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緩緩打開了。
  幻化作侍從模樣的六耳獼猴躬著身子,退出門外。
  卻在那大門合上的瞬間挺起了胸膛。原本臉上堆滿的笑也在頃刻間消散,化作了冷漠,甚至帶著一絲絲的憤怒。
  「大聖爺,怎麼樣了?」
  「她說……給她一點時間,讓她考慮考慮。」
  「考慮?」
  六耳獼猴化作原本的形態,那牙已經咬得咯咯作響。
  「她一開始分明就不想讓我知道她的身份。由始至終,她都只認西行路上的那一個。現在,她居然為了楊嬋的安危說,考慮?呵,真有趣,真有趣!」
  說著,六耳獼猴攥緊了拳頭一步步朝聖母宮外走去。
  一個親近六耳獼猴的妖將一臉的懵懂,低聲問道:「大人,大聖爺他這是……」
  「還沒聽懂嗎?」山羊精壓低聲音道:「這個所謂的風鈴小姐轉世,她的心是向著聖母大人的。這樣一來,有問題的就不僅僅是她了,還有聖母大人!」
  說完,山羊精已經丟下那妖將快步朝著六耳獼猴跑了過去。
  「大聖爺,大聖爺!您等等我呀。接下來應該怎麼辦?」
  「準備婚禮!」
  「準備……婚禮?」
  在場的妖怪一個個面面相覷。
  「還用我再說一遍嗎?」
  「諾……諾!」
  ……
  房間裡,清心呆呆地凝視著放置身前的那杯茶。
  那是六耳獼猴為她泡的茶,茶水已經涼了。她的思緒卻還是一片混亂。
  「如果您不答應。聖母大人可能會有性命之憂。您也知道。六耳獼猴瘋起來,誰也攔不住的。更何況,他並沒有跟聖母大人患難與共的記憶。聖母大人也是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六耳獼猴最後的「規勸」在清心的腦海中迴盪著,那心跳得飛快,就彷彿像要將渾身的血液都逼出體外一般。
  「楊嬋姐,會出事?」
  她不懂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不知道楊嬋為什麼會被軟禁。更不知道六耳獼猴是如何起的疑心。但……
  直覺告訴她,這一切肯定跟她的到來有關。
  那天楊嬋不是已經佔盡了上風嗎?為什麼又忽然……
  許久,她緩緩閉上雙目。
  她已經決定切斷過往,可是,現在似乎已經由不得她了。甚至,為了維護初衷,她必須要將自己都賠上……
  ……
  「聖母大人……」一名妖將偷偷摸摸地將楊嬋的窗開出了一條縫。
  楊嬋連忙快步走到窗前。
  「您是……」
  「末將是呂丞相的舊部,趁著這次獅駝國招兵買馬混進來的。」那妖將神色慌張地說:「末將剛剛聽到一些切實可靠的消息。六耳獼猴,已經偷偷去見過清心上人了,而且是用您侍從的面貌。現在已經下令籌備婚禮了。」
  「婚禮?」楊嬋大吃一驚。
  還沒等楊嬋反應過來。那妖將又接著說道:「末將正想辦法聯繫清心上人,不過。那閣樓看似無人看守,暗地裡,守衛卻比這裡還要嚴得多。末將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末將此行,只是希望聖母大人知道,六耳獼猴已經對您有了極大的戒心,還請您千萬注意自己的安全,不要輕舉妄動!」
  說罷,那妖將扭頭就走。
  月色昏暗,楊嬋甚至沒看清楚那妖將的面容,只是記住了他的氣息。
  「要……舉行婚禮?」楊嬋不由得緊了緊拳頭。
  不多時,一隊妖兵舉著火把從窗前走過,高舉的火把將一切都照得通亮。
  ……
  此時此刻,深夜。風徐徐地吹過,捲起了一地的沙塵。
  整個鳳仙郡都靜悄悄的。
  房間裡,玄奘點起一盞油燈,正伏在桌前細細地查閱著什麼。一隻手輕輕地揉著肩膀。
  酸痛,是他現在唯一的感覺。
  一副凡軀,每日往返井上井下不斷折騰,孤身一人挖井……一天兩天或許還可以,可若是每天如此,誰又能吃得消呢?
  白天或許還好,幹著活的時候只是感到疲勞,而一旦到了晚上鬆懈下來……那可真是渾身上下沒有一寸肉是不顫的。
  「咚咚咚。」
  一陣敲門聲傳來。
  「玄奘法師。」這是老郡王的聲音。
  玄奘披著上衣一步步走到門前,輕輕打開了房門。
  那門外,老郡王正端著一個盤子,盤子裡,是幾片薄餅。
  「老郡王這是……」玄奘頓時愣了一下。
  「玄奘法師辛苦了。」老郡王一個側身進了門,將那盤子放到了桌面上,堆起滿臉的笑,道:「這些日子,玄奘法師為了我們鳳仙郡,實在是辛苦了。老頭子想來想去,也沒什麼可送給您的。這幾塊薄餅,就當一點小小的心意吧。」
  聞言,玄奘頓時蹙起了眉頭。
  他呆呆地看著那薄餅,又看了看老郡王。
  「老郡王您這是……送客?」
  這一說,老郡王不禁有些尷尬了,卻還是硬著頭皮道:「算不得送客。玄奘法師一番好意,老頭子怎麼可能做出那種缺德事情呢?只是……」
  頓了頓,老郡王猶豫著說道:「只是,既然挖不出水,要不然就算了吧……」
  好一會,玄奘的神情漸漸平靜了下來。
  這,應該算是意料中的事情吧。沒有挖出水,鳳仙郡卻又多了一口人,這對這個郡來說,並不是什麼好事。
  他深深吸了口氣,望著老郡王一言不發。
  老郡王卻還眼巴巴地望著他。
  此時,兩人都不知道,就在那屋頂上,猴子早已經掀開了一片瓦,靜悄悄地瞧著他們。
  「這一下,玄奘法師該放棄了吧?」一旁的呂六拐壓低聲音道。
  「應該是要放棄了。不過他絕對不是那種會什麼都不做就離開的人。」牛魔王輕聲道:「也許他會讓我們幫忙挖,或者讓我們請天庭多少給這裡降點雨。」
  說著,兩人都面露欣喜之色。
  猴子卻笑不出來。
  一旁,小心翼翼趴著的小白龍悄悄道:「可是,這樣一來,不就等於說玄奘法師的普渡之道是錯的了嗎?那我們西行,還有什麼意義?」
  這一說,呂六拐和牛魔王頓時都閉了嘴,不敢做聲了。
  正當此時,天地忽然一閃,一聲雷鳴傳來。
  猴子猛然仰起頭,望見一片雨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