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燙手熱錢

  吧嗒,鑰匙掉地上了。

  劉繼祖是恍惚地從樓上下來的,此時一驚省,才發現他把鑰匙插錯了,趕緊彎腰撿起來,開了車門,慌不擇路地出了刑警隊,車開出縣城好遠,不過他忍不住又想起來了,還要接孩子,還要做生意,還有一家要養活,他無奈地吐車,痛苦以及難堪的雙手直拍打著方向盤,然後伏在方向盤上,長長地哎歎氣。

  「可以告訴你,武小磊已經出現在我們警方的視線裡了,抓是遲早的事……」

  「殺人確實和你無關,可這個殺人案,似乎和你有關啊。」

  「劉繼祖,你想清楚,包庇雖然不是重罪,可判你三兩年一點問題都沒有,到那時候,你辛辛苦苦攢的家業,恐怕都要毀了。」

  「想想你的老婆孩子,在家庭上自私,都是高尚的人,沒人會說你什麼。」

  「好吧,如果有消息,請你務必通知我們……你可以走了。」

  兩位警察一唱一合,每句話都晦莫如深,可每句都讓他心驚肉跳,他隱約地感到了,肯定是警察已經知道了什麼消息,否則不會在這麼年以後又找上門來。

  可這個時候,已經是今非昔比了啊。劉繼祖歎著氣,眼前掠過了每天扭捏不願上學的兒子,掠過了每天對他呼來喝去的老婆,雖然是平淡而窩囊的生活,可他已經習慣了這種波瀾不驚,武小磊如果真要落網,他不得不考慮,對自己可能造成的影響了。

  我沒於什麼。

  我什麼也沒於。

  他恍惚間,彷彿又回到了十八年那青蔥的歲月,相攜幾位小夥伴,無憂無慮的生活在這個小小的縣城,城裡的巷子胡同,城外的小河果園,處處都留下了他們的貪玩的足跡。

  不對,不對……怎麼想這些。

  他使勁地拍著腦袋,不過十八年前的那一晚,依然如同夢厴一般留在記憶中。

  殺人啦………那一聲撕心裂肺的喊聲,是縣劇團那個破鞋女的,前一刻她還得趾高氣揚,一折她就連滾帶爬,他清楚地記得,這傻逼女人跑丟了一隻高跟鞋』後他懵然地看到武小磊時,驚得渾身哆嗦了一下。

  他看到了,武小磊正持著刀,正插在那位不可一世的痞子胸口,這時候,他也激動得熱血賁湧,就像看到了古惑仔砍死大佬一樣,那種逆襲帶給觀者的除了快感,還是快感。

  不過那不是電影,而是血淋淋的事實,他看到了,一條街都亂了,沿街的果攤掀翻了一片,滿街滾著水果蛋蛋,賣羊肉串的嚇跑了,滿街的都在跑,邊跑邊驚聲尖叫地喊著,而殺人的武小磊,也被眼前血淋淋的場景嚇傻了,他呆呆地看著躺在血泊中抽摔的陳建霆,快意之後,是一片沒。

  「快走,小武……」

  他爬著起身,拽著武小磊,死活往走拽,武小磊像個機械人,傻眼了,任憑他拽著,在第一時間逃離了案發現場

  咚……重重地一聲,劉繼祖拳頭擂著方向盤,他一直想忘掉這段往事,可想忘掉的,過了這麼多,依然如此地清晰。

  人走了,就這麼走了,根本沒有問到實質性的東西。

  余罪和袁亮是在樓上看著劉繼祖離開的,此時袁亮對這個人也疑竇重重了,本來感覺案捲上的東西已經是無懈可擊了,經過這麼一問,反而覺得這些權威的案卷,根本經不起推敲,漏掉的細節太多了。

  「余所長,你說,是這傢伙?我怎麼看著不像?」袁亮道,有點不看好這看猥瑣貨,實在有點不敢相信,他是個敢擔大事的主。

  「那你覺得他有嫌疑嗎?」余罪問。

  「本來覺得沒有,可讓你追問,我倒覺得有了。」袁亮笑道,想起了那張照片,他好奇地問著:「余所,你在省隊關係熟,不是真找到武小磊的下落了吧?」

  「怎麼可能?找到還費這功夫。」余罪苦笑道。

  「那你兜裡那照片?」袁亮問。

  「p的……嚇慌唬他。」余罪壞笑了。

  「嚇慌唬?能有效果?」袁亮一得悉實情,也哭笑不得了,怪不得余罪什麼問題都不敢往深裡問,這種案子,如果有過硬的證據,早能抓人了。

  「如果他一無所知,就沒效果。可如果他有所隱瞞,就有效果。」余罪若有所思地道,他能看到這個人心裡顧忌的事情太多,可究竟那一件能成為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余罪卻無從得知,他想了想,看著袁亮笑著補充道:

  「今天就有效果,有些話問不出來,得他自己講出來。」

  這麼神神秘秘的軒長,袁亮瞅了半天,愣是沒明白他話裡的意思。

  「唉喲,作孽啊……嘖嘖嘖……」

  「唉喲,真是作孽哦……」

  汪慎修離開了川味火鍋樓,車駛進了的縣賓館,李逸風已經接到人了,不過從接到開始,這位汪帥哥嘴裡就一直重複著這句話。兩人到了監視點,汪帥哥不時地看著火鍋樓的方向,邊說的時候,臉上已經帶上了好深的愧疚。

  又是一句作孽暗出來的時候,李逸風突然問了:「汪哥,光作孽了,還做什麼了?」

  汪慎修嚇了一跳,看李逸風那張笑瞇瞇的臉,簡直比寫了無恥下流幾個字還無恥的那種表情,他趕緊解釋著:「沒有沒有……你可千萬別胡說啊,我雖然不清白,可從不做壞人清白的事。」

  「那你小動作肯定做了吧?比如擁抱了一下,感受一下老闆娘胸前的軟度;撫摸一哈,感受一下苑姐的濕度,要不濕吻一下子……你肯定做了,要不這個表情。」李逸風直視著汪慎修,嘿嘿一笑追問著:「這表情這麼難過,是不能長期霸佔的鬱悶和苦悶吧?」

  哎喲,把汪慎修給氣得捶胸頓足,這小屁警比余罪當年還賤幾分,他有點火大了,要拂袖而去,李逸風轉眼又說上好話,對不起,對不起啊,汪哥,開個玩笑,我知道不入您老法眼呢……辦正事,辦正事,一會我們所長就來了。

  「你們所長這賤人,根子在他身上,培養出來的沒什麼好貨。」汪慎修氣咻咻地又坐回來,李逸風卻是嘻皮笑臉地道著:「所長是我的偶像啊……不過今天看來,我的偶像又得加上一位。」

  「什麼意思?」汪慎修問。

  「您吶……我在外面卡時間了,五分鐘搭訕、十分鐘坐一塊,然後就親密無間了,本來我覺得頭回見面你進人家家裡不可能…嘿,您老還真辦到了。」李逸風驚訝地看著汪慎修,不過人家帥得這麼有氣質,實在是他拍馬難及呀

  又提到這個事了,汪慎修又要來句作孽,愣生生地剎住了車,他臉色像後悔一般,想了想,他道著:「這事不是我說啊,逸風,咱們有點坑人害人了。」

  是啊,普通人家庭那經得起這麼一下子,汪慎修做罷才覺得處處不妥,閒聊間,他和李逸風講起了一個故事,話說古時某個慾求不滿的財主每天都聽到雇工於活裡的唱歌,人家快樂,把他鬱悶得不行,於是他悄悄給雇工於活的地方放了一大綻銀子……結果,那一錠銀子成功地奪走了窮雇工的歌聲、笑容和歡樂。

  一錠銀子,一點貪慾或者惡念,都能奪走你心裡的坦然。汪慎修嚴重懷疑此事的不良後果。

  「汪哥,您這真是閒吃蘿蔔淡操心。」李逸風沒聽懂,只是覺得汪慎修忒瞻前顧後了,他強調著:「這都啥時代了,男的不要節操是高尚,女的不要貞操是時尚,早都都省略成一個字了:操至於還酸不拉嘰講什麼笑容、歡樂嗎

  唉,媽呀,汪慎修吃驚地看著,突然發現這基層警察的素質實在堪虞,怪不得余罪那不學無術的貨在這裡混得風生水起呢。

  他不說了,不過此時他看到了那輛小貨車駛近了川味樓,劉繼祖回來了,那錠扔出去的銀子,不知道要出現什麼樣的結果………

  車門開了,嘟著嘴的兒子不肯下車,出信沒買糖葫蘆串、路上也沒買奧特曼,撅著嘴給爸爸生氣呢,劉繼祖今天煩心事這麼多,那顧得照顧屁孩的情緒,揪下來,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兒子咧著嘴,去給當媽的告狀去了。

  「去去……做作業去,明天媽給你買……別哭了,一會兒吃飯叫你啊。」苑香珊明顯也顧不上照顧兒子的情緒,她奔出來了,拉著卸菜的老公,無比溫柔撒嬌地叫著:「來嘛,繼祖,我跟你說個事。」

  「等下完菜……」劉繼祖心不在焉地道。

  老婆喊著大師傅於活,使勁拽著老公胳膊,來嘛來嘛,直往樓上拉,劉繼祖此時才發現了,老婆穿得花技招展,描眉畫眼,顯得比店堂裡小服務員還年輕,他驚了下,緊張地道著:「珊啊,你犯什麼病了?」

  老公向來實在,經不起她撩拔,苑香珊一下子笑了,平時可是呼來喝去,上床煩了也把他往床下踹,今天異樣了,她無比溫柔地貼著老公:「來嘛,不是那事……其他事。」

  「什麼事?我能有什麼事?不是又想離婚吧?」劉繼祖警惕地道,老婆可是有過前科了♀樣子,忍不住讓他嚴重懷疑有出軌傾向了。

  「你煩呀……非跟你發火呀?」苑香珊真火了,放開了胳膊,溫柔消失,叱眉一呼,扭頭一命令:「上樓來。」

  「哦。」劉繼祖老實了,老老實實跟著老婆上樓去了。

  下一刻,苑香珊把兒子打發到一個小包廂裡做作業,然後拉著老公,鬼鬼祟祟地關上門,先使勁地、興奮地,在老公腮上重重啵了一個,媚眼飛著,輕柔地附耳一句:「等著啊,給你看一樣好東西。」

  老婆興奮地拉上窗簾,彎下腰,從床底拉出了那位帥哥給的謝禮,回頭叫老公來看時,卻傻眼了,劉繼祖已經脫了上衣,解開褲子了,她大驚失色地問:「你脫衣服於撒?」

  「你發騷成這樣,能於啥?」劉繼祖準備開交公糧了。

  「哎呀……傻老公啊,來看來看……看這裡是什麼?」苑香珊心情頗好,直招著手,等著劉繼祖提著褲子上來,她猛地一掀箱子,一箱子紅通通鈔票,折間嚇得劉繼祖眼一滯,手一鬆,吧嗒,褲子掉地上了,比交公糧還讓他心虛似的,傻眼了。

  慫成這樣,把老婆逗得笑得那叫一個花枝亂顫。

  「哪來的這麼多錢?」

  劉繼祖嚇得半晌才憋出來話了,老婆笑得吱吱哈哈,他猛地省悟自己的糗態,趕緊地彎腰提起褲子,緊張地問著:「香珊啊,你給我說實話,哪來的錢?」

  劉繼祖一直以來有點怕這位又年輕又漂亮的老婆,外面的閒話不少,這個年代他也清楚,像老婆這姿色出去隨隨便便勾搭幾個不是難事,可也值不了這麼多啊,畢竟孩子他媽了。

  「那你也給我說實話,行不?」苑香珊止住笑了。

  「我從來就沒說過假話呀?」劉繼祖道著,有點懷疑地看著錢箱,緊張兮兮地問:「你…你不是要跟我離婚吧?傍上個有錢戶了……你可以不在乎我,可你也得想想孩子呀?孩子都這麼大了,爹媽都是我當,連你爹媽都是我管著,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去去去……」老婆撇著嘴,打斷老公的話了,再要說時,苑香珊惱了,伸著**踹了老公一腳,劉繼祖登時不敢吭聲,一發飆,砸起東西來,那可都是錢吶。

  不過今天沒發飆,踹了一腳,老婆反而喜色內斂地看著自己這個不起眼的老公,看了半天,看得劉繼祖發毛,他緊張兮兮地問著:「香珊,你今兒是怎麼了?這到底是誰的錢?」

  「啊喲,我滴傻老公啊…這是你的錢啊。你犯啥傻嘛。」苑香珊突然噴出來了。

  「啊?你不是把店賣了吧?這可是咱倆一輩子的心血啊。」劉繼祖臉一苦,痛不欲生了。

  「哎呀呀,氣死我了。過來,我告訴你。」苑香珊揪著老公,很順手,直拎住耳朵了,拎到錢跟前,就跟他說了,這的確是你的錢,是你以前個朋友送的錢,至於是誰,他不讓告訴你……不告訴劉繼祖心懸得更高了,懷疑地看著老婆,那眼光絕對衡量老婆這身價能不能值這麼多,氣得苑香珊直接扇了一巴掌,把下午的事告訴他了。

  這一說,把老公可聽傻了,開著奧迪a,那可是幾十萬的車;腕上帶著勞力士,那可比車還貴;小伙子絕對是受過高等教育滴,對了,他還說了,要把咱們全家接出國外去,給孩子最好的教育。

  千言萬語彙成一句話,苑香珊幸福的抱著老公舒發了一句:「繼祖啊,咱們要成外國人了,咱們要有錢了。」

  越說越迷糊,劉繼祖打斷了老婆的話問著:「不對呀,我的朋友你都認識,有來的不是蹭吃就是借錢,連你哥嫂來了都是要錢,不可能有送錢的呀?」

  「你想想,你命裡有個貴人呀。」老婆沒介意老公的態度,提醒著。

  「不可能呀,你嫌我這邊親戚窮,都快沒人來往啦,還貴人?」老公愣了。

  「哎呀……告訴你吧。」老婆興奮地,摟著老公,附耳道了句。

  一句話,比這箱錢的威力還大,嚇得老公一個趔趄,差點鑽桌底。

  沒鑽,鑽一半又出來了,緊張地摟著老婆問著:「不可能呀?武小磊不可能回來,他是殺人犯……」

  「對嘛,所以人家派了個給你送錢來啦?」老婆幸福地道,完全沒有意識到握。

  可劉繼祖嚇壞了,緊張地想著,一直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勁,咧咧地道著:「不對不對,他憑什麼給我送錢,他根本不敢露面……就在國外,他也不可能讓人知道他在哪兒呀?」

  「對嘛,人家沒說在哪兒,就是來感謝你了。」老婆道。

  「感謝我什麼?我沒於什麼呀?」劉繼祖強調道。

  「不可能吧,你們不是好朋友啊。」苑香珊隨意地問了句。

  「朋友歸朋友,可那時候才多大。」

  「光著屁股的朋友才有交情啊。」

  「交情是交情,可不至於……難道?」

  「你當初拉他一把,人家說感謝不盡呀。」

  「那算什麼他走時候,我就給了他幾十塊錢,怎麼也不能拿人家幾十萬呀。」

  「那有啥?分啥時候了,反正都過去這麼多年了,誰還把那當回事啊。」

  「不是,香珊你聽我說,這事真不能說出去,咱們當初開飯店的時候,人家媽已經借給咱三萬塊了,要沒人家媽幫忙,我現在不知道還在那兒打工當大師傅呢,這錢真不能要,不管真的假的,給他送回去。」

  「不行,送啥送……我的錢,他是送給我的。」

  苑香珊喜滋滋地數著錢,老公一說送回去,氣得她翻臉了,一下子面對這麼多錢,劉繼祖可是六神無主了,看老婆蘸著唾沫一遍一遍數,他越看越不過眼,拉著凳子,坐到老婆旁邊,苦口婆心勸著:「這錢真不能要,現在警察正在查武小磊的下落,萬一和他扯上關係,咱們就麻煩了。」

  「胡說,十幾年了,現在還查?」老婆不信了。

  「真的,下午還把我傳到刑警隊了。」劉繼祖道。

  一說這個,劉繼祖像想起來什麼來了,想著下午的事,看著面前的錢,突然覺得哪裡不對,疑惑和恐懼像虱子一樣瞬間爬滿了全身,他一緊張,一扣錢箱,刷聲拉開了簾子,一下子呆若木雞,失魂落魄地頹然而坐,就坐在地上,像一下被人抽掉了脊樑骨一樣。

  苑香珊伸頭一看,也傻了,店門口紅藍警燈閃爍著,她緊張地拿起錢箱,四顧卻沒了。

  沒地方藏了,於脆放回原處,拉著老公道著:「興許不是抓你的,老公,你別這樣,你醒醒。」

  「不是都不可能,怎麼可能會有飛來的橫財,給你錢的是警察…傻婆娘呀,你可把老公害苦了。」劉繼祖失魂落魄地道著。

  哎喲,老婆一下悲從中來,抱著劉繼祖哭了,不迭地問著老公,那咋辦?

  一剎那,藏了十八年的秘密藏不住了,劉繼祖反而釋然了,他和靄地、親切地撫著老婆的長髮,一點也沒有怨恨的樣子,只覺得這麼漂亮的老婆跟著他沒享幾天福,倒是他對不住老婆了。

  趿趿踏踏的腳步上來了,等待的時間並不長,劉繼祖看著被踢開,幾名警服的堵在門口,他看了眼錢箱,知道毛病出在那兒,可現在為時已晚。他慢慢地起身,攬著哭得抽搐的老婆,哭笑不得地看著一隊警察,恨恨地說了句:「你們真可以,在我老婆身上動腦筋。」

  「就像你動腦筋隱藏一樣,我們當然也得動腦筋剝去你的偽裝,請吧。」刑警裡,一位高個黑臉膛的說道,他認出來了,是下午見過的隊長。

  「繼祖。」苑香珊氣苦了,一把摟住老公了。

  「老婆啊,我得住兩年了,你要等不著,把孩子留給我媽,找個人嫁了啊,別再找我這麼窩囊的。」劉繼祖坦然地掰開老婆的手,拿起了襯衫,披在身上,被警察前後簇著下樓了。

  背後,又是婆娘和兒子號陶的哭聲,劉繼祖看了一眼,一言未發上了警車,不過那眼光中的柔情,真叫一個留戀吶

《余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