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4

小五看著這個流血流淚的場景,著實嚇了一跳。

她用樂觀的愛去珍視DJ YAN,以絕對絕對只看得到他的好為標準,可是,換上這男人平常一副冷若冰霜的面孔,再看他指縫間的血,似乎,只能得出一個結論了。

DJ YAN對他的粉絲真好啊^_^。

然後,言希用身上如雪的西裝外套,把阿衡裹得嚴嚴實實的時候,小五忽然覺得,像吹竽的行當,忽然蹦出了南郭先生,不甚和諧。

她嚥了嚥唾沫,乾笑著想要拉回阿衡。她想說,阿衡,我們該回家了。

然後,那個少年笑開了,彎彎了大眼睛,很好看很好看。

他把指上的血印蹭在了褲腿上,禮貌伸出手,對著她,說——一直以來,溫衡承蒙你們照顧了,我心中很感激,改天,一定去拜訪伯父母。

小五訕訕伸手,握住,哇哇……果然是她yy中的滑膩如玉,咳,但是,但是!!!

重點不在這裡!!

不對勁兒啊,怎麼聽著,我就成了外人,那是我六妹啊我六妹。

小五問阿衡——你認得他,一早就認識?

阿衡吸鼻子,呵呵笑——不認識。

轉向了言希,剛從冰冷的電梯中回復了生氣,生了開玩笑的心思,略帶孩子氣,軟軟糯糯,歪頭問他——你誰呀你。

言希= =——我是路人甲,你是路人乙,八百年前你是我膝下小女,不知小姐還記不記得。

小五想起什麼,語無倫次了——鳳凰,啊,我知道了,你是鳳凰!

阿衡臉皮微紅,想起舊日裡,和寢室眾人說過的玩笑,舊舊日,傻烏鴉迷戀上了金鳳凰,拔了黑毛插上假羽企圖親近,假毛隨日久脫落,無以遮羞,不堪在鳳凰面前日益醜陋,只得遠走。

言希自是聽不懂。

他是只記得攥著手心中的另一隻手,對著站在他們對面的小五淺淺頷首的了。

渾渾噩噩的,早已忘了,忘記了的那雙手。

管它是冬日皴裂的紅腫還是廚中執勺嘗味的溫柔,失去的三年兩歲,熨帖在掌心,腦中竟只剩下一片空白。

小五激動了⊙﹏⊙,我能知道你的QQ MSN電話家庭住址嗎。

言希掏出鋼筆,撕紙,寫了地址,遞給小五,淡笑,隨時歡迎你做客。

轉眼,漂亮的大眼睛默默注視著阿衡。

阿衡乾笑——我現在住五姐家,寒假結束之前不會走,你空暇了,我們可以一起出去玩。

心下忐忑,不算失禮吧。

她的東西,早已在言希去美國之後,悉數搬回了溫家。

那座房子裡,已經沒有阿衡。

既是八百年前,戲語了,你怎會不清楚我們面目全非幾個輪迴。

言希指尖發涼,輕輕放手,低頭,說好,再見。

他想說,你上一刻,還在說想我。

可是,轉身,背脊挺直了,藍色的毛衣在雪中刺眼。

阿衡喊住他,你的外套。

言希望著枯樹稍上的積雪,並不回頭,淡淡開口——你怎麼,不把我的阿衡一併還了。

總是這麼任性。

他這樣說著,齒寒了,呼出的氣都是冷的。

小五訕訕,從沒有人,說過阿衡任性。

阿衡心酸,你從不肯跟我說,你要做什麼,想要什麼,怎樣對你好,怎樣才不會害你失去一些東西。

言希轉身,看著她,笑了,溫衡,睜開眼,好好看看我。

他伸直雙臂,單薄纖細的身軀,飄忽的,孤苦伶仃。

大笑了,胸腑起伏不止——我除了你,還有什麼能失去。

他說,你說走便走,不留隻言片語,好,走得他媽的好;你說離家便離家,除了命什麼都不拿走,好,有骨氣得很;你說回便回,躲在樹洞中偏不見我,更好,幹得他媽的漂亮。今天是偏巧,碰到溫小姐了,真不好意思,我該繞道的,不打擾您了,您走好。

阿衡眼中滲了淚珠,豆大的,直往下掉——言希,我如果不是怕你為難,如果不是!

言希冷笑——你以前怎麼不怕我為難,一千零九十六日,日日在我身邊,衣食住行,件件周全,怎麼不怕我為難!

你!!

孩子嘴笨,說不過他,被欺負得一愣一愣的,拿袖子蹭眼淚,恰是言希的西裝,心中更惱,拿起西服,往言希身上砸,一把鼻涕一把淚。

西裝外套飛到了言希頭上,言希卻扯下,鼻子喘著粗氣,大眼睛死死瞪著她,吼道——好,她娘的砸得好!咱北方爺們兒度量大著呢,能容你發脾氣。

阿衡恨得牙癢癢,走到言希面前,拽他腮幫子,拽拽拽,使勁兒,把少年一張俏臉扭曲了個徹底,吸鼻子,也吼——你真煩人,煩死了,比以前還煩人!

小五瞟了一眼——是夠任性的。

言希把阿衡使勁兒圈懷裡,對著小五笑成了個娃娃臉,她不乖,我領回家了,五姐您先走,您走好哈,我們不送了。

小五= =,誰是你五姐……

看著阿衡,在言希懷中像個孩子一般的那個阿衡,卻不自覺笑開了。

整個眉眼都清晰生動了起來,不似平時的霧色不起眼,全然的靈氣。

她感歎,顧飛白竟是這樣沒有眼光的。

忽而想起,杜清講過的舊事,卻又啞然。

興許,顧飛白愛上的恰巧是在言希身邊的這個阿衡呢。

但願他不知。

阿衡一直在想,擁抱到底是個什麼意義。

她的一生,得到過許多擁抱,親情,友情,愛情,很多很多,好像,終究,累積了,便是個像樣的幸福。

可是,很暖很暖,連心跳都不客氣得像自己的,便只有,眼前的這一個了。

她無從歸類,只好稱作——MR YAN'S.

言先生。

調侃式的說法,壓抑一些細碎的不能聚合的感情。

這一日,大年三十,也是如此。

日後的言先生一擁抱,她便……捨不得拒絕。

她坐在言希的跑車中,看著副駕駛座下的卡通墊凹下去的高跟鞋印,想了想,還是打開了後車門。

言希從視鏡中望她,嘴唇削薄,眉眼溫柔,長大了的模樣,卻忽而,不忍看。總覺得,望不見,摸不著,全世界都可恥地趁著他不在虧欠了他的姑娘,烙上時間的印的。

他打電話,塞耳機,說阿姨,年夜有事,不能歸,明天請罪。

阿衡望著窗外,看呀看,裝作沒有聽到。

三環以內,車行進,甚是擁擠,快不得。

看什麼,行人穿梭。她問,我們要去哪裡。

言希轉方向盤,你的房間還需要休整,今天,先找個地方,把年過了。

阿衡思慮,問他——我們兩個,會嫌清冷嗎。

言希笑,言簡意賅——有你有我,很好。

他把車開進地下車庫,帶阿衡到了cuttingdiomand的前廳。

還好,娛樂家過年也是要供人歡喜的,他們不放年假。

服務生中熟悉言希的不多,上次的小週遭了言希奚落,素質依舊很好,笑語慇勤。

小周說,陸少也在,老爺子頂層設了家宴,言少同這位小姐,是一起要赴宴的嗎?

言希微愣,淡笑,不一起,不用驚動他。給我一個房間,一桌年夜飯,飯後甜點多一些。

阿衡呵呵笑。他還記得她喜歡吃甜食。

小周見言希手中空空如也,笑道——言少,您的狗,沒帶?

言希抽動半邊唇角,心情極好——狗媽來了,再看它,我過敏。

小周納悶,以前天天抱懷裡寵得如珠似寶的也沒見你過敏。

再看阿衡,眼熟,像了什麼人,想想,啊了一聲。

小姐,你識不識得陳晚,現在當紅的model,你長得,很像他。

阿衡搖頭,微笑,說並不認識。

言希打斷二人話題,要笑不笑,小周,煩勞帶路。

小周取房卡,引二人上透明電梯。

緊挨著的另一乘,也上了一眾人,衣冠楚楚,氣質非凡。

阿衡並未注意,只打量整棟建築,完整的壁畫,不規則材質雕琢的伊甸園,金子,珍珠,瑪瑙,生命樹,善惡樹,環繞的比亞河,栩栩流淌,高頂的吊燈,水晶璀璨,精靈耀眼。

她指著壁畫上漂亮的亞當夏娃,對言希說,真好看,像真人一樣。

言希的全身卻有些僵硬,目光一直盯著另一側的電梯,透明的,一覽無遺。

似乎,有一道冰冷的目光。

阿衡驚覺,轉了身,言希卻擋了個徹底,把她裹在懷裡,低聲——不要亂動。

他抿了唇,指節發白,一直不作聲,連呼吸,都帶著細微的急促。

阿衡的聲音悶悶的——言希,你怎麼了。

言希看到她耳畔細碎的發,心中柔軟許多,縮緊了雙手,閉上眼,微笑——沒有。就是想,抱抱你。

阿衡伸手,拽他耳朵,言希,男女有別,有別。

言希笑,唇角離她的額頭很近很近,他說,拜託,我從來沒把你當成女人。

阿衡= =,我知道,你抱我的時候,都把我當做弟弟的。

言希嗤笑,軟軟的,香香的,就是我在飛機上抱過的小娃娃的感覺。還弟弟呢,你真抬舉自己。

阿衡板臉,咳,言先生,我覺得我的尊嚴嚴重受損。

言希唇貼近了她的額頭,似有若無的吻,他察覺不到的曖昧,這麼理直氣壯的親暱,煞有介事地輕撫她的頭。

好吧好吧,溫家弟弟,一會兒,批准你多吃一塊蛋糕。

阿衡無力,我覺得我跟你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言希挑眉,那有什麼所謂,我覺得我跟你一個世界就夠了。

電梯戛然,另一乘直上頂層,堪堪錯過。

那窺伺一般的黝黑眸子,也消弭一空。

言希鬆開了手,一旁別過臉裝作沒看到的小周這才出聲——言少,到了。

言希冷冷看他,淡聲——陸流問你什麼,不必隱瞞,照實說便是。

他指著阿衡——陸流問起,就說她姓溫名衡,你不用多嘴形容,同誰相像。

言希心中,隱隱對說阿衡同誰相像是不快的,不欲輕毀別人,但是,獨一無二的東西,懷璧心中,卻也是忍不得別人一再比較的。

這是底線。

阿衡沖完熱水澡出來,就看到一桌好菜。

未尋到拖鞋,赤著腳,在羊毛地毯上,沾了水。

發,還未干。

她笑,言希,我好了,開飯吧。

言希皺眉,從衛生間取出大毛巾,坐到她身旁。

然後,大毛巾覆在阿衡的發上,輕輕揉擦她髮根的水。

阿衡笑,轉眼,溫柔看他,很溫柔很溫柔。

言希沒好氣,故意用毛巾遮住她的眼,胡亂一通地擦,一頭亂髮。

阿衡呵呵笑。

言希,鼻子癢,癢,阿嚏。

言希瞪大眼睛,下次頭髮不擦乾就出來,抽你啊。

那我下次一定不擦乾,看你是不是真抽我。

阿衡笑倒在羊毛地毯上。言希抿唇,佯怒,抽,真抽,不抽你,我抽自己。

伸手,把她拉起,親暱地蹭了蹭鼻——總覺得,你變小了。

放在懷中,方才是吃了定心丸的滋味。

阿衡想了想,微笑——是你變老了。

言希揚眉,興許。

他們吃飯,滿桌的精緻飯菜,靜悄悄的四周,言希心中愧疚——阿衡,除夕,讓你陪我這樣度過。

阿衡笑,看他——言希,這麼好的天堂。

只有你捨得給我。

她眼中淚光浮動,溫柔似錦。

言希懂她。把晶瑩透亮的餃子放到她唇邊——我和你一起守歲。

我和你。

一年的結束,一年的開始。誰唱一首歌,有你有我,不說天長地久,不想春光浪費。

阿衡點頭,餃子吃入口中,淚卻落了滿面。

窗外,白的雪,宣落飛揚,好像這世間原本的色。

很久很久,十二點的鐘聲即將敲響。

二零零三。

鞭炮響起,煙花火樹,極盛極美。

阿衡阿衡,我們許願。

他這樣說,語調真平和,好像,清平樂的歌。

阿衡說,我希望,世界和平台灣回歸祖國大陸亞非拉小朋友吃上白糖糕,這樣,多好。

言希笑,五年前的願望,不算數。

阿衡說,我說什麼,都能實現嗎。

言希笑,我盡量。

阿衡說,讓我掙比世界首富還要多的錢吧。

言希= =,搖頭,這個,沒有。

阿衡說,讓我當世界首富吧。

言希= =,這個,沒有。

阿衡說,讓我嫁給世界首富吧。

這個,也……沒有。

阿衡咳,這個可以有。

言希咬牙,這個,真沒有。

阿衡雙手支臉,笑瞇瞇,真……任性啊。

好吧,那我許願,明天醒來,我同言希,只是,做了一個長達兩年的夢。

那時,爸爸活著。

那時,言希阿衡,年少無知,挽住時光,以為一生。

《十年一品溫如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