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床邊冒出的半個腦袋散發著幽幽寒意。
碩大的眼眶裡連個眼珠也沒有，空洞的就像深井。
茹小囡呼吸驟然紊亂，她猛地閉上眼睛。
一定是我睜眼的方式不對。
靜待了片刻，她才微微睜開眼睛。
蒼白的大腦袋仍在停在床邊，連位置都沒動過。
不對不對，這一定是夢，怨靈怎麼會長成這個樣子，畫風根本不是這樣的好嘛。
再次閉上眼睛。茹小囡在心裡叨念著。
腰間忽地一緊。
青墨顏從她身後將她攬過去，落到了他的懷裡。
「你感覺到了嗎？」青墨顏低聲在她耳邊道。
「嗯。」
「你說的那個怨靈……它出現了？」
茹小囡盯著床邊，「是。」
青墨顏下意識的伸手將他的劍拿了起來。
床邊的大腦袋瑟縮了一下，好像受到了驚嚇，往下沉了沉。
只剩下那對空洞的眼眶還露在外面。
茹小囡按住了青墨顏拿劍的手，「你這樣會嚇到它的。」
青墨顏揚了揚眉梢。他從不知道死物也會被嚇到。
「你身上帶著煞氣，從某些方面說，那些死物更害怕你。」茹小囡解釋道，在他的懷抱裡，那種透骨的寒意似乎也驅散了不少。
青墨顏勾了勾嘴角。
這種事不用她說他也明白。
他的手上沾了多少血，就連他自己也說不清。
替皇帝殺人，一樁案子若是株連九族的話，往往會牽連數千條人命。
這些全都要算在他的頭上。
煞氣沖天，鬼神莫近。
就連活人看到他都會避之不及，他就是一把皇帝的刀。
「你為什麼要在我身上留下鬼痕？」茹小囡向床下躲著的怨靈提出疑問。
怨靈慢慢伸出手來，蒼白的小手就像在水裡泡過，白的嚇人，它指向窗戶外。
茹小囡轉頭看向窗外，外面只有一片夜色。
「你想……看星星？」
怨靈空洞的眼眶蹙了起來，雖然沒有眼珠，但是那表情卻委屈的要命。
「那是……你想看月亮？」茹小囡猜測道。
怨靈將前額埋在床邊，一抽一抽的。
「你為什麼哭啊，有話可以好好說啊。」茹小囡歪著腦袋勸解著。
怨靈抽搐的越來越厲害了。屋裡的溫度也越來越低，就連青墨顏都能感覺到明顯的變化，他抓起被子將茹小囡裹了起來。
「那個怨靈很難對付嗎？」他看不到怨靈。只能聽到茹小囡一個人的問話。
茹小囡無辜的眨巴著綠瑩瑩的貓眼，「怨靈年紀太小，我們之間溝通有些困難。」
怨靈小手捶打著床邊，絕望之極。
「你到底想說什麼啊？」茹小囡再次看向窗外，怨靈剛才指的是什麼，她看了半天也想不明白。
就在這時，一聲淒厲的慘叫劃破了黑夜的寂靜。
茹小囡愣神的功夫，床邊趴著的怨靈不見了。
「什麼聲音？」茹小囡豎起耳朵。
青墨顏迅速披上衣裳，茹小囡也緊跟著他跳下了床，兩人出了門。
「玄玉？」青墨顏並沒有急著尋著慘叫聲去查看情況，反而先喚了玄玉。
令人意外的是玄玉並沒有出現。
難道……剛才的聲音是玄玉出了意外？
茹小囡一個激靈，蹬蹬蹬的跑向一側的耳房。
玄玉跟史大天他們晚上就住在這裡。
「玄玉。你在嗎？」茹小囡猛地拉開房門。
床鋪上，玄玉正奮力的推開像死狗一樣壓在他身上的史大天。
茹小囡以拉開房間的姿勢僵立在原地。
玄玉也呆住了。
只有史大天睡的跟死狗一樣，抱著玄玉的腰還在嘟囔著嘴。「小娘子……你模樣真俊……」
玄玉唰地變了臉色，「茹姑娘……那……那個……」
「打擾了。」茹小囡僵硬的關上門。
「茹姑娘等一下，不是你想的那樣！」
房門外。茹小囡看著青墨顏嘿嘿一笑，「咱們來的不是時候。」
「不是的，茹姑娘你聽我說！」玄玉倉皇出了門。一邊慌亂的穿著衣裳：「全都是史大天那個混蛋……」
茹小囡擺著手，一副瞭然的姿態，「知道啦。你不用解釋。」
「不是，我們真的沒什麼。」玄玉慌的連手都不知該放到哪裡，「那個混蛋晚上睡覺不老實……」
青墨顏淡淡瞥了玄玉一眼。「先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玄玉好不容易才冷靜下來，去了院裡查看。
因為剛才的慘叫聲，院裡的人都被吵醒了。
仙姑的叔叔也點了燈出來：「聽聲音好像是從四位大師住的客房那邊傳來的。」
青墨顏帶了茹小囡下了台階，來到靠近右側的客房。
玄玉早就等在了客房門外，神色肅穆，「世子。還是不要讓茹姑娘進去了。」
青墨顏「嗯」了聲，茹小囡卻固執的扯住了他的袖子。
「我也去。」
青墨顏猶豫了片刻。
玄玉為難道，「屋裡情形有些血腥。茹姑娘還是不要進去了。」
「順天府的案子我都見過，我不怕。」茹小囡堅定道。
那時候順天府尹被人殺害，當時也是滿屋子的血腥。
青墨顏沒說什麼。只是伸手攬住了她的肩膀。
玄玉推開門，眾人走進去。
仙姑的叔叔手裡提著個燈籠，當屋裡被照亮之時，他嚇的險些癱倒在地上。
玄玉手疾眼快，扶住了對方，一手接過燈籠。
屋內，三名僧人倒在血泊中，剩下的一名僧人正無聲的獰笑著，用手裡握著的佛鈴末端的尖銳處不斷的刺著自己的身體。
青墨顏微側過身子，擋住了茹小囡的大部分視線。
「世子，要不要攔住他？」玄玉看向還活著的那名僧人。
那人不斷的刺著自己的身體，好像完全感覺不到疼痛一樣，面部在燈籠忽明忽暗的光線裡猙獰著。
「不用了，他已經瘋了。」青墨顏幽幽道，而且看他身上的傷勢，就是攔下來也活不不到天亮。
「死氣，一定是這裡的死氣造成的！」仙姑的叔叔連連搖首歎息，「造孽啊。連出家的高僧都難逃一死，真是造孽，早知道毒蟲谷裡住著的是妖女。我們就應該早些把她殺了。」
青墨顏眸光一動，「我聽說毒蟲谷裡住著的女子為人和善，你為何說她是妖女。」
仙姑的叔叔壓低聲音。「那是村民無知，這些卻騙不了我家的仙姑，她是有陰陽眼的。她說毒蟲谷裡住著的是個妖女，就是因為她才招來的這些毒蟲跟妖霧……我們都是些鄉下人，不想招惹是非，所以也不敢說出去……」
天亮後，玄玉找來他的手下，將屋裡死去的四位僧人的屍體抬了出來，停放在院裡。
村裡人聽說四位僧人的死訊紛紛趕來，要他們將屍體抬到村外燒燬，免得村裡其他人遭到死氣傳染。
青墨顏卻不為所動。
「小東西，你也認為他們是被死氣害死的嗎？」青墨顏目光灼灼，看向茹小囡。
茹小囡哼了聲，「鬼才信呢！」
青墨顏捏了捏她粉嘟嘟的面頰，露出一絲贊同的微笑，「沒錯，鬼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