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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之後,每天都會有一束花送來公司給夏柯,而他也每天下班都走得很準時。

  那些花邢運很眼熟,無論是包裝、規格還是品種,都跟之前何遇送給她的如出一轍,那是她這輩子第一次收到花,她絕對不會記錯的。依稀記得何遇說過,這些花價值不菲,確實像是武琳的手筆。身為一個白富美,她從以前追男人就是這種「姐想要包養你的」架勢,還曾因此嚇走過她的男神。仔細回想起來,她的那個男神長得跟夏柯還有些像呢,就是因為那個男人武琳才會跟她斷了聯繫的……命運還真是很擅長捉弄人啊……

  和武琳曾經的那個男神所不同的是,夏柯每次收到花都笑得很蕩漾。

  以至於,所有人都覺得武琳應該是已經把夏柯拿下了,其中不乏一些刺耳言論,比如——

  「邢運那個閨蜜根本就是把她當踏板,之前來得多勤快啊,不是送下午茶就是送宵夜,自從成功勾搭上夏總之後連影都沒見著了。」

  確實,那天之後武琳就再也沒有聯繫過她。

  這些話是邢運從徐依依那兒聽說的。

  意外的是,向來跟武琳不和的徐依依在轉述這些話的時候很嗤之以鼻,她覺得武琳雖然討厭,但還不至於這麼婊氣沖天。

  連徐依依都願意相信武琳了,何況是邢運。

  武琳不是善類,這一點邢運一直清楚,優渥的家境讓她難免會有些驕縱,她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而她也確實有這個底氣。於是,這注定了她會被很多人討厭,他們總是在背後笑話她是公主病,整個高中時代,邢運是她唯一的朋友。也是在成為了朋友之後邢運才知道,她其實很容易對人挖心掏肺,雖然的確會有些公主病,但人家也的確是個公主,有公主的高傲,利用朋友去接近一個男人這種事,她是絕對不屑的。

  可是邢運沒辦法替她辯解,因為誰也不會蠢到當著她的面說這些話。

  在她面前,同事們總是很默契的三緘其口,只是看向她的眼神裡充滿了同情。

  她知道他們沒有惡意,但還是每天都猶如芒刺在背。

  本來以為好不容易週末了,總算可以喘口氣了,沒成想……

  她做了個很糟糕的夢,夢見武琳和夏柯結婚了,婚禮上,那些同事們不停地來給她敬酒讓她節哀,她不記得自己到底喝了多少酒。

  吐得昏天暗地的時候,夏柯走到她身邊,跟她說,「憋著。你不可能再找到個在你吐完之後還願意吻你的男人了,所以,憋著!別吐!」

  然後,他轉身去吻武琳了,無比投入的吻,就連身為旁觀者的她都覺得心跳加速。

  再然後,她醒了,哭醒的……

  醒來的時候她覺得手腳冰涼,彷彿整個世界都被掏空了般,呆呆地看著天花板,腦中迴盪著——我是誰?我在這裡幹什麼?我為什麼活著?

  她恍惚地摸索到手機,點開微信,沒有任何消息,就連那些個微信群都意外得安靜。

  和夏柯最後的聊天記錄已經是一個多星期前了,很簡單的一句——「我相信你。」

  是那天跟武琳和張思睿一塊吃飯時,他突然發來的。

  當時她還覺得他是不是有病,明明就坐在她身邊有什麼話不能當面講,發什麼微信啊?

  現在……

  就在邢運鼻腔又一次發酸時,一陣吵鬧聲從門外傳來,打斷了她的情緒。

  聽起來好像是她媽媽正在跟什麼人吵架,換做是平常她一定會第一時間走去查看,可是現在她只覺得太陽穴陣陣刺痛,她翻了個身,什麼都不想理、什麼都不想做,只想就這樣睡死過去……

  可惜她沒能如願,片刻後,她媽媽格外用力地敲打起她的房門,還伴隨著吵鬧的叫喊聲,「邢運!你醒了沒有?都什麼時候了,趕緊起來!」

  「……」她拉過被子蒙住頭。

  喊叫聲持續了好一會,她媽媽索性擅自打開門衝了進來,蠻橫地掀開她的杯子,「你給我裝死是吧?!」

  「媽……」她無力地哀求道:「我加了那麼多天班,你就不能讓我好好睡一會嗎?」

  「有事找你呢,一會再睡。」邊說,她邊把邢運從床上拖了起來。

  「我不要相親!」

  「誰說要你相親了……」

  「也不要以任何名義跟任何適婚年齡的陌生男人見面!」

  「不見不見……」

  「我不要拍照被你們拿去相親角展覽!」

  「你煩不煩啊!」朱琴被逼急了,抬起手,推搡了幾下她的頭,強行把她推到了門外。

  邢運就這樣跌跌撞撞地被推到了客廳,穿著睡衣,蓬頭垢面,頭髮凌亂得就像個瘋子似的……等她回過神時,才發現客廳裡站著兩個陌生男人,正肩並肩瞠目結舌地圍觀著她……

  其中一個看起來起碼五十多歲了,有些微禿。

  還有個穿著他們小區的保安制服,看著也才二十歲剛出頭的樣子。

  這兩個人……是父子?

  邢運訥訥轉眸,看向一旁的朱琴,「媽,你連小區保安都不放過嗎?」

  「神經病!都跟你說了不是這事!」朱琴白了她眼,指著那名保安,詢問起邢運,「你認不認識他?」

  邢運蹙眉打量對方片刻,搖了搖頭,要不是他穿著制服,她甚至都不可能知道這是他們小區的保安。

  見狀,對方有些急了,「小姐,你可看清楚了再說啊!我孩子才剛出生……」

  「你才是別亂說話啊!」她一臉正氣地看向朱琴,「孩子絕對不是我的!」

  整個客廳陷入了沉默……

  朱琴為有這種女兒深感慚愧,「不好意思,讓你們見笑了。」

  面前那兩個男人乾笑著,齊刷刷地道:「哪裡哪裡……」

  瞬間,朱琴臉色一凝,狠狠地瞪向邢運,「這是我們小區的保安!這是物業經理!我上個月丟了好幾份快遞,人家賣家說是門衛簽收了,我去管門衛要,結果怎麼找都找不著,為了這事我投訴了好幾個賣家,結果物業經理查過之後,說是夜班的門衛保安給你老公了!」

  「……我哪來的老公?!」邢運一臉茫然。

  「看吧,我就說吧!我女兒壓根就沒結婚,哪來的老公啊!」

  「不可能啊……」夜班保安急得都快哭了。

  朱琴怒不可遏地打斷了她,「怎麼就不可能了!憑什麼不可能!不就三十歲還沒結婚嗎?礙著你們什麼事了!我女兒這是要求高,才不是嫁不掉!」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對方連忙解釋,緊接著便用一種如同見到救世主般的眼神看向邢運,「小姐,您想清楚,前不久我還看到您和您老公一塊回來的,我還跟你們打招呼來著。」

  「不是,我是真沒結婚……」

  「那可能是您男朋友?他之前每天晚上都來啊,不過大約半夜十一二點就會走,說是得回去加班,幾次之後熟悉了,我就直接把快遞交給他了……」

  「這就是你的責任了,不能隨便來個男人報個門牌號你就把我們家快遞給他吧!」朱琴指責道。一想到自己為了這事折騰了大半個月,她的語氣就很難友善。

  「可是我之前見過您女兒坐他的車回來啊。」

  上個月,經常來,她還坐過對方的車回來?難道是何遇?

  想著,邢運問:「他開的是什麼車你還記得嗎?」

  「記得記得!」保安小伙用力點頭,彷彿見到了希望的曙光,「有點偏棕色的橘黃色,奧迪的SUV,這顏色特別好記,所以我印象特深!」

  「伊帕內瑪棕!」夏柯曾經不遺餘力地跟她科普過無數遍的顏色!

  沒錯,不是何遇,何遇開的是黑色卡宴,她所認識的男人裡面,開那種顏色詭異的奧迪的就只有夏柯……

  「啊?什麼?」保安一頭霧水,但從她的表情中依稀猜到她似乎是想起什麼了,「小姐,您要是記起什麼的話可得說清楚啊,我孩子才剛出生,我還得養家,不能丟了工作啊!」

  「那個……你等等……」雖然差不多是可以確定,可是邢運依舊覺得不太敢相信。丟下話後,她衝回房間拿了手機,翻找出了一張夏柯較為清晰的正面照片,詢問起面前的保安,「你看一下是不是他?」

  保安皺眉打量了會,畢竟每次見到都是晚上,車裡的燈光又昏暗,他費了番功夫才認出來,「欸!對對對!是他是他!就是他!」

  「咦?」朱琴也難掩好奇地湊了上去,「這不是夏總嗎?」

  「……」

  「他怎麼就成你老公了?」

  「…………」這個問題她也想知道!

  難怪之前送她回來的時候,門口的保安小哥一副跟他很熟的樣子,她記不清是不是眼前這個保安,但她還清楚記得他當時說可能是保安把他當成何遇了!

  也就是說,其實人家根本就沒認錯了,他的確每天晚上都來,並且待到半夜才離開。

  那時候她辭職了吧?他顯然不是來送她的,更不可能是路過。

  他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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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讓我冷靜一下。」

  那一晚,邢運下車前,只留下這麼一句話。

  雖然嘴上說著要冷靜,但其實她當時的語氣無比的冷靜。

  自那之後,已經一個多星期了,邢運再也沒有聯繫過他,他當然也沒有再去過夏柯公司。

  之所以會對她說那種話,無非就是意識到了她對夏柯的喜歡有多深,深到已經不可逆轉,張思睿知道,他該放下執念了,卻又害怕僅僅只依靠自己的力量會做不到,他需要邢運將他狠狠地推開,乾脆就這樣把他拉進人生黑名單,一絲餘地都不要留,或許才是最好的。

  看樣子他得逞了,她應該再也不會聯繫了他了吧?

  就在張思睿這麼想的時候,突然接到了她的電話……

  「怎麼了?」簡單三個字卻包含著無比複雜的情緒,矛盾、掙扎、無力、以及一絲他不敢直視的激動……

  「你知道琳琳家在哪對不對?」手機裡傳來她的話音。

  「……」他有些意外。

  「能不能把具體地址給我,我有很重要的話想跟她說。」

  「是跟夏柯有關嗎?」

  她沒有回答,很固執地又重複了遍,「把地址給我。」

  張思睿妥協了,但最終還是因為不放心,驅車趕去了武琳家。

《世界欠我一個初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