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被侵犯的ta(五)

  飯後魏晚在廚房洗碗,丁長樂問洗手間在哪。東方廌指了個方向給她,她便起身去了。

  東方廌坐在沙發上放空看著魏晚在廚房中忙碌的背影,恍然看出了兩個幻影站在魏晚旁邊手裡拿著青蔥打打鬧鬧,是曾經的她和唐既白。以往這時候魏晚都會佯裝發怒,叉著腰說:「你們兩給小爺滾出廚房。」

  「這是我們家,要滾你滾。」

  「我不滾,我滾了老唐就要遭你毒手了。」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誰也不肯落了下風。本質上她和魏晚是同一類人,是是非非,眼裡容不得沙子,嘴裡也不能讓人討了半分便宜。

  「好了好了。誰要喝酒?」唐既白永遠是和事佬。

  「我!我!」顧不上爭吵,兩人又有新的爭奪目標。

  若說魏晚和她是電池裡的兩個負極,唐既白就是那個正極,將三人緊緊凝聚在一起。而自從唐既白走後,魏晚就越來越像他。在東方家裡慢慢填充了哥哥的角色。

  他本來只是唐既白的朋友。這兩年多裡卻成了東方廌的親人,因為這個世界上只有他們兩個堅信唐既白是清白的。

  幻影消失,廚房裡只剩下潺潺的水聲。東方廌走到魏晚身邊同他小聲說話。「你今天去看他,他怎麼樣?」

  「嗯。老樣子。」魏晚還是不願多說。每兩個月一次去探監,只有魏晚一個人有資格,這是唐既白定的規矩。

  「魏晚!」東方廌柳眉橫豎,顯然不滿意他的答案。

  還能怎麼樣?唐既白瘦了很多,因為不習慣獄裡的伙食而患上了胃炎。她拜託自己送過去的書,他都沒有時間看,因為獄裡的勞作已經佔據了他絕大部分時間。有一次和獄友打架,劃傷了眼睛,左眼差點失明。天知道還有誰能讓唐既白這樣的好脾氣發火,但這些都已經不是什麼新聞。他幫唐既白騙了她三年,眼神也不會像剛開始那樣的閃躲。

  「寶貝兒,真的沒事。」魏晚擦乾濕漉漉的雙手捧著她的臉。東方廌把頭依偎在他肩上,情緒慢慢穩定下來。

  丁長樂目光停在洗手間旁邊的臥室門上,隔著門她都可以描繪出裡面每一件傢俱擺放的位置。但手還是不自覺的放到了門把手上,推開了房門。

  因為門帶起的風拂動了白色的窗簾,薄紗下彷彿有人捧著一本書坐在窗台上。灰白色調的臥房裡每樣東西都和三年前一模一樣。她可以熟捻的默想出書架上某本書的位置,衣櫃裡衣服擺放的順序,連木地板上倒下來的那隻大熊都維持著曾經的姿勢。

  「你在幹什麼?」身後傳來的聲音讓陷入回憶的長樂渾身一顫。一隻大手已經越過她把房間門帶上。魏晚目帶警告。「東方不讓人進這間屋子。」

  「對不起。我一時好奇。」丁長樂臉窘的通紅。

  他很快換上了一副笑臉。「沒事。我不會告訴她的。出來吃水果吧。」

  東方廌邊吃著水果邊簡短的歡迎了丁長樂加入公司,告知了薪資條件和崗位要求。作為一個新人,東方廌提供的工資不算低。只是她處理案子的手段,讓丁長樂不敢苟同。算不上無良,但也足夠冷血。好像每個當事人在她眼裡都是行走的提款機,而作為對手就更慘了,是可以隨時碾壓在腳底的螞蟻。在這方面,東方廌是個和她哥哥完全不一樣的人。

  當晚魏晚送丁長樂回家,碰上拆遷隊的人來他們小區貼最後通告。魏晚在某個都市新聞上瞥過一眼,江東老城區的這一片筒子樓,說是要拆掉建購物廣場,這都已經大半年了。

  筒子樓裡剩下的人家已經不多,但一個個都是戰鬥力十級的人物。圍著拆遷隊的人不讓走,爭執著賠償款的數額。

  四尺的大紅紙告示貼在丁長樂家門上,她看也沒看撕了下來揉成一團丟在門口的鐵桶裡,掏出鑰匙來開門。魏晚覺得丁長樂不像那種為了多爭幾萬塊錢胡攪蠻纏的人,但是誰又知道呢。

  丁長樂一打開門馬上閃身進去,把門合上一半只露出一張臉,房裡一片漆黑。她顯然並不想邀請他進去坐坐,而是下了逐客令。「謝謝你,alex。」

  「謝什麼。」

  「謝謝你送我回來,還有給我介紹工作的事。」魏晚只是客套一句,丁長樂卻認認真真的回答了。弄得他怪不好意思的,也更覺得自己沒介紹錯人。

  他認識她那天,因為突如其來的暴雨,的士生意爆滿。魏晚預約的快車也臨時取消了訂單。雨傘在暴雨中效果微乎其微,他淋的渾身濕透。在被幾輛的士拒載後,魏晚氣急敗壞的攔在了一輛的士前面。的士上坐著的乘客就是丁長樂。

  因為怕弄髒車座椅,司機當時並不同意搭載他。還是丁長樂見他可憐,替他說盡好話加上魏晚願意支付清潔費。司機才讓他上了車。

  那天丁長樂跟無薪實習了半年的事務所提轉正被拒絕,一氣之下辦理了離職。然後回家路上就遇到了魏晚,得到了這份工作。不得不說是一段善緣。

  東方廌給她開出的薪水是高於行業標準不少的,唯一的崗位要求就是要滿足東方廌的一切需求,不管是工作上還是私人生活。

  儘管丁長樂不滿意東方廌打官司的手段,但也覺得討老闆歡心本來就是工資的一部分,並不算為難。然而往後的每一天自己都在為當時的幼稚感到扼腕。

  可當下,她還是樂滋滋的和魏晚告別。「再見。」

  「晚安。」魏晚頓了一下。「如果你有困難…」

  長樂以為他話已經說完,後半句話是伴隨著關門的響聲同時響起的。他苦笑搖了搖頭。

  等他走到筒子樓的天井處抬頭往上看,丁長樂家亮起了燈。昏黃的燈光給黑夜帶去了一絲暖意。

  丁長樂放下背包,打開牆上的燈開關,朝沙發上的人影說了句。「我回來了。」

《不知東方既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