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童心未泯(一)

  謠言的可怕之處不在於讓從未謀面的陌生人對你極盡詆毀,而在於你身邊最熟悉的人都開始用懷疑的目光打量你。

  東方廌比唐既白小六歲。

  六歲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她剛上小學的時候,他已經去了初中。而等她終於升上了初中,他又去了大學。他們中間橫亙著一整個青春,勉強說的上是同齡人,她卻一直追逐不上他的腳步。

  所以當丁長樂告訴她,她比她還大一歲時。東方廌的第一反應是,「真好啊。羨慕你。」

  「羨慕我比你老還沒你有錢?」丁長樂笑她喝糊塗了。

  「嗯!」東方廌使勁點點頭,也不解釋。舉起了手中的酒杯。「敬老姑娘。」

  「敬老姑娘!」丁長樂暈乎乎的湊了上去。今晚這一頓,說是慶功宴。她怎麼覺得東方廌這酒越喝越苦,越喝越愁。

  「都別喝了。我送你兩回去。」魏晚奪過東方廌手中還想找酒保討酒的酒杯。

  「你別管。讓我喝。」東方廌去搶杯子,丁長樂也手舞足蹈的扒開魏晚。「讓她喝!哈哈。來,我陪你一起喝。」

  一個人對付兩個戰鬥級別的瘋女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何況魏晚知道東方廌是為了唐既白的事情心中不爽利,便有心放縱她一回。

  一直喝到快凌晨,兩人才意興闌珊的準備離開。魏晚左手一個右手一個半抱半拽著喝得爛醉的兩人往的士上走。旁的人看見了,還打趣他一句「艷福不淺」。

  魏晚恨的牙癢癢,低罵一句。「我就該把你們扔在這。」

  東方廌抱著他的脖子說胡話。「贏了官司卻輸了哥哥!二狗,你說我是不是蠢?」

  「你不是蠢,你是慫。你不敢承認小白已經變了,而他的變化和你打不打這場官司根本沒有關係。」魏晚覺得自己也蠢的厲害,竟然跟一個喝醉的人說道理。但也是她喝醉了,他才敢這麼毫無忌憚的說出口。

  魏晚跟司機先報了丁長樂家的地址,車開到巷子口就停了下來。「先生,前面路太窄。開不進去。要不你們走兩步?」

  「到家了?那我先走啦。」丁長樂從睡夢中驚醒,暈暈乎乎看著窗外熟悉的小路,推開車門徑直就走了。

  「喂。等等。我送你。」魏晚當然不放心丁長樂喝得大醉一個人走深夜的小巷子。他轉頭對司機說:「我們待會還要去另一個地方,您先幫我看著這個,我送送另外那個。」

  「誒。那不行。小伙子,你丟個爛醉的女孩在我車上,自己要跑。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逃了車費還留個禍患給我?」司機拉住他的衣袖。

  眼見著丁長樂已經搖搖晃晃,在漆黑的小巷子裡越走越遠。魏晚有些心急,從錢包裡抽了一百塊錢留給司機。「車費我先付,請您一定幫我看好她。我馬上回。」

  魏晚追上去的時候,聽到丁長樂在接電話。「喂……我在哪?快到門口了。啊。不用下來了。」

  她話音未落,已經有一個挺拔的身影出現在樓梯口。魏晚比她更早看到他,身形一頓,下意識將自己隱在了陰影中。

  唐既白穿著一條深灰色的家居褲,趿著一雙人字拖走下樓來。看見丁長樂渾身酒氣的樣子,他皺眉責備了一句:「怎麼喝的這麼醉?」

  「哎。都說了……不用下來了。」丁長樂對著唐既白還是有點犯怵,學生見到老師天然的懼怕。

  唐既白陪著她走上樓,沒過多久,魏晚就看見唐既白的身影映在丁長樂家的窗簾上。

  原來這就是他一直不肯告訴他們新家地址的原因嗎?他和丁長樂同居了?為什麼丁長樂要騙他?

  魏晚心亂如麻,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回頭看見上次向他借火的鄰居大叔。「嘿。兄弟。又見面了。」

  大叔剛躲在外面抽煙的時候,就看見魏晚一直盯著三樓那個女孩家的窗戶看。他也順著他的眼光看過去,看到窗簾上那個男人的身影。「他搬來有一陣子了。看他們出雙入對,我還以為是你放棄了呢。」

  見魏晚不說話,大叔和他繼續八卦。「看著這人成天穿得西裝革履的,卻住在我們這種貧民窟,八成是為了追三樓那姑娘。說來這小姑娘可真厲害,明明拖著個大包袱,還有人搶著替她照顧。」

  魏晚已經聽不下去了,轉身就走。大叔還在背後煽風點火。「小伙子,別氣餒啊。我看你還有機會!反正這兩人現在還只是住上下樓……」

  魏晚走的太快以至於沒有聽到最後半句。

  他回到的士上,司機不滿的嘟嘟囔囔:「你再不回來,我要把這姑娘載去警局了。等這麼久,開著空調,燒了不少油呢。」

  「燒了多少油錢,我補給你。」魏晚語氣不耐煩的很,司機撇了下嘴角,倒也沒再說話。

  「二狗,我想他……」東方廌無意識的抱住魏晚的胳膊。魏晚看著她面帶惆悵的睡容,也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一早,魏晚就去了丁長樂家所在的巷子想去堵住對他避而不見的唐既白,和他談談東方廌的事情。

  可他剛走近那片筒子樓就聽見裡面哭天喊地的叫喚聲:「作孽啊。怎麼會有這種畜生。我們家可憐的蘭蘭啊……」

  「你今天不把你那傻子弟弟交出來,我們沒完!」暴怒的男聲,還有一點熟悉。

  魏晚走近,才發現現場形成了一個包圍圈。幾乎整個回形筒子樓裡的住戶都出來了。站在中間的是昨晚還和他聊過天的大叔夫婦,大叔手捂著額頭,那裡腫起來了一個明顯的包。他們的對面是臉色慘白的丁長樂,而唐既白就像一顆樹一樣站在她身後。

  「你們不要含血噴人!我弟弟不可能做這種事。」丁長樂倔強的梗著脖子。

  「怎麼不可能?你是說一個四歲的孩子會說謊嗎?再說那麼多人看著的,你家傻子成天在院子裡追著我們家蘭蘭跑。就算他智商有問題,但他生理上已經是個二十幾歲的大男人!做出這種事情,我們必須抓他去見警察!」

  魏晚從身邊鄰里的討論大概聽懂了事情原委。原來是今天早上蘭蘭媽媽給蘭蘭洗澡的時候,發現她屁股和大腿上有幾片小小的青紫。媽媽當即警覺起來,問她是不是有人碰過她穿小內褲的地方?蘭蘭說是三樓的大傻子。

  媽媽一臉沉重的將事情告訴蘭蘭爸爸,大叔當即怒不可遏衝上樓去找丁長樂理論。長安受到驚嚇,發狂不止還打傷了大叔。最後是唐既白出面,才好不容易將人拉到了天井來談。

  「別跟他廢話。我們去把那個變態抓出來!」大叔已經叫來了一些親戚和同事,都是工地上幹活的漢子,個個身強體壯。他們手持或木棒,或鋼管,想要直接衝上樓去將長安揪出來。

  「你們私闖民宅,是刑事罪。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拘役。傷人,又是三年,從重處罰,人人有份,永不落空。」唐既白不大不小的聲音遏制住了蠢蠢欲動的漢子們。

  他知道這些人有從眾心理,都以為法不責眾,所以他特意強調了同罪原理。

  「那又怎麼樣?我們抓的是猥褻小孩,罪大惡極的人!如果今天我們放過他,院子裡不知道還有多少孩子要遭殃!」

  整個筒子樓裡住的六七十戶人家裡,有十幾個孩子。一樓大叔的這句話可謂一語驚醒夢中人。其他家長心中也升起同樣的惶恐,自己會不會沒注意到什麼……

  「抓他!抓住他!」群情激憤起來。魏晚意識到事情不對,剛拿起手機準備報警。警笛聲已經由遠及近,幾個身穿制服的警察從巷子口徒步跑了進來。

  「是誰在鬧事!」

  丁長樂六神無主的看向唐既白,警察一定會帶走長安的。怎麼辦?

  他朝她點了下頭,示意她安心。「是我報的警。長安去警局比留在這裡安全。」

《不知東方既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