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太監來的時候,顧傢一傢正在用飯。聽得這話, 江柔猛地站起來, 急聲道:“可是我兒出事瞭?”

太監擺著手:“您放心, 顧大人無礙。隻是有一些事兒, 需要顧少夫人進宮來處理。”

這話讓江柔放下心來,柳玉茹也鎮定下來,她擦瞭嘴角,站起身子,同太監道:“公公稍等,妾身去換套衣服。”

說完柳玉茹便吩咐瞭人去照顧太監,而後轉進瞭房內。

她在房中換瞭一套正裝, 便跟著這位太監入瞭宮, 太監看上去很急, 似乎是宮裡的人都在等著他們一般, 柳玉茹不由得道:“公公, 若不是我傢郎君出瞭事兒, 宮裡到底是因何事如此著急召見妾身?”

“這您也別多問瞭, ”太監面上露出幾分悲憫, “您到瞭,便知道瞭。”

聽到這話,柳玉茹心裡沉下去。

可以確定顧九思是沒事的, 但顧九思沒事,又不是好事,還要她進宮, 又是為著什麼?

她揣測不出來,隻能是穩住心神,一路進瞭宮裡。

太監領著她進瞭後宮,柳玉茹越走心裡越是有幾分茫然。她不太明白,為什麼接見她的地方變成瞭後宮。她緊皺眉頭,不由得道:“公公,可是走錯瞭?”

“沒錯,”太監立刻道,“太後和陛下一同召見您,所以是在夜央宮會見。”

太後和皇帝一同召見。

柳玉茹心裡隱隱有瞭一個人的名字。她緊皺眉頭,卻不言語。

走瞭許久,她終於到瞭夜央宮門口,她按著禮儀進屋去,尚在外間,就隔著簾子跪下去,展袖而後將雙掌貼在地面畫瞭個半圓交疊在前,恭敬道:“民女見過陛下,見過太後娘娘,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後千歲千歲千千歲。”

簾子內沒有聲音,許久後,裡面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道:“這位想必就是顧少夫人瞭?”

“正是。”范軒的聲音也響起來,他聲音裡帶著笑意:“顧少夫人是個見得大義的女子,與公主相處,想必也不會有什麼芥蒂。”

聽到這話,柳玉茹愣瞭愣,心中驟然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這時候,范軒接著道:“雲裳公主,你同顧少夫人說吧。”

說完,柳玉茹便聽見面前珠簾似乎是被人掀起來,而後便有一個女子移步到瞭柳玉茹身前,柳玉茹跪在地上,沒有抬頭,接著就聽李雲裳道:“玉茹姐姐,日後我可能要進顧傢大門,與姐姐一同侍奉顧大人,還望姐姐多多擔待。”

柳玉茹腦子“嗡”的一下,她跪在地上,沒有出聲,沒有抬頭。她仿佛是僵瞭似的,整個人都是懵的。

旁邊太後聲音響起來:“陛下說要給我兒賜門婚事,我兒當年與顧大人便有婚約,她心裡有顧大人,本宮便想著,不如成人之美,讓他們成天作之合。公主金枝玉葉,自然是做不得妾,本宮本想著讓你做妾,但陛下說你與顧九思乃結發夫妻,還有功於朝廷,我兒又為你求情,本宮才答應讓你與我兒共為平妻。我兒年紀比你小上幾個月,名義上雖然都是妻子,但尊卑之分,你心裡要明瞭。”

柳玉茹不說話,太後等瞭片刻,接著道:“怎麼,還不謝恩,是有什麼不滿?”

柳玉茹聽得這聲詢問,內心才慢慢緩瞭過來。她說不出是什麼情緒,她不敢深想,隻是把所有感覺封閉瞭,像年少時那樣,她告訴自己,她不能難過,不能悲傷,不能絕望。她要冷靜,要詢問清楚一切。

她深吸瞭一口,抬起頭來,卻是看向范軒,詢問道:“陛下,敢問我傢郎君如今何在?”

這話出來,所有人似乎都有些尷尬,范軒輕咳瞭一聲,隨後道:“顧愛卿如今還在偏殿歇息。這是他內院的事兒,你答應瞭,去告訴他和顧老爺夫婦便可以瞭。”

柳玉茹沒說話,她靜靜看著范軒,認真道:“陛下,婚姻大事,當由當事人做主。娶公主殿下的是我傢郎君,我怎能替他做決定?請陛下讓妾身詢問夫君意思,再做定奪。”

“大膽!”太後猛地拍在桌上,怒道,“天子賜婚,公主下嫁,還容得他挑挑揀揀?柳玉茹,你別給臉不要臉,也別問他允不允,本宮這就讓他休瞭你再娶便是瞭!”

“太後,”范軒皺起眉頭,破有些不滿道,“玉茹一個婦道人傢,想著詢問自己夫君,也是常理,您也別太過激動,當體諒才是。”

“本宮體諒她,她便蹬鼻子上臉,從揚州來的粗鄙婦人,配得上顧傢這樣的人傢?也不知道是顧朗華那腦子進瞭什麼水,竟是娶瞭這麼不知規矩的婢子!”

“娘娘!”聽得這話,柳玉茹猛地提瞭聲音,她慢慢起身,清亮的眼定定盯著珠簾後的女人,“妾身出身清白人傢,有名碟在身,雖不是大富大貴,卻也絕非太後口中的‘婢子’。妾身嫁給郎君,於危難之時不曾離棄,相扶至今。妾身未曾犯七出之條,更在顧傢落難時一路扶持相隨,我不曾因貧賤嫌棄顧傢,顧傢如今若因富貴驅逐我,是對夫妻之情的不忠,對恩義之理的不義。太後是要將公主,下嫁給如此不忠不義之郎君嗎?”

這話問的所有人愣瞭愣,柳玉茹大聲道:“太後若將女兒嫁給如此不忠不義之人,是向天下人說,哪怕不忠不仁不義,也並非不可,是嗎?”

“這自然不是,”無論是前朝還是大夏,品性都是一個官員最終要的考核。哪怕是太後,也不敢在此刻反駁柳玉茹的話,她僵著臉,尷尬道,“所以本宮讓你當著平妻,男人三妻四妾本屬常事,你莫因善妒阻攔。”

“妾身不攔,”柳玉茹神色平靜,“隻是此事當由我夫君本人做主,妾身不敢裁定。”

“少夫人說得也是,”這時候,李雲裳出聲,轉頭同太後道,“便讓少夫人去問問顧大人吧,顧大人若是不願,也莫要強人所難。”

“他敢?”太後冷笑,轉頭看向范軒,“這可是陛下賜旨,他總不能抗旨不尊吧?”

范軒僵瞭僵,他輕咳瞭一聲,同柳玉茹道:“你去勸勸他,要當戶部尚書的人瞭,該懂點事兒。”

柳玉茹聽到“戶部尚書”四個字,神色動瞭動,她什麼都沒說,站起身來,便由太監領著到瞭偏殿。

顧九思正在偏殿看書,他盤腿坐在榻上,懶洋洋靠著窗戶,面前放瞭一盤花生,他磕著花生,看上去十分悠閑。

柳玉茹走進去,他轉頭看過來,不由得愣瞭愣。片刻後,他急忙從床上跳下來,驚訝道:“你怎麼來瞭?”

柳玉茹沒說話,她靜靜看著他,顧九思直覺不好,趕緊走到她面前去,拉住她的手道:“怎麼瞭?可是出瞭什麼事兒?受瞭什麼委屈?”

柳玉茹靜靜註視著他。

他是真的不知道發生瞭什麼,他甚至還在問著,她是不是進宮來接他的。

她看著他這樣意氣風發的樣子,突然有些明白李雲裳的意思。

范軒要嫁李雲裳,以李雲裳和親做為要挾,逼著太後同意把顧九思的案子移交。而太後必然是同意瞭,所以他們達成協議,讓顧九思當戶部尚書,而李雲裳則提出在這時候嫁給顧九思,以此作為案子移交的附加條件。這不算什麼大事,范軒便答應瞭。可李雲裳應當是料定顧九思不會答應的,顧九思如今一旦拒絕,那就是拒婚,他剛剛得到范軒信任,就這樣打范軒的臉,范軒便會認為顧九思不好掌控,顧九思在君王心中的仕途,或許也就止步於此瞭。

柳玉茹想明白李雲裳的話,看著面前的顧九思,她覺得有什麼哽在心口,她張瞭張口,什麼都說不出來。

顧九思知道她是有話說不出口,他沉默瞭片刻後,抬起手,將柳玉茹攬進瞭懷中。

“我知道你必然是受瞭委屈,”顧九思低聲道,“可是不管受瞭什麼委屈,你都別多想,你都要信我,我能解決所有事,你別擔心,也別害怕,嗯?”

這樣溫柔的聲音,讓柳玉茹忍不住抓緊瞭顧九思的袖子。

“你別這樣好……”

柳玉茹聲音裡帶瞭沙啞。

我會戒不掉。

她暗暗想。

這樣好的男人,這樣好的夫君,若是未曾遇見也就罷瞭,遇見瞭,心徹徹底底給瞭,再要舍棄,那就是剜心之痛,苦不堪言。

顧九思聽著她的話,卻更是抱緊瞭幾分:“我偏要對你這樣好。對你這樣好,你便舍不得我,不會丟下我瞭。”

這話出來,柳玉茹眼淚奔湧而出,顧九思慌瞭神,忙道:“這是怎麼瞭?你別哭啊。”

柳玉茹低下頭,抬手擦瞭袖子,她抽噎著,小聲道:“顧九思,你怎的這樣壞?”

顧九思也不知柳玉茹為何這樣說,隻能是一面給她擦著眼淚,一面哄著她道:“怎的瞭,可是誰有氣讓你受瞭?”

柳玉茹低著頭落著淚,她低啞著聲,小聲道:“陛下打算讓你當戶部尚書,讓我來同你說一聲。”

顧九思聽著這話,愣瞭片刻。直接讓他當戶部尚書,他是全然沒想到的,但他也很快接手過來,忙道:“這是喜事,你怎麼哭瞭?”

“顧九思,”柳玉茹低啞著聲音,小聲道,“要是,要是有人喜歡我,想同我成親,要你同我和離,你會怎麼辦?”

“我砍瞭他!”

顧九思一聽這話就急瞭,著急道:“可是誰欺負你瞭?!”

“要你砍不掉呢?”

顧九思聽得這話就愣瞭,他似乎是感知到瞭什麼,握著柳玉茹的手,他想瞭很久,慢慢道:“我不知你問這個,是什麼意思。可是玉茹,若你喜歡那人,那也就罷瞭。可若你不喜歡那人,除非我死瞭,”他抬眼,靜靜看著柳玉茹,認真道,“不然我不會讓任何人,這樣逼你。”

柳玉茹看著他,她聽著他的話,含著淚的眼忍不住彎瞭,她註視著他,他表情那麼認真,沒帶半分虛假。

“那麼,”她聲音裡帶著幾分鄭重,“你喜歡我嗎?”

“喜歡。”他答得毫不猶豫。

“隻喜歡我嗎?”

“隻喜歡你。”

“今生今世,”她拉著他的手,低聲道,“若隻和我一個人在一起,遺憾嗎?”

“不遺憾,”顧九思笑起來,“我高興得很,幸福得很。”

柳玉茹的眼淚落在他的手掌,灼得他愣瞭愣。柳玉茹抬起頭來,朝他笑瞭笑,擦著眼淚道:“我知曉瞭,我回去瞭,一會兒來接你。”

說著,柳玉茹放開他的手,轉身走瞭出去。顧九思站在屋裡,他皺起眉頭,認真想著柳玉茹的話。

“陛下打算讓你當戶部尚書……”

“要是有人喜歡我,想同給我成親,要你同我和離,你會怎麼辦?”

……

顧九思想瞭片刻,猛地反應過來什麼,詢問旁邊太監道:“太後和陛下談事,雲裳公主刻在?”

“在的。”太監恭敬道,“公主已經來瞭兩個時辰瞭。”

“糟!”

聽到這話,顧九思猛地拍瞭自己的頭一下,隨後同太監道:“你快幫我通稟陛下,我要見他!”

“陛下說瞭,”太監認認真真道,“未經召見,顧大人還是好好休息。”

“休息什麼休息!”顧九思頓時火瞭,“他們把我娘子關在旁邊欺負,還讓我休息什麼?!你去通稟陛下。”

“陛下說瞭,隻等召見,不必通稟。”

“你是不是確定不去?”

顧九思捏瞭拳頭,太監板著臉:“陛下說……”

“我去你娘的!”

顧九思一拳砸翻瞭太監,怒道:“你給老子讓開!”

說著,顧九思就往著未央宮的正殿沖去,太監捂著臉,大吼道:“來人,攔住他!”

顧九思在院子裡打成一團,柳玉茹擦瞭眼淚,深吸一口氣,回到瞭正殿。

太後和范軒還在聊天,見柳玉茹進來,范軒喝瞭口茶道:“他怎麼說?”

“能怎麼說?”太後笑著道,“顧大人是懂事的人,自然是答應瞭。”

柳玉茹沒說話,她恭敬叩首,隨後道:“陛下恕罪。”

這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沉默下來,范軒轉頭看向柳玉茹,神色平靜:“他不願意?”

“郎君願意。”

范軒舒瞭一口氣,笑起來道:“那……”

“但妾身不願意!”

柳玉茹提瞭聲音,這話讓所有人都懵瞭,范軒過瞭好久才反應過來,不可思議道:“顧柳氏,你說什麼?”

“妾身說,”柳玉茹答得鏗鏘有力,“讓顧九思娶公主、或者娶任何女人,無論是娶妻還是納妾,妾身都不願意!”

“荒唐!”范軒徹底火瞭,站起來,怒道,“怎麼會有你這麼善妒的女子?!娶瞭公主,那是對他好,你怎麼會愚昧至此!”

“妾身知道是對他好。”

柳玉茹神色平靜:“公主乃金枝玉葉,有太後照拂,能成為駙馬,是九思的福氣,日後九思在官場之上,也會一路順遂。可妾身就是不願意。這是妾身的丈夫,妾身愛的人,妾身對心中有他,便希望他的心裡,他的身邊,永永遠遠,隻有妾身一個人。”

“你放肆!”范軒徹底怒瞭。

他可以容忍顧九思犯傻,那是顧九思有情有義,可他不能容忍柳玉茹犯傻。那是無知婦人。

“柳玉茹啊柳玉茹,”范軒站起來,在房間裡來來往往的走,氣著道,“我原來還想著你是個聰明人,想著你日後該是顧九思的一大助力,沒想到你怎麼愚蠢到這樣的程度?簡直是愚蠢至極!你身為顧九思正室,本就要為他著想,替他開枝散葉,你善妒至此,對得起顧傢嗎?”

“陛下,我心中有他,若他身邊還有他人,妾身怕是日夜不寧。”

“那也將就著過!”范軒大吼出聲,“哪個女人不是這麼過來的?”

柳玉茹苦笑出聲,這些話像極瞭以前她母親說過的。

“陛下,”柳玉茹叩首彎腰,“玉茹的感情,容不得將就。陛下若執意要讓公主下嫁,便請賜玉茹一死。”

這話讓所有人都驚瞭,范軒說話都帶瞭結巴:“你……你要朕賜死做什麼?”

“陛下,”柳玉茹聲音冷靜,“玉茹自問不是一個好妻子,容不得九思身邊有第二人,但也不願陛下和九思為難。若陛下一定要賜婚,那就先賜妾身一死,妾身隻能以牌位迎接他人入門。”

“冥頑不化!”

“陛下!”

這時候,外面傳來太監急促的聲音,他著急跑到門口來,忙道:“陛下,顧大人,顧大人他打過來瞭!”

“打過來瞭?”

范軒滿臉震驚:“什麼叫打過來瞭?”

話沒說完,外面就傳來鬧哄哄的聲音,混雜著顧九思的大喊之聲道:“陛下!陛下,我不娶!我誰都不娶!”

“陛下,”顧九思推攮著擋著他侍衛,大吼道,“我不當官瞭,我辭官回去!您將我貶瞭吧,我要帶我娘子回去!”

“玉茹!玉茹!”

顧九思的聲音傳來,大吼著道:“你出來!我帶你走!”

“混賬!”

太後拍案而起,怒道:“將禦林軍叫過來,在內宮門前大吼大叫,這是什麼規矩?!給我拖下去打!”

旁邊侍衛得命,趕緊沖瞭出去。

而顧九思就在外面,被侍衛團團圍住,拖著他就要離開。他在門口和侍衛廝打起來,他拳腳功夫高,但旁邊侍衛源源不斷湧來,雙方僵持在瞭夜央宮門口。

太後氣得面色發白,柳玉茹卻是低著頭,抿起唇,忍不住揚起瞭笑容。

范軒聽著外面顧九思的喊話,看著面前柳玉茹堅定的模樣。許久後,他終於道:“顧柳氏,你可是真的寧死都不與公主共侍顧愛卿?”

“是。”柳玉茹神色堅定。范軒沉默瞭一會兒,聽著外面打鬧,他終於道:“鳳祥,去倒一杯毒酒來。”

柳玉茹神色動瞭動,但她仍舊沒有說話。張鳳祥低頭應是,便去瞭外面,過瞭一會兒,端瞭一杯毒酒回來。

顧九思見張鳳祥托著酒杯,整個人頓時瘋瞭一般,朝著夜央宮正殿撲過去,怒吼道:“你們做什麼!”

沒有人應答他,顧九思心裡頓時發慌起來。

他太清楚在內宮一杯酒是什麼意思,他也已經推測出裡面發生瞭什麼,正是知道,他才心寒。

他被人一拳砸到地上,他反應過來,想要翻身起來,但許多人壓瞭上來,他拼瞭命想要往前沖去,怒道:“柳玉茹,你別給我幹傻事兒!”

“你出來!”

“陛下,”顧九思大聲道,“這是太後想要離間你我君臣啊!您別糊塗!您放瞭玉茹!”

顧九思在外面瘋狂撕喊,柳玉茹看著張鳳祥把毒酒端瞭過來。范軒看著柳玉茹,認真道:“玉茹,酒在這裡,若你真的寧死不願,那朕也不為難你。你去瞭,朕也不逼他,他為你守喪三年,日後娶或不娶,都是他的意思。”

“三年後,他或許就忘瞭你。顧傢少夫人的位置或許會有其他人做。他馬上就要當戶部尚書,玉茹,”范軒聲音有些沙啞,“不值得的。”

柳玉茹笑瞭笑,她轉頭看向殿外,卻是道:“陛下,這毒酒毒發至死有多長時間?”

“一炷香的時間。”

“會很疼嗎?”

“不疼。”

“死後會很醜嗎?”

“不醜。”

“那妾身放心瞭。”

柳玉茹說著,伸出手去,拿起瞭杯子。

她的手微微顫抖,她其實很怕,怕極瞭,可是想到顧九思,想到顧九思清明的眼,想到他說除非他死,才會讓她改嫁,她突然就生出瞭無盡勇氣。

人總得保護什麼,為此不惜代價。她得賭這一次。

她看著范軒,最後一次確認:“陛下,妾身喝瞭這杯毒酒,您這一生,都不會再為難九思的婚事瞭,是嗎?”

范軒聽著這話,不由得笑瞭:“你可真是生意人,朕隻說不為難這一次,你就說一生不為難瞭。”

說著,他看著柳玉茹固執的表情,嘆瞭口氣,終於道:“罷瞭,日後也沒什麼好為難。你說一生,那便是一生吧。”

聽到這話,柳玉茹閉上眼睛,拿瞭杯子,將酒杯一飲而盡,而後將酒杯砸在瞭地上。

“陛下,記得您答應的,”柳玉茹喘息著,她整個人都在抖,急促道,“我想同他多說說話。”

說完,她竟是再不願多說一句,朝著殿外猛地沖出去,推開瞭大殿門,然後看見瞭被壓在人堆裡的顧九思。

他臉上掛著彩,身上的衣服也早已破破爛爛,許多人壓著他,他像一條被蟲子撕咬的孤龍,憤怒又無助。

在大門開的瞬間,所有人都愣住瞭,柳玉茹站在門口,笑著看著他。

顧九思看見她,最先反應過來,在所有人還沒反應過來時,猛地一掙,就朝著她沖瞭過去。

他身上到處是傷,喘息著停在她面前。

夕陽在他身後,映照著漫天彩霞,柳玉茹伸出手,緊緊抱住瞭他。

她覺得腿軟,她也不知道是不是毒藥的效果,她靠在顧九思胸口,聽著他的心跳,低聲道:“九思,我這個人,霸道得很。”

顧九思哽咽著沒有說話,柳玉茹靠著他,閉著眼道:“誰想嫁給你,也得踏著我的命過去。”

顧九思聽到這話,身子微微顫抖。

“傻姑娘……”他眼淚落下來,猛地抱緊瞭她,“傻姑娘。”

柳玉茹聽到這話,在他懷裡輕輕笑起來。

她想起自己小時候,想要樹上一朵花,許多孩子都想要,她一個小姑娘,就和人打得頭破血流,咬牙搶到那朵花。

這麼多年瞭,她性子始終還是沒有變過。她要的東西,拼瞭命,她也要要。

“九思,”她覺得有些疲憊,說不出的困意浮現上來,她低喃道:“背我回傢。”

《長風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