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六節

  清晨,紫川秀醒來。他爬起來,發現柴火堆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熄滅了,那個女子按昨晚的姿勢輕輕倚靠在牆壁邊上瞌睡,還沒醒。打開門,只見眼前雪光耀眼,一片白茫茫。這是一個大晴天啊!想到距離帝都只有二十里路了,紫川秀心情大好,開始收拾自己的行裝和包裹準備上路。準備就緒以後,他看到那個女子還一直靠在牆邊睡,叫了她一聲:「林雨小姐,天亮了!」

  林雨輕輕呻吟了一聲,聲音很痛苦。紫川秀心生疑惑,走近去輕輕拍拍她的肩膀:「林雨小姐,醒醒。」

  林雨低沉地呻吟一聲,悶聲說:「我。我頭痛得很。好渴。」

  紫川秀猶豫了一下,伸手輕輕摸了下她的額頭,額頭熱得燙手。這個女孩子正在發著高燒:不過紫川秀想想,這也很正常:一個嬌生慣養的小姑娘,半夜在風雪天裡趕路,不生病才怪!

  紫川秀再次推推她:「小姐,醒醒,你發燒了,我們得趕緊看醫生去。」【子午坊 ziwufang.com】

  林雨睜開了眼睛,昨晚明亮的雙眼此刻浮腫、黯淡,她又閉了上了眼睛:「不要管我,我想睡。」

  紫川秀歎口氣。如果可以的話,他還是真是想不管她,但說歸說,自己是做不到的。放著一個年輕漂亮的姑娘病倒在荒山野外不加理會,萬一自己走了,昨晚被趕跑的殺手捲土重來,那她就死定了——紫川秀忽然發現做女人真的很佔便宜,這個世界會虧待很多人,但是絕對不會虧待美女。比如說,像今天這種情形,如果換成了個臭男人,自己連掃一隻眼睛過去的工夫都不會有,說不定還會趁他人事不清時候摸走他錢包去。

  紫川秀放下了行李,他又到外面揀回枯枝,架起爐子生火,燒開了水。像他這樣過著長期野外生活的人來說,風寒發燒藥品是必備的。等一切都忙完了,他輕輕地把林雨扶起來,把藥碗端到她嘴邊:「來,吃藥。」

  女孩子高燒得已經有點神志不清了,當紫川秀餵藥時候,她忽然伸手摟住紫川秀的脖子,湊近他面前使勁地喊:「爸爸!爸爸!」

  一瞬間,紫川秀呼吸急促:如軟玉般光潔的面頰近在眼前,溫香在抱,如蘭的幽香撲入鼻子,他的眼前一陣眩暈。他畢竟也是個健康的年輕男子,荒山野林的小屋,孤男寡女。這個女孩子發著高燒,如果自己有什麼不軌企圖的話,她是絕對沒有抵抗能力的。

  紫川秀用力地扳開了她的圍在自己脖子上的手,一勺一勺地把藥餵她喝了下去,然後趕緊退到屋子的另外一個角落中去,擦著額頭上的冷汗。這個女孩子實在太漂亮了,再來一次那種誘惑的話,自己實在沒什麼自信抵擋得住。聽著林雨睡夢中低沉的呻吟聲,他實在忍受不了了,跑出門去,像鴕鳥似的一頭埋進雪堆裡,藉著冰雪的寒冷讓自己冷靜下來,暗暗罵道:見鬼了!這麼漂亮的女孩子,凡是男人都會動心的!神啊?你明知道我不是正人君子了,又何必用這樣的誘惑來考驗我呢?

  過了好久,等翻騰的心情恢復了平靜,他才進了小屋,躲在屋子裡距離她最遠的角落裡,盤膝練功,努力平心靜氣,只是心神一直不能平靜,過好久才進入境界。

  在他不知不覺時,外面又下起了雪。

  當林雨清醒過來時候,已經是黃昏時候。她呆呆地望著眼前的一切:骯髒的牆壁、快腐朽的梁木、昏暗的爐火,身上的毛毯,腦子裡昏昏沉沉的。

  「你醒了?好點了嗎?」耳邊傳來聲音,林雨抬起頭來,看到了一雙灼人的眼睛,一個長著鬍渣的漢子正站在面前,樣子有點面熟。她低聲呻吟了一聲:「你是誰?」

  紫川秀一呆,隨口答道:「我是李阿五。你發著燒,不要多說話。」

  女孩子沉默下來,過了好一陣子,她才認出來,這就是昨晚救了自己的流浪漢。

  「我睡了多久?」

  紫川秀看看窗頭已經變黑了。他笑了下:「一天一夜了。」

  女子動容:「這麼久了?」秀眉微蹙,就這麼一個簡單的表情,放在她臉上,竟然也美得無法形容,讓紫川秀不覺心跳加速。

  女子掙扎著坐了起來,看到了地上的藥碗,記得恍惚中,有人給自己餵藥。她明白過來了:就是眼前這個素不相識的落魄漢子,為了自己特意逗留下來,照顧了自己一天一夜。想到在這個風雪郊外,如果沒人照顧的話,那後果……

  她輕輕長吐一口氣,幽幽說:「先生,您兩次救命大德,小女子實在無以回報。」

  紫川秀微微一笑:「舉手之勞而已,林小姐不必太客氣的。你好點了嗎?」他嘴巴上說得好聽,心裡卻在嘀咕:自己身負重任,幾十萬遠東軍隊群龍無首,正焦急地等待自己回去指揮,自己卻有空為路上一個素不相識的姑娘耽擱了時間?你真是個蠢貨,紫川秀。

  風寒發燒之類的疾病,症狀來得凶狠但去得也快,往往出一身汗就好了。經過紫川秀一天的照料,加上藥物對症,林雨感覺頭已經不痛了,燒也退了,只是還有種大病後的無力感。她的腦子已經清醒過來,雖然紫川秀說得平淡,但林雨觀顏察色,看出地眉宇間努力隱藏的一絲焦慮。她心念一動:這個人跟自己一樣在這種大風雪天趕路,肯定是有要事在身。但為了自己,他耽擱了整整一天。她覺得很不好意思,覺得不把自己的來歷交代一下好像很對不起他似的:「這位大哥,我是帝都人氏,家父是帝都的商人,昨晚與家人前往東部的達瑪行省探望朋友,不料路上遭遇上大夥盜賊。我匆忙之下與家人失散,幸好得大哥您援手,不然我弱小女子一人孤苦伶仃淪落荒野,後果真是不堪設想。」林雨一邊說著,連自己也感動了,眼角濕潤,摸出了手帕擦著眼淚:「大哥兩次救命恩德,讓小女子如何回報好呢?」

  紫川秀很用心地聽著,一邊「嗯嗯嗯」地點著頭,摸摸鼻子:如何回報?你的病趕緊好了就算是報答我了。他忽然發現林雨對自己的稱呼,已經由昨晚的「大叔」變成了「大哥」,少了點尊重,卻多了份親近,這算是進步還是退步呢?

  聽林雨說完,紫川秀斟字酌句地說!「林小姐,關於你的身份來歷,還有與昨晚那些人的恩怨糾葛,我並沒有問。如果不方便,您並不需要向我說明的。」

  林雨睜大了無辜的眼睛:「那怎麼行呢?大哥您是我的救命大恩人,我怎能在大哥您面前有所隱瞞呢?」

  紫川秀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虧她還有臉提什麼「救命恩人」,剛才的那堆話,沒一句是真的。首先她絕對不是帝都人氏,她的口音與帝都口音有點像,但在紫川秀這個土生土長的帝都人耳裡,一下子就能分辨出來了:那絕不是天生的帝都口音,而是後天學來的,帶有點西部腔。何況,如果帝都有這樣的美女,那一定是很出名的人物,自己不可能不知道。何況,一個商人的大小姐怎麼會有那麼歹毒的暗器和那麼高明的暗器手法?他還記得昨晚那幾個殺手與她的對話,細細一想頗有意味:「殺了她,賞金十萬!」

  「你們竟敢這樣對我,不要命了嗎?」

  「大人,您權大勢大。」

  「放她括著出去的話,我們沒一個能活命的!」

  昨晚的人絕對不是普通的強盜團。他們的身手很不錯,之所以不堪一擊,是因為碰到了自己這個超級高手。她也絕對不是一介普通的平民,她被人懸賞十萬,與自己平等。紫川秀還記得,她昨晚說的:「你們竟敢這樣對我,不要命了嗎?」那並不是普通的威脅,話語中透出的那股凜然威勢、冰冷的自信,就連旁聽的自己也是心中一寒。如果不是那種習慣於大權在握、生殺予奪盡在我手的人,絕對沒有這般的威勢和自信,這是裝不出來的。

  自己已經夠委婉地告訴她,關於身份來歷,如果不想說可以不說,沒必要編造假話來騙人的。但她還是沒醒悟。

  紫川秀一瞪之下,林雨也有點做賊心虛,訕訕地住了嘴,臉微微一紅,吐了吐舌頭——不知怎麼,紫川秀覺得這份小女孩的動作放在別人身上叫肉麻,放在林雨身上就叫可愛。過了一陣,她輕聲地說:「對不起。」

  紫川秀淡淡地說:「沒關係的。」

  林雨為隱瞞身份而道歉,紫川秀也體諒她的苦衷。一個「對不起」、「沒關係」之間,兩人已心照不宣。林雨驚訝於紫川秀的精明,更對他的體貼大度懷有一份感謝之情。她暗暗想:這個人很有自尊,揭穿自己是為了表明他並不是受人愚弄的笨蛋;但他也很有分寸,行事、言語都非常委婉得體,並沒有讓自己當場難堪,更沒有對自己的來歷盤根問底。這種成熟寬容的為人處事方式,讓她對他很有好感。

  「這位大哥,請問您的真實姓名?」

  「啊?我不是說我叫李阿五了嗎?」

  「可是昨晚你又說你是張阿三!」

  紫川秀又摸摸鼻子,發現自己剛剛露了個破綻。他強辯說:「我早上叫李阿五,中午叫王阿四,下午叫張阿三。」

  林雨給逗得撲哧一笑:「胡扯!」心裡明白:這個人是不願意向自己透露真實身份。本來自己也是隱瞞了真實身份的,對方這樣做倒也公平。但不知為何,她心頭還是一陣難受。

  「那現在該怎麼稱呼您呢?」

  「嗯,現在是晚上,我就叫張阿三吧!」

  「張先生,您是去帝都的吧?」

  紫川秀微微一笑:「林小姐,叫我阿三吧!先生什麼的太難聽了。」

  林雨又撲哧一笑:「那您又叫我林小姐?」她柔聲說:「我的朋友都叫我阿雨。」

  「阿雨。」紫川秀喃喃念著,不知為何,當他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他腦海中出現的卻是紫川寧的倩影。

  「三哥,你是帝都人吧?是回帝都的嗎?你是幹什麼的?」

  紫川秀一愣:這丫頭還真是會攀交情,現在已經管自己叫「三哥」了。他不想多說,淡淡回了一句:「是的。」頓了一下,覺得自己的口氣太冷,他又補充說:「我回帝都是探親。」

  「探親?探什麼親呢?」

  紫川秀笑而不語,林雨恍然大悟:「三哥,你是回去看嫂子吧?」

  紫川秀笑著搖頭:「我們還沒結婚呢。」

  「那就是說女朋友——不,應該是說是未婚妻嘍?」林雨笑得燦爛,但不知為何,當得知紫川秀已經有了未婚妻,她的心好像什麼地方被刺了一下。

  紫川秀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微笑:「我們並沒有婚約。兩年沒見,也不知她是不是有了別的人了。」

  林雨凝視著紫川秀,兩天以來這是她第二次仔細看著這個陌生的男人。他是個十分英俊的男人,劍眉星目,神情俊朗,下巴和臉頰邊上有點黑黑的鬍子渣,讓他本來俊秀的瓜子臉上平添了幾分陽剛之氣。但讓她坪然心動的並不是他的相貌,而是他的氣質。這個人的氣質絕對不同尋常,那種經歷殺伐、常常處於生死邊緣中的人,所特有的那種漫不經心的灑脫,還有那種應該是久經風霜的中年人才有的成熟與寬容,形成了他獨特的男人魅力。不知為何的,一到他身邊,自己就覺得非常的安心。當知道他已經有未婚妻時候,自己心頭竟然湧起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覺。

  「不會的。」林雨的聲音很誠摯:「像三哥您這麼優秀的男人,沒有哪個女孩子會捨得放棄的,您女朋友一定在等著您的。」

  紫川秀輕輕說:「謝謝。」

  「三哥您是幹什麼的呢?」

  紫川秀笑笑:「你看呢?」

  林兩猶豫了一下:「我看,三哥有這麼好的身手,您恐怕是軍人吧?」想了一下,她又開玩笑地補充說:「要不是就是強盜?」

  紫川秀並不感到意外。自己身上軍人的特徵太多了,這個女孩子又這麼冰雪聰明,實在也無法遮掩。他的臉色陰沉了下來,一副很沉重的表情:「既然都被你看穿了,事到如今,我就只好實話實說了。」若是換了熟悉他的白川在這裡,馬上就知道接著從他嘴裡出來的話最好連一個字都不要信。

  林雨睜大了好奇的眼睛,焦切地等待著。

  「其實俺張阿三是很有名的強盜,匪號『草上飛』獨往獨來,劫財又劫色,縱橫七省從無敵手。正好今天還沒開張,碰上你這麼個嬌滴滴的姑娘,嘿嘿嘿……」配合著陰森的話語,紫川秀獰笑著慢慢地向林雨伸出了「魔掌」。

  林雨誇張地雙手護在胸前,裝出了一副很害怕的樣子:「草上飛大俠,不要!救命啊。」眼中淨是盈盈笑意。

  「來,小姑娘,乖乖跟俺回去做押寨夫人吧!荒山野嶺的,你叫也沒有用,不可能有人來的。」

  話語剛落,紫川秀神色一凜,收斂了笑容:他聽到了外面有大片的馬蹄聲正急速向這個小屋接近。

  林雨看見他臉色突然嚴肅起來,趕緊問:「怎麼了?」

  紫川秀張望下四周,也找不到什麼可以藏身的地方。他若無其事地對林雨說:「你到廚房去。我沒叫你,你不要出來。」

  那些人馬十有八九是衝著這個女孩子而來。紫川秀暗暗後悔,昨晚心應該再狠一點,不該讓那幾個殺手跑掉,現在他們又找幫手過來了。而且聽蹄聲,數目還相當多,恐怕有上百人之譜。這次應付起來就相當麻煩了。

  林雨正要問「為什麼」,臉色陡然一變,她也聽到馬蹄聲響了,就在這一剎那,蹄聲又近了很多,顯然那些騎手趕得相當急。

  她臉色一下子煞白,急切地說:「三哥,這件事情與您無關的,嫂子還在等著你回去。等下您不要插手,讓我來應付。」

  紫川秀搖搖頭:「昨晚我打了他們的人,那就與我有關係了。你快進廚房去吧。」

  林兩感動地望了他一眼,一瞬間,千言萬語的感激已經透過眼神傳遞過去了。昨晚的出手,還可以說是一時路見不平的義憤,現在眼看敵人聚眾而來,勢所難敵,這個人依舊這麼堅定地維護自己。他並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是為了自己的美色;不顧凶險,目的就是為了維護一個弱質女子不受欺凌。一時間,林雨只覺得一股熱流胸中滾燙:雖千萬人矣,我獨自前往!這才叫俠義的英雄氣概,這才是真正的男人!

  她輕聲說:「我不走。」不知不覺的,她的手已經緊緊握住了紫川秀溫暖的手,心裡有一句滾燙的話不敢說出口:「我與你同生共死。」

  紫川秀詫異地看了她一眼,隨即又釋然:隨她去吧。廚房並不是什麼隱蔽的場所,藏與不藏並沒有多大區別。至於被她抓住的手,他並沒有抽出來,他只當她小女孩心裡害怕了,總得找一個依靠。

  屋子裡一片寂靜,兩人都沒有說話,都在留神傾聽外面的聲響。蹄聲由小變大,越來越接近了。在風嘯馬鳴之間,隱約夾雜有一陣陣的狗吠聲。紫川秀的心一下子涼了:敵人帶有狼狗,自己想帶林雨趁混亂脫圍逃跑的主意就很難實現了。

  這下得拿出真本事了!紫川秀冷笑著,心冷如鐵,右手輕輕按上了洗月刀冰冷的刀柄。

  馬蹄聲在門外停住了,外面傳來了繁雜的人聲:「這兒有具屍首!」

  「這兒也有!是黑虎幫的人!」

  「大夥散開來找!」

  「大人,這裡有座屋子。」

  「你們幾個人進去看看!」

  紫川秀聽說話聲,那些人大多是西部的口音,一個個中氣充足,內力很不錯的,比起昨晚的那批人強得太多了。他越想越是奇怪,林雨小小年紀,怎麼會惹上那麼了不得的仇家?

  「叩、叩、叩!」門口傳來劇烈的敲門聲。紫川秀並沒有理會,只是安靜地站了起來,一手握刀,身形在黑暗中站得筆直,那傲然的男兒氣概讓旁邊的林雨看得枰然心動。

  「砰!砰!」眼看沒人開門,敲門聲變成了粗魯的撞擊。「砰」的一聲,屋子的門被踢開,有人闖了進來,外面冰冷的月光灑了進來。

  但在同一瞬間,屋子中出現—一輪更耀眼的明月!冰冷如雪,凌厲如風,凶狠如雷,迅疾如電,即使是天上的雷突然打下來,也不比紫川秀的刀更讓人震撼:洗月刀一出鞘,那凌厲的刀氣已經籠罩了從門外進來的三人。縱使他們三人全都無一弱者,但在那一瞬間,沒有一個人來得及反應。他們連閃避、拔刀的動作都來不及做,張大的瞳孔裡滿是那一輪圓月般耀眼的刀光,腦子裡只剩下一個字:死!

  「住手!」

  刀光嘎然而止,突然消失,錚的一聲脆響,紫川秀已經收刀回鞘,他詫異地望著林雨,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喊停。

  林雨歉意地說:「他們是我的人。」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呼吸有點不暢。剛才帶著那刀給她的印象太強烈了,她被震撼得說不出話來。

  「啊!」那三個進來的人這時候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從鬼門關裡轉回來了!他們慌慌張張地往外跑,一邊跑一邊叫:「來人啊!大人在屋裡!有人劫持了大人!」

  衣袂風聲響動,腳步聲從四面八方彙集過來,團團圍住了小屋,到處是一片驚喜的呼叫:「找到小姐了!找到小姐了!」

  有個威嚴的蒼老聲音在下著命令:「破牆!攻進去!」

  那群人轟然應答,接著,四面牆壁都響起了猛烈的敲擊聲音,整間屋子簌簌發顫。

  紫川秀一不動,安靜地看著林雨:「他們是你的人?」

  林雨點點頭,平靜地說:「下命令破牆的那個人,是我的叔叔。」

  紫川秀凝視著林雨美麗的臉。不知為何,他覺得一陣不捨。一時間不知說什麼好,他搔搔頭髮:「可惜了,這房子很不錯的。」

  話語剛落,「嘩啦啦拉」一陣雜亂的響聲,一片牆壁已經給外面推翻了。人影綽綽,大群的武裝人員站在外面冰冷的月光下,燃燒的火把將雪地照得一片明亮,十幾副弩弓對準了紫川秀。一個很威猛的聲音喝道:「大膽狂徒,竟然冒犯我家小姐!快把小姐放出來,不然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紫川秀一愣,林雨一笑:「再好的房子,也有壞的那天,不是嗎?」看在紫川秀眼裡,她的笑容竟有幾分淒苦。她輕輕抓住紫川秀的手,把一個圓形的東西塞進他的手心。紫川秀低頭一看,是一個很漂亮的圓形玉珮。紫川秀看得出來,這方玉石溫暖圓潤,玉色蒼翠,乃難得一見的極品,價值一定不菲。他正想推辭,林雨卻把玉珮塞進他手心,堅決地把他的手合上。

  「這不是給你的,是給嫂子的,三哥。日後如果有空的話,記得到河丘的聽雨咖啡館來找小妹啊!」林雨說完,正要離去,紫川秀在背後叫了一聲:「請留步。」

  林雨一震,轉過身來。紫川秀看看自己身上,也沒什麼比較拿得出手的東西。最後只得把洗月刀拔了出來(外面的弓弩手們一陣緊張),把刀鞘雙手遞了過去!「這副刀鞘是我祖上傳下來的,做工還算不錯,上面嵌的寶石說不定也值幾個錢的。收下做個紀念吧。」

  林雨微微一笑,也沒有多加推辭,雙手接過。

  「那麼,祝你一路順風了,阿雨小妹!」

  「嗯,也祝你和你愛人早日團聚,三哥!」

  林雨深深地一鞠躬,轉身向外走去。外面的人看她出來了,一起彎腰鞠躬,齊聲問好:「小姐安好!」

  林雨只是點頭回禮,她和一個老者輕聲說了幾句,那老者不住地點頭,然後向紫川秀走來:「張先生嗎?」他牽著一匹馬過來:「雪夜行路沒有坐騎很不方便,先生如果不嫌棄的話,就用這匹如何?」

  紫川秀連忙推辭:「那怎麼好意思呢?」

  「先生不要說這種話。先生是我們的救命恩人,區區一匹馬,又算得了什麼?」

  紫川秀正要推辭,卻見遠處的林雨正目光炯炯地望向自己,神情哀怨。紫川秀一震:這種悲傷的眼神自己好熟悉啊!是在哪裡兒過呢?

  老人見紫川秀不出聲,微笑著說:「那就祝先生一路順風了!」

  林雨看到紫川秀收下了馬,嫣然一笑,嬌容如花。她深深地凝視了他最後一眼,彷彿要把他的形象牢牢地銘記心中,轉身翻身上馬,策馬而去。大群人馬緊跟在她後面,一行人,逐漸消失在月光下寒風冷雪的夜色中,蹄聲轟隆,漸漸變得微弱,終不可聞。

  紫川秀看著他們絕塵而去,不知為何,心裡空蕩蕩的,像是失去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若有所失的悵然。腦子裡揮之不去的,全是林雨那明亮的眼睛。

《紫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