樓下花圃,一個學種花的小女孩跟在花匠後面竄來竄去。他那樣一個人,平日裡既使什麼也不做,什麼也不說,僅是簡簡單單站著,就足以令人心生敬畏。然而,那一刻,他眼中的溫情足以讓燦爛陽光失色,看著女兒,彷彿看著他珍愛的全部世界。「她是我最珍貴的寶貝,當我不在她身邊的時候,希望你能為她做這什麼。」江雅秋說:「這就是我的恩人所要求的回報。」

  小小雙手抱膝,的下頜抵在膝蓋上,出神了許多,才輕聲說:「上次聽你說起你的恩人時,我就覺得他的行事作風與一個人很相似,卻不願意深究。真希望別人對我的好,只是因為我這個人,而不是因為他,可是——,」她頓一下,無奈一笑:「顯然,我永遠也脫離不了他的庇護。」

  「對不起,小小。」除了道歉,江雅秋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畢竟一切都是事實,沒有杜修宇,她根本就沒有機會認識蘇小小。

  「秋姐,不必說對不起,」小小,「你只是善意隱瞞而已,就如我向你隱瞞身份一樣,沒有惡意的欺騙——」她哽咽一下,眼眶泛起,那一切不過是欲擒故縱的手段,她這個傻瓜,卻在這種手段的控下心情跌宕!

  「怎麼了?」江雅秋扶住她的肩,柔聲問:「發生什麼事了?」

  「長這麼大,我第一次喜歡一個人,」她說著,眼淚又開始不受控制的落下,「他卻是為了利益目的而接近我,不喜歡就不該招惹我;不招惹我,我根本就不會認識他;即使認識他,也不過是點頭之交……」眼淚越落越急。江雅秋靜靜陪在她身爆能哭出來總是好事,渲洩過後,才能徹底放開。終於哭夠了,小小舉起手,狠狠拭去眼淚,發誓般:「我決定,永遠不喜歡他了。」

  江雅秋忍不住笑,年輕真好,哭一陣笑一陣,什麼事都能過去。輕撫一下她的腦袋,「想開了?」

  小小點一點頭,「想開了,我要離開這兒,明天就走。」

  「不行。」江雅秋一口拒絕,「杜先生說你們的約定是一年,沒滿一年之前,你不能離開;否則,就算你輸,要無條件接受杜先生為你安排的婚姻。小小,我雖然喜愛你如同自己的妹妹,但也不能違抗杜先生的意識,到時候,你別見怪,我不得不把你押上禮堂。」

  「唔!」小小覺得頭痛,捂著腦袋,說:「老爺子手下的人都很能打,他有沒有派人訓練過你?」

  江雅秋點了點頭,「我空手道黑帶四段。」

  「嘖,」小小咂舌,「真狠,自己的女兒不捨得拿來訓練,就訓練別人的女兒,沒人性。」

  江雅秋啼笑皆非:「小小,杜先生的女兒只有一個,就是你。」

  「唉——」小小長歎一聲,又抱住腦袋,「我知道,如果你押我上禮堂,我肯定打不贏你。」

  「我也不想這樣。」江雅秋笑著攤一攤手,「杜先生的為人你最清楚,一諾千金,只要堅持過完一年,你就自由了,他再也不會干涉你的生活。」

  「可是,可是——」小小期期艾艾說:「耿紹昀已經知道我是誰。」

  「那麼,他有沒有欺騙過你,逼迫過你?」

  「沒有。」小小老老實實的回答:「他很驕傲,根本不屑於欺騙我,如果不喜歡,他絕不會說喜歡,如果說喜歡,就肯定是真的喜歡。」

  「那你怕什麼?」江雅秋循循善誘,「既然已經過了大半年,還有五個月,為什麼不堅持下去。難道想讓杜先生為你安排另一場聯姻嗎?總裁不會騙你,在他身邊總比面對那些花言巧語的花花公子安全。」

  小小沉思不語,江雅秋看著她,暗暗歎息,到底是父女,當小小認真沉靜時,在她臉上便可看見與杜修宇相似的冷峻,拍了拍她的肩,「好好想一想,坐著想不通,就躺著想,想好了,明早和我一起去為紹謙送行。」

《若解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