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看到瞭戲劇性的一幕:一隻螃蟹正從標價138元一斤的蟹箱裡奮力地向相鄰的標價198元一斤的蟹箱裡爬,失敗瞭好幾次,最終成功地爬進瞭198元的蟹箱。

田蜜被深深觸動瞭,上前撈起那隻螃蟹裝進瞭袋子裡。

田蜜把螃蟹遞給稱重員,解釋說這隻是138塊的,但它自己爬到198塊的箱子裡去瞭。

稱重員說:它在哪箱就得按哪箱的價格算。田蜜說:你們這兒有監控吧?它就是138塊這箱的。不信你們可以打開監控看一下回放。稱重員說:我們不可能為瞭隻螃蟹調取監控,您要不重新去挑一隻。田蜜說:不,我就要這隻。稱重員說:這隻就得按198的價兒賣。田蜜無奈,咬咬牙:就它瞭!你就按198賣!

回到合租屋,田蜜趕緊找瞭一個小塑料盆,小心翼翼地把螃蟹放瞭進去,放瞭點水,又找瞭根菜葉,扯碎瞭喂食螃蟹。

狗剩兒站在一旁很好奇地看著,問田蜜:這螃蟹,你是打算把它養肥一點再吃嗎?

田蜜說:不。它不是食物,是寵物。

狗剩兒有些驚訝:有人愛狗,有人寵貓;寬泛一點說,鸚鵡、畫眉、金魚、錦鯉什麼的也常見;再遠一點,倉鼠、兔子也有養的;要再偏一點呢,還有養蛇和蜈蚣的。要說時髦呢,現在還興起瞭網上虛擬寵物——我就養瞭一堆,但是這養螃蟹當寵物的,我倒是頭一回瞧見。新鮮。

田蜜說:沒什麼新鮮的,還有把植物當作寵物的。

狗剩兒露出瞭贊賞之色:我很欣賞你這種標新立異的精神,和我很相似。你稍等,我去給你找個容器。這個盆兒不符合寵物的身份。

狗剩兒說著扭頭回屋去瞭,過會兒果真找瞭一個精致的玻璃瓶過來,堅持要送給田蜜用來裝螃蟹。田蜜推辭不過,隻好連連道謝。

晚上李夢回來瞭,見瞭螃蟹也很感興趣。

李夢問:你這螃蟹,不,你這寵物,有名兒嗎?田蜜說:有。李夢問:什麼名兒?田蜜說:奮鬥。李夢你知道嗎,今天我在超市看見奮鬥的時候,它正在從138一斤的箱子爬出來,往旁邊198一斤的箱子裡爬。

李夢問:爬進去瞭嗎?

田蜜說:爬進去瞭。所以我被它感動瞭,一隻螃蟹,都在為改變自己的處境拼搏奮鬥,我又有什麼可沮喪的?雖然還有很多錢沒有還,但我終究會還得上的!愚公移山,精衛填海,田蜜還債,正是奮鬥給我瞭奮鬥的信念,所以我就決定把它請回來,作為我精神的象征。看到奮鬥,我就有瞭奮鬥的力量。我也要改變我的處境,我也能改變我的處境!

李夢聽得目瞪口呆:我一直想鼓勵你這麼做,沒做到,沒想到被一隻螃蟹做到瞭。李夢舉手給螃蟹敬瞭個禮:蟹奮鬥先生,謝謝您!

吃過飯洗過澡,田蜜和李夢一上一下躺靠在床頭看書看手機。田蜜閑暇時就會拿出劉得恩那本《創業筆記》來翻閱。裡面記錄瞭劉得恩的很多創業心路歷程。看得越多,田蜜對劉得恩的瞭解就更加深一層。

這天田蜜又拿起那本《創業筆記》繼續翻,翻著翻著,筆記本裡忽然掉出一張折疊的紙。田蜜拿起來展開一看,愣瞭,竟然是張借條復印件!

田蜜趕緊叫李夢從床上下來。兩人拿著借條研究瞭一番。從字跡上看這是劉得恩親手寫的借條,但出借人隻寫瞭“侯先生”而沒寫全名,金額是六十萬,借期兩年,月息兩分。下方還寫瞭一個電話號碼。

李夢問侯先生是誰?田蜜說不知道。沒聽得恩說起過。李夢又問他為什麼不找你?田蜜說他可能不知道我的聯系方式。李夢想瞭想說:六十萬,夠買輛吉普瞭。——燒瞭!咱們得燒瞭它!田蜜一愣:為什麼要燒?李夢說:不燒瞭你還找他上門還錢呢?

李夢說著從包裡找出一個zippo打火機來。

田蜜奇怪:你不抽煙哪來的打火機?李夢說:我不抽,有客戶抽啊。

李夢打著瞭打火機,忽然想起什麼,又迅速關瞭。

李夢低聲說:狗剩兒不讓在屋裡生明火。咱們得找個通風的地方燒。到窗戶邊去。

剛要邁步,當當當,有人敲門。李夢連忙沖田蜜“噓”瞭一下,藏起打火機,快步去開門。狗剩兒站在門口。

李夢問:狗剩兒,有事?狗剩兒說:我好像聞到瞭明火的味道。李夢說:不可能,這屋裡哪有明火。你自己看。

狗剩兒探頭看瞭看,又吸瞭吸鼻子,還是懷疑:我的嗅覺從不會騙人。就是有明火的味道。李夢說:哦,我們剛才開瞭下窗,可能是外面的氣味傳進來瞭。今兒霧霾,味兒大,嗆人。

李夢捂住嘴“咳、咳”幹咳瞭幾下。

狗剩兒又探頭看看,將信將疑扭頭走瞭。

李夢得意地偷笑,關上門,反鎖瞭,招呼田蜜走到窗戶邊。

田蜜舉著借條。李夢點燃打火機湊近借條。田蜜忽然縮回瞭手。

田蜜說:還是先留著吧。

田蜜轉身走回床邊,把借條又夾進《創業筆記》中。

李夢說:你別給自己攬事瞭。舊債未清又添新債,這樣下去你永遠還不清!

田蜜沉默片刻說:我知道。

田蜜很糾結。李夢說得對,現有的債務已經壓得她直不起腰來瞭,她不應該也沒必要再給自己攬事。但田蜜又想,萬一那位侯先生也跟陽光裡小區那些債主一樣,這筆錢原本是他的養老錢呢?萬一他不是不想找我而是找不到我呢?萬一他現在剛好傢裡人生病就急等著用錢呢?

田蜜越想越不安。次日,等李夢上班去瞭之後,田蜜猶豫瞭半天,終於下瞭決心,撥通瞭借條上的那個電話號碼。

電話接通瞭。田蜜問:請問是侯先生嗎?對方說是,問您哪位?田蜜說:我是劉得恩的太太,我叫田蜜。

侯先生的聲音忽然緊張起來,說:你是劉得恩的太太?什麼意思?你幹嗎給我打電話?

田蜜說:我在劉得恩的遺物中發現瞭一張借條,上面顯示劉得恩借瞭您六十萬。我怕您聯系不上我,所以給您打這個電話。我想先瞭解一下這筆借款是怎麼回事,再跟您商討具體的償還辦法。您看行嗎?

侯先生沉默瞭一會兒說:劉太太,是有這麼回事,但是具體情況有些復雜,我想我們能不能見面聊一下。田蜜說:好的。您什麼時候方便?侯先生說:下午六點,長寧路140號。

掛瞭電話,田蜜心裡輕松瞭不少。她想起自己曾經說過的話:得恩留下來的,不管好的壞的,我都會去承受。田蜜在心裡默默地告訴自己:你一定能做到!

《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