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初定朝綱2

  趙王妃烏骨裡自以為隱秘的行為,卻是早落在韓德讓眼中了。

  自焦山上耶律緒隆登基,至回上京,韓德讓便以擁立之功,總理宿衛事,將禁軍掌控之權握於掌中。而京中宗室、部族所有往來,也都在他的控制之中。

  他得到消息,當下就匆匆進宮,來報太后。

  而此時崇德宮中已近三更,仍是燈火未熄,燕燕看著牆上的輿圖沉思著。

  「太后,這麼晚了,怎麼還沒睡呢?」不必回頭,她也聽得出這個聲音來。

  她輕歎一聲:「怎麼能睡得著呢!大行皇帝升天,驚濤駭浪重重呀……德讓,這麼晚了,你也還沒休息?」

  「我是總值宿衛,太后未休息,微臣怎麼能休息呢?」韓德讓走到她的身後,燕燕回頭,見韓德讓神情憔悴,不由關切地問:「德讓,你沒事吧?」

  韓德讓搖了搖頭:「我沒事。」

  大行皇帝在焦山駕崩,消息傳到上京,韓匡嗣歎惋之下也不行了。

  此前韓匡嗣年老體弱,已經告了病,並未隨同去焦山。等聽到景宗去世的消息,竟是心疾發作,等韓德讓從焦山扶靈回來,才知道父親竟已經去世了。

  他臨死前讓妻子不要告訴韓德讓,因為他知道,景宗死後,整個朝政又要大『亂』,此時韓德讓應該在焦山,幫助穩定『亂』局。

  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不能在此時因他的死亡而生變。

  他沒有留下遺言,因為他想說的話,早已經在這許多年裡,全部告訴韓德讓了。

  「君臣同歸,」燕燕長歎一聲,「你父親對主上的忠誠,的確無人能比。」

  韓德讓心中一痛,或許在他父親的心中,耶律賢的份量比他這個兒子更重吧。那個從四歲起就由他在血泊中抱回來的孩子,多少年來,他的病痛苦痛一直牽掛著韓匡嗣的心。

  韓匡嗣或許是有所圖謀的,但是他對耶律賢的感情,同樣也是深入骨髓的。以至於耶律賢去世的消息傳到上京,竟會令他痛徹心扉,甚至引發舊疾。

  韓德讓想起父親曾經跟他說過的、祖祖輩輩的理想和信念,父親在的時候他有過痛苦『迷』茫抗拒逃避,可是父親死了,這個理想和信念,只有他自己一個人永遠藏在心底了。

  耶律賢走了,父親走了,李思也走了,這個世界上能夠瞭解他的心事、理想和隱痛的人都離開了,只餘他孤身一人。

  他看著眼前的女子,心想,或許他在這世界上的牽掛,只餘她了。

  他看著她面前的東西,問:「太后在看輿圖?」

  燕燕點頭。

  那是韓德讓手繪的大遼輿圖。

  記得當年,兩人在草原中、穹廬裡、城樓上、星空下,暢想著大遼的未來,推翻暴戾的君王之後,打敗入侵的宋人,廢除不平等的漢胡之分……他們的愛情,從始至終都是和他們的政治報負和熱血理想聯在一起的。

  這幅輿圖,是韓德讓畫了送給耶律賢的,可是後來他遠走他鄉。沒有想到,耶律賢把這幅圖留了下來,甚至傳到了燕燕的手中。

  韓德讓心神浮動,強自壓下來問道:「你覺得,宋皇會有異動?」

  燕燕淡淡笑了一下,道:「怎麼不會,高梁河之戰,他做夢都想扳回來。我想,他聽到咱們這裡的消息,一定會動手的。」

  韓德讓點點頭:「但他要動手,怎麼也得一年半載之後。現在最大的問題,不是外患,而是內憂。」

  燕燕沉默片刻,忽然道:「德讓,你是說諸王,還是我二姐?」

  韓德讓一怔:「太后知道了?」

  燕燕無奈地搖了搖頭:「我二姐這幾日頻頻串連諸王,昨夜更是到了吳王府。唉,她這樣子,我也當真不知道怎麼才好。」

  韓德讓見燕燕只是為烏骨裡的事憂心,不得不提醒道:「臣也正要稟報此消息,趙王妃任『性』罷了,可是主上年幼,若是諸王串聯生事,卻是不得不防……」

  燕燕早得了消息,當下只得長歎一聲:「我真不知道,二姐她竟然如此糊塗,與虎謀皮。喜隱雖死,可她手中握有蒲速斡魯朵的兵馬,做什麼不行,如大姐這般,自掌一國也好;要不然在李胡系另尋一個子嗣過繼也好;再不成上京這麼多的好男兒由著她挑也成。她為什麼非要在喜隱這棵樹上吊死,為什麼非要和我作對?」

  這是姐妹之間的事,韓德讓不好摻和,只道:「趙王妃雖心懷怨念,但她一個人是掀不起大浪來的。諸王夜間串聯,圖謀皇位,卻是不得不防。否則難免再有祥古山之變。趙王妃手中無人,就算是蒲速斡魯朵,她也是控制不住的。」

  燕燕點了點頭,不錯,只要控制住諸王,烏骨裡再鬧騰也有限,蒲速斡魯朵再忠心耿耿,也不會由著她『性』子作死。當下就道:「雖然有先帝的改制竭力削弱部族兵權,可大遼的兵制根子在那兒,諸王若聯合各部族長,突然發難,咱們也是猝不及防。就算勉強彈壓住了,國家也將元氣大傷。」

  韓德讓早有腹案:「所以,只能分清輕重,各個擊破。」接著便提出兩點,一是他前日上奏的內容,本朝祖宗家法,以漢代為本,因此以東漢太后監朝故事,皇太后本有奉遣詔攝政,更請太后臨朝聽政,總攬軍國大事。二是請太后下詔,嚴禁上京所有人等私下聚會和夜行,以斷絕諸王來往。

  燕燕點頭:「看來你早有方案。」

《燕雲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