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東方既白(二)

  東方廌進入這棟別墅的時候,這裡寬敞明亮的讓人聯想不到任何和犯罪有關的事情。一望到底的落地窗,一塵不染的餐桌和一絲不苟的主人。

  「請坐。」文楚紳士的為她拉開了椅子。

  東方廌落座後,文楚端上了一個蓋著銀罩的盤子,然後給她倒上了一杯紅酒。東方廌不敢喝,也不敢動盤子,僵直的坐在位置上。

  「怎麼?不想嘗嘗我的手藝嗎?」文楚率先揭開了蓋子,盤子裡是一塊色澤濃郁,香味四溢的燴肉。他熟練的使用刀叉將肉分成一小塊一小塊,推到東方廌面前,又將東方廌的盤子拉到自己面前。「放心,沒下毒,你吃我的。」

  他半開玩笑的語氣讓東方廌心頭一跳,只能硬著頭皮叉起一塊放進嘴裡。醬是很香的,但是蓋不住肉裡一陣騷味。東方廌咀嚼了兩口,當著主人的面不好吐出來,只能生嚥下去。

  「好吃嗎?這個我可是養了很久。」文楚微笑著往自己口裡也送了一塊肉。

  東方廌心頭升起一陣不好的預感。「這是什麼肉?」

  「貓肉啊。我養的那只白貓,你見過的。總是不聽話,就吃了。」文楚面不改色。

  東方廌已經撐著餐桌乾嘔起來,文楚大笑。「你真的相信啊?這是羊肉而已。」

  「喵」的一聲,那只白貓從桌底跳到桌上對東方廌張開嘴露出尖牙,打了個哈欠。

  東方廌面如紙色,抽出一張紙擦了擦嘴。「別開這種玩笑,不好笑。」

  「不開玩笑,我們來談談你的自殺計劃。你想怎麼死?」文楚繼續慢條斯理的切著盤中的肉,不管這是羊肉還是貓肉,東方廌都不敢再動。

  她努力代入魏晚給她設定的角色,試探性的問。「你有什麼好建議嗎?」

  「我一般不給女孩子們任何建議,我尊重她們每一個人的想法。人不能選擇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方式,至少可以選擇如何離開。」

  「那你能幫到我什麼?」

  「我可以陪你走完最後一段路,料理你的身後事。你可以把我當做臨終服務的人。如果你願意,我甚至能讓你以另一種方式重生。」

  「重生?」東方廌覺得越聽越玄乎。自從知道他也許是連環女性殺人案的兇手,心理作用下即使他講話依然溫柔紳士,卻總覺得語調滲人的慌。

  「你聽過冰戀秀色嗎?」

  「那是什麼?」

  文楚又笑了,彷彿她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你跟我來。」

  東方廌猶豫了一下,跟了上去。兩人一起走進地下室。就好像每個變態殺人狂都必須有一個帶地下室的別墅作為犯罪場所,文楚也沒能免俗。東方廌胡思亂想著,直到完全看清楚地下室的場景。她才發現,與警察叔叔的聯絡信號已經被屏蔽。

  「滋滋滋。」聽到那邊突然斷掉的電流聲,魏晚坐不住了。「不好,東方有危險!我們要不要衝進去?」

  行動隊長按住了他的肩膀。「從他們的談話內容來看,他應該是要向東方廌展示一些重要的東西。再等五分鐘。如果還沒有消息,我們再進去救人。」

  每一秒鐘魏晚都如坐針氈,是他把東方拉進這個危險的局面。如果東方出什麼事,他真的無顏見她父母和小白。

  東方廌看著眼前的畫面,久久不能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寬闊的地下室裡,瀰漫著怪異的味道。無隔斷的平地上平行擺著四個棺材,棺材沒有蓋棺蓋,所以能看到裡面有四個二十到四十歲不等的女性,都穿戴整齊,儀容安詳。角落裡,還有一個雪櫃。不是正常人家用的冰箱,而是小賣部那種賣冰淇淋的雪櫃。裡面擺著一袋一袋的紅肉,東方廌不敢去細想那是什麼。

  突然,震耳欲聾的鼓點聲踩著雜亂的步伐踏破了東方廌的耳膜。文楚用一架古典留聲機放出一首重金屬音樂。

  「你……這……」她的腳像是灌了鉛,一步也邁不出去。一貫引以為豪的伶牙俐齒在這個場景下也淪為了結巴。

  文楚將唱針提起,歌聲戛然而止。「喜歡嗎?這首歌叫《deadgirlkiss》,是我寫給我初戀女友的。其實我知道,你根本不想自殺。想死的人我見過太多了,不是你這種狀態。」

  東方廌手腳發抖,不知道他想做什麼。「這些人都是你殺的?」

  「寶貝兒,你怎麼還不明白?我沒有殺任何人,她們都是自殺。你見過自殺死的人嗎?很醜,很邋遢。所以她們需要我替她們收拾遺容,讓她們漂漂亮亮的離開這個世界。人生來帶有原罪,只有死了才是真的乾乾淨淨。所有的罪惡都隨著死亡消失,你看她們現在多美,多聖潔。」

  文楚看著這些屍體眼神裡流露出迷戀和欣賞,彷彿看著一件件自己精心完成的藝術品。東方廌只覺得汗毛豎立。

  「那冰箱裡的……」

  「這就是我跟你說的重生,有一部分自殺者是秀色愛好者,她們渴望被她們的『死亡導師』,也就是我,吃掉。在我的體內和我共生,獲得第二次重生的機會。我當然會盡量滿足她們的要求。」

  東方廌這才聞出空氣中詭異的味道是福爾馬林的味道,棺材裡的屍體都泡在一層福爾馬林裡才能保持著長時間的鮮活。她胃裡一陣陣翻湧,扶著牆壁想要吐卻吐不出來。「長樂呢?長樂也在這裡?」

  「你先回答我,我的東西呢?」

  「你的什麼東西?」

  「唐既白交給你的東西。」

  「他沒有……」東方廌話到嘴邊突然想起臨走那晚唐既白反常的反應。事後,她發現自己的手機卡被人取走,想必也是唐既白幹的。他究竟在做什麼?

  「我的小可憐。看來是真的不知道喲。」文楚拿出手機,給她看了一段視頻。視頻裡是唐既白渾身插滿管子躺在病床上,面色蒼白,不省人事。

  「你對他做了什麼!」東方廌渾身的力氣隨著這段視頻回來,她一把揪住了文楚的衣領。

  「你們的關係可真有趣。你明明那麼愛他,又忍不住要傷害他。長樂明明應該是你的殺父仇人,你卻又要保護她。」

  「你什麼意思?」她咬牙切齒,只覺得眼前的人面目可憎到極致。

  「看來你還不知道,你父親是在長樂的威脅下……自殺的。」文楚露出殘忍的笑意,除了身死的瞬間,他也很愛欣賞心死的那一刻。

  東方廌的手一鬆,眼神渙散,露出迷茫。這一切真真假假,孰是孰非,該愛該恨,她已經徹底迷失。

  「你把我哥藏哪去了?」

  「他拿了我的東西,你還給我,自然就知道他在哪裡了。小可愛,你可要抓緊時間哦。他的情況可不太樂觀。」

  「你!」東方廌抓起桌邊的燭台想要砸過去,地下室的門突然被闖開。一群持槍警察衝了進來。「不許動!把手舉到頭上!」

  文楚乖乖把手舉高,警察很快控制住他。大家看到地下室的棺木,皆是一驚。隊長馬上用對講機通知外面的兄弟叫法證來支援。「屍體很多。目測不少於五具,叫法證多來些人。」

  魏晚跟在後面跑到東方廌身邊,扶住看上去搖搖欲墜的東方廌。「東方,你還好嗎?」

  東方廌不回答,只死死盯住文楚的背影。

  文楚像是感受到她的目光,微笑著回過頭來:「對了,東方律師,你現在可是我的辯護律師哦!」

《不知東方既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