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一二章 苦難的塵世(上)

  「『量天尺』孟著桃……」

  凌晨時分的碼頭,一處處的火把照亮了周圍的環境,腥臭的魚腥與各種廢棄的雜物混雜在一起,但在一處處的棧橋間,也能夠看到或明或暗的士兵正在執行著護衛的任務,晦暗而冰冷的水中,亦有精通水性的衛士在悄然游動。

  「公平王」何文準備離開江寧的現場。

  過去的幾日,自他所持的態度逐漸明朗以來,每一天都會有大量的人過來拜訪,帶著各種各樣的訊息與態度,彙集到何文的身前。

  有許多的態度早已料到。

  也有一些人的選擇,出乎意料之外。

  臨上船之際,趕來的這名信使攜帶的信息,便是讓他感到意外的,因為信息的嚴重性,他著人將這位名叫凌霄的年輕使節帶上了大船,隨後打開了凌霄帶過來的信函。

  「轉輪王」許昭南麾下,「怨憎會」的首領孟著桃令其帶來了大量關於許昭南陣營的秘密信息,在揭露不少中高層大員弱點的同時,也備上不少可以用於威脅或是招安的信物,點出了部分有親近讀書會傾向者的名字。

  在過去十餘天的時間裡,「怨憎會」一方雖然也根據許昭南的指示開始大規模的搜捕讀書會成員,但對於這些處於關鍵位置上的嫌疑人,孟著桃卻是想方設法的將他們隱瞞了下來。。。

  而最終的消息,是孟著桃準備以讀書會的名義向許昭南展開一次刺殺,按照對方以及使者凌霄的說法,他的手下已經有了擅使重炮之人,有心算無心之下,得手的把握,當有七成。

  穿著寬大袍服、身上散發著藥味的何文,船隊已經緩緩起航,遠處的夜色中、在城市的南端,有大規模的騷亂動了起來。

  「孟著桃……你的這位大哥,他做事的風格,一直是這樣嗎?有了機會,便鋌而走險……」

  何文望著船艙外的光景,目光深沉而嚴肅。

  江寧城的這一番佈局,與其餘四人的決裂,非常冒險,但無論在明處與暗處,何文並非沒有自己的後手與安排。可無論如何,孟著桃的這番相應與倒戈,是可以作為舉足輕重的一步棋子來安排的——如果對方早來聯繫,他絕不會讓此人去搞什麼暗殺。

  但當然,公平黨浩浩蕩蕩的起事,參與其中的,草莽與梟雄無數,不少人都是哪怕一分把握都要搏一搏的亡命之徒。倘若孟著桃就是這樣的性情,他也沒有多的可以說。

  不過,一旁的凌霄微微遲疑之後,搖了搖頭:「孟大哥他……往日裡的行事,多以穩妥謹慎為主。」

  「那他還要把自己搭進去?」

  凌霄低著頭,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過得一陣,方才低聲道:「孟大哥說,你既然搖了讀書會的旗,立即就遇上了刺殺,讀書會的人,便不能沒有報復。殺了許昭南,則各處認同讀書會者,必然雲起相應。江南大事可成。」

  「可他若是殺不了呢?」何文歎息,「這四位當中,許昭南麾下高手最多,那天下第一林宗吾都站在他一邊,他一人可能擋不住千軍萬馬,但若要為一護衛,就算有火炮,也未必殺得了許昭南。」

  「我們已經探查了此事。」說到這事,凌霄道,「根據新虎宮中傳來的消息,還有孟大哥最後一次與林教主的談話,我們發現,在華夏軍參與此事之後,林教主對江寧之事已有退意。他在私下裡似乎勸說過許昭南三思而行,甚至讓他過來與您談一談,看看是否尚有折衷之法。而左護法王難陀那裡,也與許昭南打過招呼,倘若失了公平大義,林教主便會離開,讓許昭南到時候勿惱勿怪。許昭南不敢得罪他們,那時並無話說。」

  「……」

  何文蹙起了眉頭。

  「便是因此,孟大哥說,此事,當有七成把握。」

  ……

  夜風緩緩的拂過街巷,炮火的硝煙在街頭飛散。

  孟著桃手持鋼鞭,高大的身軀上有斑斑點點的血跡,他的呼吸悠長,面對著前方那道身影,正讓自己的身體在巔峰狀態平靜下來。

  周圍的道路旁是或呻吟或呼喊的傷者,這幾人能夠跟在許昭南身邊,平素也都是不可一世的高手,然而面對著孟著桃的鋼鞭,他們身體上的部分一觸即崩,有的被打碎了手腳,有的被打開了肚子,也有的是乾乾脆脆的打爆了腦袋,倒在地上成了屍體。

  然而在周圍的道路邊,大量的士兵與綠林人已經反應過來,開始戒備四周以及朝道路中央合圍,幾名跟隨在孟著桃身邊的親信此時便遭遇了合圍。身形狼狽的許昭南從地上爬了起來,開始朝附近發號施令。

  夜空之中,又有不同的煙火燃起,這次升騰的火焰不同於「轉輪王」的煙火令箭,它更為張揚璀璨,象徵的是「大光明教」聖教主的法駕降臨,林宗吾抵達的同時,王難陀率領的眾多護法親信,也開始在周邊出現,圍捕「怨憎會」的成員。

  孟著桃的目光掃過前方的大和尚,望向道路的周邊,也遠遠地望向了曾經炮火發出的地方。黑暗之中,那邊已沒了動靜,可以想見那邊已成了什麼樣子。

  「阿彌陀佛。」林宗吾雙手合十,歎了口氣,「第一輪炮響之後,本座便到了那邊,你的兄弟抵抗英勇,死時並不痛苦。」

  孟著桃點了點頭:「上次交談,受益匪淺。本以為大師道行高深,已將世事想得清楚,能夠分辨孰對孰錯,卻想不到……終究,做了這等決斷……」

  「……本座也想不到,孟施主最終選的是這樣的路。」林宗吾看著他,「此次來到江南,搭手的各路豪傑中,你的武藝最高,資質最好,此次勘破心障,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他日未嘗不能成大宗師之境,比肩本座、周侗。可惜,便不能回頭嗎?」

  道路那邊許昭南微微愣了愣,隨後大喝:「孟著桃,八執之中我待你最好,對你最為看重,你受了誰的蠱惑,要行此蠢事……今日有聖教主在,你若回頭,我看聖教主的面子,可以既往不咎!」

  「哈哈。」

  孟著桃笑了出來,短促而又諷刺,他望向林宗吾:「大師,以你的智慧,莫非都看不出來,公平黨的這幾位,不能成事嗎?」

  「孟施主,世事混沌,能成事與不能成事,不是三言兩語的道理可以概括的。我知你受了讀書會妖言的蠱惑,姑且不論這些小本子乃是何文刪頭去尾所發,即便是西南寧毅,他若確定自己能成事,又何必往整個天下,廣發這些東西呢?不過是心內難定,求條後路罷了。」

  林宗吾合十低歎。

  「至於能否成事的源本,歸結於人,倘若能廣納天下英豪,虛心受教,便是出身草莽者,又何嘗不能成事。此次江寧大會並不順利,有些問題難以解決,固然令你沮喪心虛,但許公與我言明,他與何文之間的分歧,並非是他不願意採納何文的看法,純只因為何文弄權,不願與天下人合力而已。此次回去,許公麾下,也將進行改革,嚴查貪腐、打擊徇私。如此一來,孟施主,去到何文那邊,何如留在許公麾下,繼續出力呢?」

  孟著桃以悲憫的目光看著他,烽煙之中,這身形龐大的和尚氣勢驚人,猶如山嶽,長期以來,只要有他在,所有的江湖人,幾乎都提不起與其戰鬥的意志。但孟著桃手中鋼鞭一振,笑了起來:「說這些話,你自己信嗎?」

  林宗吾望著他,過得一陣,歎了口氣:「……倒是有一件事,令本座意外。」

  「……」

  「世人百態,各有其道,你被讀書會的人蠱惑,雖令人惋惜,卻並不離奇。只是孟著桃你掌印一方,遲早是廟堂之人,早非普通的江湖豪俠。若是不忿於許公的施政,留在這裡,徐徐圖之,待有更好的機會,再與何文約定,率怨憎會大舉倒戈,豈不更好。何苦像今日這般,壞了大事呢?」

  林宗吾的問題,或許也是在場許多人的疑問。他這番話問完,只見昏暗的硝煙之中,孟著桃的面色複雜,目光幾度變幻,那神情之中,似有緬懷、有懊悔、有無奈、也有茫然,但最終,變做了一個坦蕩而豪邁的笑。

  他的話語低沉,彷彿只是說給對面的林宗吾聽。

  「若無此事,旁人怎知信奉讀書會道理的人,是看得見、摸得著的呢……」

  道路周圍的眾人,聽不清楚這話,而下一刻,風暴呼嘯而起,林宗吾身上袈裟一振,兩道身影的對轟,在街道之上爆開巨響。

  孟著桃奮起全力,殺向許昭南。

  ……

  夜色北端的江面,何文的船隊緩緩的駛離江岸。

  「即便有七成把握,若是敗了,也是功虧一簣。孟先生……原本該與我商量才是……」

  江寧城南的變亂已經發生,再去聯絡,已然晚了。期待孟著桃成功的同時,何文的歎息中也顯得惋惜,在江寧城中,他聯繫過各方面的不少人,與孟著桃之間也發生過邀約,但因為一些陰差陽錯的事情,並未在私下裡有過交談,以至於他並不清楚這位許昭南手下的得力干將,是能夠爭取的同志。

  而與此同時,他對孟著桃的瞭解,也僅止於一些大家都知道的訊息。

  「……我之前聽說,孟先生曾經……親手打死了他的師父,這次在江寧,曇濟大師似乎也是……這中間,是否有什麼內情?」

  對方的決斷已無法逆轉,何文思考著接下來的應對,也隨口問起了關於孟著桃的這些訊息。只是親手弒師、殺死英雄的履歷自然不光彩,問題問到一半,他已經察覺出面前的年輕人神色有些不忿,這番話說完,何文準備跳過這個問題。卻見那名叫凌霄的年輕人眉頭蹙了幾蹙,微微咬牙,方才開口。

  「孟大哥他……」他道:「孟大哥他……自到俞家村起,便穩重可靠,喜怒不形於色,與四叔交手過後,更是極少與人坦陳心事。只是幾個月前有一次,他出門應酬喝醉了酒,回來之時與我在野地裡坐了片刻,那天天黑,四野無光,他跟我說,人世間最苦的事情,是無論怎樣都看不見路。」

  「孟大哥他說……十餘年前他隨著兵禍南下,也曾經與女真人廝殺,可是在那時的天下,武藝再高,也不過如豬如狗一般,被女真人驅趕。北人南下之後,武朝說要振作,令南朝看起來鮮花著錦烈火烹油,可這些不過是吸了北人的骨血,粉飾出來的繁華,而貪官污吏依舊橫行,南人享受了繁華,卻只想偏安……武朝沒有路。」

  「四叔……他性情耿直剛烈,南邊說南人歸南北人歸北,他不想被人嫌棄,便待在長江北邊不肯南下。他武藝高強、一生剛直、從不害人,孟大哥說,他也想這樣活,可天下已經變了,這樣不能活……四叔那邊,也沒有路。」

  「後來武朝果然敗了,孟大哥帶著村子裡的人,在亂世之中廝殺。得知公平黨的名頭時,他第一次覺得找到了路。他覺得世道太苦,聽了大光明教說有三十三難的講法,入了『轉輪王』麾下……但不久之後他就明白了,公平黨也沒有路。」

  「他……看了很久的讀書會的小本子,那天晚上便跟我說,他覺得……這一次,可能真的有路。他覺得,西南的那位寧先生,把公平黨的問題,真的說明白了。」

  「孟大哥說,這世上若是沒有路,人就只能在那暗處活著,跪下來活、靠吃人活,甚至打死了師父然後活著,那都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孟大哥說是活著,可是我們知道,這一路過來,他所求的,一直是讓村子裡的大部分人活下來的辦法……」

  「何先生。」

  名叫凌霄的年輕人望向了何文,他是孟著桃身邊處理庶務的副手,長久以來跟在孟著桃身邊恐怕也是殺人無算,此刻他的表情也並不軟弱,目光反倒冷冽如刀。

  「我們到如今,也不知道讀書會到底是不是你辦的,但孟大哥說,既然你願意拿起這面旗,他就願意為你衝鋒吶喊、豁出性命。因為這世上最苦的是沒有路,但既然有了路,人就可以為此豁出一切了。」

  年輕人的目光中,有如刀一般的凌冽,也有隱隱嗜血的警告。他說到這裡,頭微微低下,將手伸進懷裡。房間裡公平王身邊的侍衛立刻朝這邊靠了過來,何文伸手示意他們不必緊張。只見對方從懷中拿出了一本翻閱已久的小冊子。

  「孟大哥送我一本書,上頭寫的,是曾經杭州錢希文的事情。孟大哥說,能看到希望,是一種幸福。」

  他看向何文,警告他。

  「……你要把路走出來。」

  ……

  江寧城南,泊心門附近的廝殺,如風暴般的捲過整條長街。

  孟著桃衝向許昭南,手中鋼鞭的攻勢,已一波高過一波,然而擋在他面前的,是猶如佛陀般的天下第一人。

  廝殺的範圍從街面衝入一旁的院落當中,牆壁倒塌了,青磚都被那鋼鞭的崩勁砸開,兩人的戰鬥衝上閣樓的高處復又廝殺而下,或許是因為打得起興,林宗吾的長嘯震動夜空、攝人心魄。

  周圍的旁觀者們沒有人敢衝上前去湊熱鬧,這已然是屬於天下最頂層武者的爭鬥,在數度衝向許昭南的努力失敗之後,收斂心神的孟著桃與林宗吾全力作戰,手中鋼鞭的破壞力甚至達到了林宗吾這邊都不敢硬碰的程度。

  作為接近一流的一群人,大量的武者在周圍圍觀著這一場戰鬥。

  跟隨孟著桃過來的同伴,已經在這些人的合圍中悉數殺死。

  孟著桃數度倒下,而又站起來,最後經受的一拳,是道路旁邊大院二樓上與林宗吾互換的第八十六招。作為周侗死後漸被公認的天下第一,在公開的打鬥中,已經許久無人與林宗吾打上如此之久——上一次這種級別的公開廝殺,還是在當年的澤州,與八臂龍王史進的一戰。

  院外道旁林立的火光中,眾人漸漸感受到了廝殺的平息。

  幾乎被拆掉的木樓二層,孟著桃倒在地上,他幾度的嘗試站起來,感受到了乏力,口中鮮血朝外湧出,林宗吾在前方看著他,外頭的火光從那龐大身軀的後方照來。

  「大好人生。」林宗吾歎道,「為何求死啊?」

  孟著桃在地上掙扎著、摸索著,過了好一陣,方才背靠著旁邊仍未垮塌的木柱,艱難地站了起來。

  「和尚,站到許昭南的那邊,你真覺得能成事嗎?」

  「阿彌陀佛。」林宗吾雙手合十,「大光明教總要有個著落,老衲一生至此,總有些事情,只好抱殘守缺,沒得選擇……更何況,誰勝誰負,如今恐怕也說不准吧,或者許公此次離開,真能做出一番事業呢。」

  孟著桃的臉上淒厲地笑起來,他感受著口中湧出的血腥,伸手嘗試抓住林宗吾:「華夏軍已經到了,他們會打醒你。」

  林宗吾臉上顯出慍怒之色,隨後卻也上前了一步,伸手抓住似要癱下去的孟著桃。

  「孟施主,寧毅未至,老衲既然決定出手,今日的江南,便沒有幾個人能幫著何文翻起浪來。」

  孟著桃也伸手揪住了林宗吾,或許是察覺到自己動了不必要的真怒,林宗吾隨後又歎了口氣。

  「罷了,孟施主,一生武藝練到這等程度,你能被老衲尊重……可還有什麼放不下的嗎?這大好的人間……」

  林宗吾在歎息,孟著桃揪著他的袈裟,卻彷彿聽到了什麼笑話般,笑了出來。

  「大好人間……哈哈……荒謬……」他的神色漸漸恍惚,喃喃道,「和尚……在這等的人世間,你不覺得累嗎?」

  林宗吾明白了什麼,他沒有回答,只是揪住孟著桃,沒讓他倒下。黑暗裡的沉默持續了許久,孟著桃就像是已然死去了一般。

  過得片刻,他發出了於這世間的最後的聲音。

  「我已明大道。此生罪孽難贖,卻終能點燃自己,為他人照亮道路……和尚,這世間……」

  林宗吾等了一陣。

  ……

  放開了他……

  ……

  天亮之前,江寧城中針對四王發動的最大規模、也最接近成功的一次刺殺,就此失敗了。

  ******

  黑夜之中,這轟隆隆的、狂躁的一晚,決定和改變了一些人的命運,孟著桃做出自己的決定、林宗吾也做出了自己的決定,許許多多的人,都在做出自己的決定。而對另外的一些人來說,夜裡的躁動,更多的是一場令人費解的鬧劇。

  天明的前一刻,夜黑得最深沉的時候,一道身影蹣跚著、緩緩的走進冰冷的水中。

  後方有人陡然抓住了他,將他拖著走向岸邊。

  「放開我……放開我……」求死的身影虛弱地掙扎。

  化名龍傲天的少年並不理會,將他拖回了岸上,扔回他妻子的屍體旁。

  薛進渾身都是水中帶來的腥臭,蜷縮成一團,緩緩的顫抖。

  站在前方的少年身上也沾著腥臭的氣息,他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對方,只是過得一陣,方才道:「至少也該讓她入土為安後再死吧?」

  薛進緩緩搖頭:「在這……世間。入土……哪有為安……我不願活了,我一刻也不願活了……恩公……」

  少年張了張嘴:「……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救你們?」

  「……」薛進愣了愣。

  「你不是曾經打過寧毅的頭嗎?」

  「……」薛進看著他。

  「我自西南而來,見過寧先生,你就不好奇,他今日如何了嗎?」

  秋日的河水帶來了滲人的涼意,薛進蜷縮在那兒,瑟瑟發抖。隨後,天邊第一縷的魚肚白漸漸亮起來,他看著那居高臨下的少年臉上的輪廓,先是茫然,而後迷惑,過得一陣,他顫抖著伸出手指來。

  「你……你……」

  模糊的回憶從腦海的最深處翻湧起來。

  那是許多年前,時常跟隨在寧毅身邊的一道模糊身影的輪廓,漸漸的與眼前的少年重疊在一起。

  「你是……」

  一旁的小和尚也瞪著眼睛,看著這邊。

  些微的晨光中,少年站在那兒。

  「我叫龍傲天,從西南來。」

  ……

  「……我來看看這江寧,到底……變成了什麼鬼樣子。」

  ……

  時光碾過人的身軀,像是要從人身的內部將那些將死者撕裂,難以言喻的痛苦在回憶的襯托下變得更為真實起來,它籠罩著薛進。他蜷縮在那兒,張開嘴,讓痛苦從口中、從眼中、從身體的每一處噴薄出來。

  凌晨才稍稍平靜的街道上,人們陡然間,聽到了撕心裂肺的嘶吼聲……

  2021的最後一天,很多人在做總結。這可能是對我的人生而言最重要的年份之一,年初的波瀾一度讓我非常振奮,到下半年,才真正遇上了命運的碾壓,我由此感覺到,人生真正的進入了下半程。我曾經很喜歡寫隨筆,很多事情都想跟人坦率地分享,但眼下什麼都不能說,恍然間,我似乎也已經到了許多話不能立刻出口的年紀了,要等到兩三年後,一切塵埃落定,或許才能跟你們再聊聊人生的感悟。還有許多想說的,譬如對更新想說點什麼,但又覺得都是老生常談了。嗯,只說一句明年見吧,新的一年,祝大家都能幸福美滿,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本章完)

《贅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