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卷土重來

宋凜穿好衣服洗漱完畢,戴好手表,這才註意原來已經九點瞭。他掏出手機看瞭一眼,覺得今天未免安靜得過分。剛這麼想著,電話鈴聲就響瞭起來,屏幕上出現瞭一個陌生的名字——秦清。

宋凜皺瞭皺眉,沒想起這人是誰,便接瞭起來:“你好,我是宋凜。”

電話那頭不知道是怎麼瞭,半天都沒聲音。

宋凜疑惑地看瞭一眼,電話沒有掛斷:“喂?”

這次電話那頭終於有瞭聲音,一個女人囁嚅地問道:“請問,這是周放的手機嗎?”

宋凜聽到周放的名字,這才意識到那女人可能是拿錯瞭手機。

怪隻怪iPhone泛濫,撞機率太高,再加上宋凜和周放習慣一樣——黑色、不用外殼、不貼東西,屏保和鈴聲都是最原始的——更加可能會拿錯。

宋凜停瞭兩秒,突然挑瞭挑眉,用理所當然的口吻說:“我是宋凜,周放早上走得太急,拿錯瞭手機。”

秦清嚇得直哆嗦:“沒……沒事……我打她傢裡電話。”說完她就掛瞭。

宋凜捏著手機,想起瞭什麼,忍不住笑瞭起來。

再說周放這頭,雖然早上雄赳赳氣昂昂地留瞭五毛錢,但是想來想去還是覺得自己氣勢上輸瞭許多,不自覺地揪瞭揪頭發。

和汪澤洋分手後,她雖不是自願潔身自好,但實質上確確實實是久曠之身,想必那個步步為營的男人一定在心裡笑話她瞭。

周放心想下次一定不能表現得這麼孬,不能讓他覺得自己沒什麼見識。

嗯?下次?

周放拍瞭拍自己的腦門,想什麼呢這是?

她扯瞭扯衣角,正準備進傢門,手機響瞭起來,有電話進來瞭。

她對屏幕上的名字沒有特別註意,直接接瞭起來。

“宋總,城市時裝的秦總今晚約的九點,您沒有忘記吧?”

周放腦子一時沒有轉過來,下意識地問:“什麼玩意兒?你喝醉瞭吧?秦總我們不是約瞭幾次沒約上嗎?”

電話那頭的人聽到周放的聲音,愣瞭一下,隨後很淡然地說:“小姐您好,我是宋總的秘書,能麻煩您把電話給宋總嗎?”

周放一頭霧水:“這是我的手機啊!”說著她又把手機拿遠看瞭一眼,看見上瞭面的名字,阮秘書?

“你可能是打錯瞭,你找的什麼宋總,我真的——”周放的腦子像突然被一道閃電劈中瞭,整個人也清醒過來:“宋總?你是說宋凜?”

周放嚇瞭一跳,趕緊把電話掛斷,又看瞭看手機的各種程序,終於意識到,她拿錯手機瞭!

當她意識到這個問題的時候,緊接著意識到瞭另一個問題,那就是,宋凜的秘書對於一個女人接瞭宋凜的電話這件事竟然這樣習以為常。

果然,人渣就是人渣,想必這種事他的秘書已經遇到過很多次瞭……

周放氣喘籲籲地趕回酒店,卻不想宋凜已經走瞭。她撥自己的號碼撥瞭好多次,直到快十點,宋凜才不緊不慢地接起瞭電話。

周放先發制人:“你怎麼回事?拿瞭人傢手機不還就這麼走瞭!”

宋凜還是一貫漫不經心的態度:“原來是拿錯瞭啊,我還以為你是故意的,想多見我一次,我就想著晚上再找你。”

周放被他的大言不慚氣得直吐血:“您可真是臭不要臉呢。”

“怎麼能不要臉呢?”宋凜認真地說,“我還靠臉掙錢呢。昨晚我不就賺到瞭嗎?嗯?”宋凜的一聲“嗯”尾音拖得格外長,語氣那叫一個意味深長。

周放這才明白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她強咽一口氣,直截瞭當地說:“你在哪兒?手機還我!”

“雪松園,你過來拿。”

周放心裡正氣著,但是想著雪松園離得也不遠,打瞭輛車就去瞭。

周放到的時候,宋凜正在愜意地喝著早茶,大約是一早就有吩咐,她一進店就有笑容滿面的服務員將她領進瞭宋凜的包間。

古色古香的裝潢,安靜寬敞的環境,圓桌上擺放著各式精致的茶點,風格上偏向廣式。

周放看瞭兩眼才覺得有些餓,再一看桌旁的人,除瞭宋凜,還有兩個中年男子。有旁人在,周放也不好意思說什麼,微笑著坐到宋凜身邊,壓低聲音說:“手機還我,我走瞭。”

宋凜仿佛沒聽見周放說瞭什麼,親昵地把手環在周放的腰間,周放像觸電一樣倏然挺直瞭背脊,回頭狠狠地瞪瞭他一眼,示意他趕緊放手。可惜宋凜這傢夥完全當她的反應是空氣,還用十分親密的口吻說:“嘗嘗,常總請客,美食傢。”

對面的男人哈哈大笑:“宋總過獎瞭。”

周放壓低聲音又問:“是不是不還?”

宋凜瞇著眼微微一笑,突然湊瞭過來,咬著周放的耳朵說:“要是坐不住你先走?我晚上再找你?嗯?”

宋凜又嗯瞭一聲,也不知道怎麼瞭,周放隻覺得他的聲音充滿瞭挑逗,耳朵唰地就紅瞭。她噤瞭聲,拿起筷子,低頭開始吃早點。

宋凜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對面的男人聊著,而身旁的周放則像牢裡放出來的囚犯,完全沒點兒女人樣,不一會兒就把一桌吃食消滅瞭個七七八八。對面的男人看著她,也覺得有些尷尬,大約從來沒有見過這等人物。

宋凜一直笑著,最後清瞭清嗓子說:“常總推薦的就是味道好吧?瞧你吃的,讓人傢見笑瞭,還得說我宋凜餓著女人呢。”說著,他拿起桌面上的紙巾,溫柔地擦瞭擦周放的嘴角。

周放忍著惡心,嘴角抽瞭抽。

“感謝常總招待,你說的合作,我們下次見面再聊。”宋凜說著拉起周放就要走。

對面兩個男人見宋凜起身要走,馬上變瞭臉色:“宋總,每次都這樣打哈哈不好吧?成不成至少給個準話啊!”

宋凜捏瞭捏周放的手,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我宋凜做人有個原則。”他頓瞭頓,再抬頭,眼中不覺有些冷酷之意,“不在自己的女人面前,談感情以外的事。”

說著,宋凜牽著周放就這麼大搖大擺地走瞭。

上瞭宋凜的車,周放捏著自己的手機不住地吐槽:“真不要臉!怎麼能這麼不要臉!拿我當幌子!怪不得要我來雪松園呢!”

宋凜開著車,正好遇到紅燈。等綠燈時,他回頭看瞭周放一眼:“難道你不是我的女人?”

“我什麼時候成你的女人瞭?”周放氣得吐血——這男人真是蹬鼻子上臉!

“是嗎?”宋凜微笑,“我聽好多人說,你和我關系……不一般呢!”

“那是——”周放本想辯解,但想想宋凜的套路夠繞地球兩圈瞭,便作罷。

她低頭看瞭看手機的通話記錄,發現瞭好幾個早上打來的電話,趕緊一一回過去。她第一個電話便打給瞭秦清。

電話接通,當聽到周放聲音的那一刻,秦清就在電話那頭發作瞭:“周放!今晚出來把絕交酒喝一喝!”

周放把手機移開瞭好遠,任她發作完瞭才說:“怎麼瞭這是?誰又惹姑奶奶你瞭?”

“你和宋凜搞上瞭你怎麼都不告訴我?你知不知道我今早丟瞭多大的臉啊!”

周放皺眉:“什麼搞上,說得難聽死瞭,就拿錯手機而已。”

“那麼早,你倒是告訴我你們昨晚幹瞭什麼能拿錯手機!”

周放心虛地結巴起來:“昨晚一塊喝酒瞭……談事碰到的……”

秦清不信:“哼!你以為我是三歲小孩?我告訴你,你回傢才是真的完蛋瞭!宋凜今早還接你媽的電話瞭,你媽高興死瞭,早上給我打瞭好多電話問我宋凜是誰。我看你最近別回傢瞭,估計你媽已經把你的婚禮準備得差不多瞭……”

“啊!”周放急急掛瞭電話,忍無可忍地問身邊的宋凜,“你早上到底接瞭我多少電話?”

宋凜認真地回憶:“三四個吧!”

周放氣瘋瞭:“你是不是瘋瞭?接到第一個電話知道拿錯瞭後面的就不該接瞭啊!”

宋凜完全不理會她的歇斯底裡,還很是認真地說:“我還回瞭一條短信。”

“什麼短信?”

“也沒仔細看,好像是要還錢的。我一看才十萬就回瞭個不用還瞭。”

“……”周放顫抖著手打開瞭收件箱,看見一個朋友發來的短信。朋友叫她給賬號,說欠款十萬下午可以入賬。

她再看看本機回復,四個字:不用還瞭。

周放終於忍無可忍地爆發瞭:“姓宋的!老娘和你拼瞭!”

因為宋凜這禍害亂接電話,弄得周放現在是有傢不能回。本來爸媽就急著把她掃地出門,宋凜一接電話,擺明瞭就是把新鮮的肉丟進瞭狼窩。爸媽為瞭哄她把宋凜帶回傢,每天好菜好飯地伺候,她一回傢,兩個老傢夥就雙眼放光地湊過來。周放就在水深火熱之中生活瞭幾天,最後忍無可忍,公司也不去瞭,先去找房子。

這買房置業也不是容易的事,周放來來回回看瞭不少,就是沒有看上的。

在助理的帶領下,周放輾轉竟然看到瞭宋凜居住的小區。這個小區在市裡倒是出名,是宋凜涉足房地產業以後投資的第一個項目,不管是安全還是質量都很有口碑,城中不少名人、有錢人在這買瞭房子。周放有點兒心動,但想到要和那人住一個小區,又覺得挺麻煩。

她正坐在銷售中心看著戶型圖,就見工作人員突然都起身擁向門口。周放抻著脖子看瞭半天,終於在人群的縫隙裡看到瞭一抹穿西裝的身影。

周放突然就有瞭一種不祥的預感。

她拿著包剛準備起身,那人已經叫住瞭她。

“周放。”

周放頭痛欲裂,半天才回過頭去,勉強擠瞭個笑容,“哎呀,你好啊宋總!”

宋凜走瞭過來,說出的話是一貫的恬不知恥:“要搬傢?想和我住近點兒?”

周放翻瞭個白眼:“別想那麼多行嗎?”

宋凜不理她,自然地伸手環上她的腰:“我帶你去看吧,看你喜歡哪一套,我給你打折。”

周放原本想拒絕,但也不知道怎麼瞭,鬼使神差地問瞭一句:“按照一般的劇情,你不是應該說‘看上哪一套瞭,我送你’嗎?”

宋凜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嘴角帶著戲謔的笑意:“你也覺得我們已經是這種關系瞭?”

周放突然清醒過來,狠狠地啐瞭他一口:“我呸!”

沒有人能隨便成功,尤其在這個城市,沒有顯赫背景的宋凜能有今天的成就絕非偶然。周放不得不承認,在做生意、說服別人這件事上,宋凜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原本周放出於和宋凜私交,已經不準備在這邊置業瞭,最後也不知道是怎麼瞭,被他巧舌如簧給洗瞭腦,稀裡糊塗地就簽瞭購房合同。

等她緩過神來的時候,宋凜已經非常周到地連鑰匙都給瞭她。

她的助理得知此事以後高興地對她說:“周總真厲害,那小區可是精裝的,老貴瞭,您居然這麼便宜就拿下瞭!”

周放心想:我這是拿下什麼瞭?分明是我被拿下瞭啊!

雖說買房的過程中遇到瞭些不順心的事,但總的來說,這房子周放還是挺滿意的。房子本就是精裝修,再配點兒電器就能拎包入住瞭。

搬傢花瞭些時間,等周放搬進去已經是小半個月以後瞭。公司一幫傢夥來鬧瞭一回,秦清又帶人來鬧瞭一回,喝得爛醉,美其名曰“溫居”。

周放事後想想還挺不錯的,房子位置不錯,環境也清靜。雖說和宋凜住在小區,但也不同棟,倒是不尷尬。

周末,周放回得晚瞭些,助理送她回傢的時候已經晚上十一點瞭。喝瞭點兒酒,周放覺得腦袋暈暈的。

深夜的月亮寂寞冷清,很適合她這樣的孤傢寡人。她穿著高跟鞋走路有些不穩,踉踉蹌蹌的。直到夜裡一陣冷風吹來,周放清醒瞭許多,這才突然發現身後有腳步聲。

月黑風高,路燈昏暗,周放不禁想起那些社會新聞。

她回頭警惕地看瞭一眼,原來那駭人的腳步聲是來自宋凜那不長眼的東西。

周放這才放下心來,回過頭不理他,徑自走著,用高傲的後腦勺對著他。

上樓,進電梯,甚至周放都拿鑰匙開門瞭,宋凜還一直跟在她身後,這讓周放終於有些不耐煩瞭。

“你幹什麼一直跟著我,變態啊?”

宋凜目光溫和,見她氣惱,對她的出言不遜也不生氣,隻是早有準備地從口袋裡拿起鑰匙對她晃瞭晃,微微一笑:“我沒跟著你,我回傢。”

周放瞪大瞭眼睛:“你騙人!你明明不住這棟!上次明明是前面——”

“我在這裡留瞭兩套房子,前面一套這邊一套。”宋凜笑著摸瞭摸周放的頭頂,那表情和動作跟逗弄寵物似的,“真乖,我帶你去過一次你就記得瞭。”

周放這才知道自己竟然又被耍瞭,但轉念一想,又覺得有些不對。

“你這是什麼意思?”周放緊皺著眉頭,目光死死地盯著他,“你故意騙我買你對面的房子?”

宋凜不以為意地走向她,那麼近的距離,近到能聞到彼此身上的酒氣。兩人都是從酒桌上下來的,隻覺得這味道刺激又熟悉。

他低沉的聲音在空空的走廊裡回蕩,充滿瞭挑逗:“沒什麼意思,就覺得這樣,想見你的時候會比較方便。”

一貫伶牙俐齒的周放在聽瞭這句話後突然失聲,半晌才說:“為什麼?你看上我瞭?”

“不行嗎?”宋凜的目光毫不避諱,他瞇起眼睛笑著說,“偶爾也會想研究一下更年期的女人。”

周放和這男人打嘴仗就沒有贏的時候,他就是這麼一個刻薄又不憐香惜玉的男人。

算瞭,好女不和畜生鬥,周放懶得再說,閉嘴開門回傢。

卻不想她剛剛把門打開,一雙男人的手就明目張膽地推開瞭門,然後某個人恬不知恥地進來瞭。

周放站在玄關處,氣呼呼地叉腰指責道:“你要不要臉啊?我沒有請你進來!”

宋凜神態輕松:“作為開發商,我隻是想看看房子做得怎麼樣。”

周放怒目圓睜:“看完瞭吧?看完瞭出去!”

宋凜盯著她道:“沒個三年五載應該看不完。”

他話裡有話,周放聽他這麼一說,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心軟瞭。

她明明是要趕他出去的,氣勢卻不是那麼強瞭:“趕緊回你傢去!上別人傢鞋都不換,合著不是你做衛生!”

宋凜知道她已經不是那麼堅決地要自己出去瞭,乖乖起身去玄關換鞋子。

周放見他就跟在自己傢一樣,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也懶得管他,徑直去瞭浴室。累瞭一天瞭,比起和宋凜打仗,她更傾向於洗澡。

等洗完澡出來,她見宋凜還沒走,隨口問道:“你怎麼還不回傢?”

宋凜不回答她,隻問:“你不準備做點兒消夜?喝瞭一晚上酒,有點兒餓瞭。”

周放白瞭他一眼:“我是你媽還是你老婆啊,還要伺候你啊?”

本以為宋凜會像往常一樣反駁她,卻不想他什麼都沒說。周放下意識地回頭,隻看見宋凜正直直地盯著她,眼裡竟然有幾分傷懷。

周放以為自己看花眼瞭,趕緊眨瞭眨眼睛,再睜開眼,宋凜分明就是平常的表情。他一臉戲謔:“那就要取決於你想給我當媽還是當老婆瞭。”

周放不理他,也不搭腔。她知道不管自己說什麼都是自取其辱,幹脆不說瞭,轉頭去拿精油抹頭發。

她正抹得專心,背後突然貼上一具火熱的身子。宋凜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瞭,就這麼緊緊地把她鎖在懷裡。

宋凜的心怦怦地在她背後跳動著。那樣近的距離再加上淡淡的酒氣,周放腦海裡突然出現瞭之前那一夜的畫面,臉噌地紅瞭。

“你幹嗎?”

宋凜用下巴蹭瞭蹭周放的頭頂,淡淡地答道:“不知道,就突然想這麼做。”末瞭他又加瞭一句,“你也可以推開我。”

周放雙手一掙,嗔道:“你也太狡猾瞭!”

旁的抱怨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宋凜的吻已經落瞭下來。

他突然摟住周放的腰,將她整個人抱瞭起來兩步走上臺階,準確無誤地踢開瞭主臥的房門。

當周放被放在床上的時候,她才終於意識到,宋凜之所以會這麼熟悉地形,完全是因為這裡都是他開發的。

她上當瞭!上當瞭啊!

周放氣惱不過,扣住宋凜的手臂,爬到宋凜身上,但她畢竟嫩得很,耍流氓比不過身經百戰的宋禽獸,沒一會兒就被他制服瞭……

一切結束的時候,周放還在腦子裡計較著方才誰輸誰贏,想來想去都沒有結果,撇著嘴不想講話。

她枕著宋凜的手臂,鼻端全是宋凜身上的氣味。她覺得這個男人的侵略性太強瞭,在他面前她不論做什麼最後都隻有丟盔棄甲的份兒。

她覺得自己太丟人瞭。

宋凜收瞭收手臂,將周放拉得更近,逗她:“你這技術也太差瞭。”

周放沒有動,沒好氣地哼瞭哼:“廢話!我又不是靠這個掙錢的。”

宋凜的胸口抖瞭抖:“你這長相靠這個掙錢估計會餓死。”

周放生氣,想要起身,但宋凜用力抱著,她掙不開,隻能強行扭轉瞭方向,背對著他。

她氣鼓鼓地半天沒說話,過瞭許久才忍不住問道:“你真的覺得我長得不行?”

周放在他面前真覺得挺挫敗的。雖然她不是傾國傾城,但是從小到大在女孩裡也算是長得好看的,怎麼這男人老說她又老又醜呢?

本以為她都這樣瞭,宋凜好歹會說兩句好話,卻不想他直接答道:“真的。”

周放氣結:“你覺得我長得醜你幹嗎還這樣?你不是說對我不會起反應嗎?你這又是在幹嗎?”

宋凜見她真生氣瞭,一點兒都不著急,手臂向下滑瞭滑,摟著她柔軟的腰身,認真地回答:“大概是我口味比較重吧!”

周放氣得頭皮發麻,嚴重受創。不報復回來絕對不是周放的為人,她掙紮著伸手拉開床頭櫃的抽屜,在裡面摸索瞭半天,最後摸索出一枚硬幣,好巧不巧,又是五毛。

她本意也是侮辱他,也不計較數字瞭,將硬幣狠狠地甩在宋凜的胸口,憤懣地說:“這錢也夠包夜瞭,拿瞭錢好好辦事,再多嘴讓你滾!”

宋凜沒想到她真的玩上癮瞭,看著胸口的硬幣愣瞭兩秒,隨即換瞭表情,一翻身將周放壓在身下,他說:“老板,我會好好服侍你的。”

然後……然後周放就被狠狠地服侍瞭一頓……

這五毛花得真是……物超所值!

自從認識瞭宋凜,周放覺得自己遇到各種倒黴事的概率變高瞭。比如現在,她原本就趕時間,還在路上碰上瞭碰瓷兒的。

今天一整晚的事情都有點兒詭異。她一個人開著車去參加一個全國一流服裝雜志舉辦的晚宴,雜志社的大老板在時尚界可謂巨頭,這樣的人物她以前是高攀不上的,這回人傢卻給她發瞭帖子。容不得她去考慮為什麼,總之裝扮整齊就去瞭,原本不應該她親自開車的,但陪同的副總孩子突然發燒,她隻好臨時把人放回去瞭。

像一條長長的因果鏈,A導致瞭B,B導致瞭C,而這個倒黴的“C”,正是周放眼下必須面對的結果。

周放身著一件黑色一字領連衣裙,下車下得急,大衣也忘瞭披。她的高爾夫前面正躺著一個中年男人,正不停地叫喚著。她低頭看瞭一眼自己保險杠的情況,和她剎車時的感覺一模一樣,那真是一點兒撞擊的痕跡都沒有。

明知是被碰瓷兒瞭,卻沒時間和人理論,周放回車裡拿起錢包,有些不耐煩地對地上的人說:“演上癮瞭是不是?我沒空和你耗,給你三百,快點兒走!”

周放說著,從錢包裡掏出三張紙幣。

卻不想那中年男人真是個厚臉皮,不依不饒地瞪著眼睛在地上打滾撒潑,嚷嚷著“撞人瞭、撞人瞭”。眼看著周圍漸漸有人好奇地過來圍觀,周放不想被圍個水泄不通耽誤時間,無奈地說:“你倒是起來啊!你想要多少?你不說我怎麼知道!”

那男人撐著胳膊坐起來,一臉無賴樣兒:“我好像腿折瞭!你得給我三萬!”

“你在搶錢嗎?”周放握著錢包,突然不動瞭,她若有所思地看瞭一眼男人,漫不經心地說,“你有沒有聽說過藥傢鑫的故事?”

那男人瞪著眼看著周放,周放趁熱打鐵,接著說:“我看你被撞得挺嚴重的,說不定不隻是骨折,可能下半身要癱瘓呢,這後續的費用估計得上百萬;幹脆弄死得瞭,也就賠個四五十萬,還節省點兒。”說著,她一臉兇狠地就要回車裡。

那男人大概是被嚇著瞭,趕緊跳瞭起來,死死地抓著周放,周放到底是個女人,力氣上抵不過他。

那男人滿身的灰蹭在周放黑色的裙子上,周放心中大叫不好,卻怎麼也掙不開他。

就在她不知道怎麼脫身的時候,眼前突然出現瞭一道身影,堪堪擋住瞭她面前的光亮。

周放的腰被那男人扯著,她狼狽不堪地抬頭,正看見宋凜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欣賞著她的狼狽樣。

“怎麼這麼背!”周放暗自懊惱,怎麼總是被他碰到自己這麼狼狽的樣子。

她白瞭他一眼:“不要你管。”

她的嘴巴還是一如既往地硬。

宋凜個子高力氣大,隻輕輕一扭,就把那個男人的手從周放身上“移”開瞭,他迅速地抓起周放的手,剛要走,就被那男人抓住瞭腳。

宋凜踹瞭幾腳沒有踹開,索性氣定神閑地站住瞭,他從口袋裡拿出錢包,周放下意識地瞥瞭一眼,他的錢包裡有厚厚的一沓紅色紙幣,果然有幾分土豪的氣質。

宋凜邪邪地一笑,從中抽出一小沓,對正耍無賴的男人說:“你想要錢是嗎?”

還沒等那男人回答,他將那一小沓錢唰地往遠處一甩,紅色的鈔票在空中打著旋,那碰瓷的男人急著去撿錢,顧不得去抓宋凜瞭。

宋凜趁機拉著周放上瞭車,手疾眼快發動瞭車子,油門一踩,迅速地離開瞭現場。

已經走出困境的周放,心還留在那片混亂中。宋凜見她癡癡傻傻的樣子,戲謔道:“女人到底還是不如男人,遇上個碰瓷兒的就把你嚇成這樣瞭。”

周放慢慢地轉過頭來,目光如炬地看著宋凜,一字一頓地說:“宋總,以後你想撒錢的時候,能不能直接撒我口袋裡?”

沒想到周放會這樣說,宋凜額頭上青筋直跳。

正常情況下,英雄救美,女人不是應該心有餘悸地撲到男人懷裡嗎?這女人的腦子到底是什麼做的?

周放平靜下來後,和宋凜聊瞭兩句,這才知道兩人要去同一場宴會,剛才宋凜下車救瞭周放,這會兒他的司機正開著車跟在他們後面呢。知道這些,周放倒是高興的,抓著宋凜衣服說:“真是緣分啊,我倆又住得近,一會兒我要是喝酒瞭,你的司機來接你的時候順便把我帶走吧。”

宋凜嫌棄地動瞭動肩膀,抖掉周放黏上來的手:“放開手,你這個滿眼都是錢的女人。”

原本他隻是想逗逗周放,想著按照這女人大大咧咧的性格,必然不會放在心上,反倒會揶揄他幾句。卻不想他這話一說完,周放臉上的笑意突然頓瞭頓,半晌,隻聽她語調平淡地說:“我曾經眼裡隻有愛,後來愛沒有瞭,所以眼裡就隻剩錢瞭。錢隻會變少,不會真的沒瞭,而愛這個東西,說沒有就沒有瞭。”

宋凜是想再說點兒什麼的,他略一偏頭就看見周放妝容精致的臉上有些憂傷。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刻,他許多年都沒什麼感覺的心突然抽瞭抽,帶著微微的痛感。

此刻的周放像極瞭很多年前的他,曾經他也以為這個世界上是有愛的,隻是窮人沒有;後來他變成瞭有錢人,卻發現愛這個東西,富人也沒有。

愛是什麼呢?活瞭三十幾年,他其實也不明白。

到瞭宴會現場,周放拿著包沖進瞭洗手間,這種衣香鬢影的場合,她這一身灰實在太煞風景瞭。她對著和她同路的宋凜揮瞭揮包:“你先走吧,別和我一塊兒進去。兩個沒什麼關系的人一起進去,更得說不清瞭。”

也不知道是哪句話把宋大爺說得不高興瞭,他突然抬瞭抬頭,用鼻孔看著周放,然後冷冷地哼瞭一聲,負著手頭也不回地走瞭。

看著他冷冰冰的背影,周放覺得有點兒莫名其妙。他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還要她挽著他的手進去嗎?那畫面想想難道不覺得可怕嗎?

擦掉身上的灰,周放急匆匆地補瞭補妝,確定自己狀態尚佳,才正式進入晚宴現場。

其實這種場合周放並沒有參加過幾次,她還隻是個低端小土豪,那點兒錢也就奔生活的人看著眼饞,真正的有錢人是完全不屑的。像宋凜那樣的人,她以前也隻是聽說而已。

她挺起胸脯走進瞭晚宴的會場,現場比她想象中要井然有序,賓客雖然不多,但都是城中舉足輕重的人物。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她下意識地在場中搜尋著宋凜的身影。

剛才他那表情好像是她做瞭什麼對不起他的事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生氣瞭,他一貫是個陰陽怪氣的人。

但她也確實沒說錯啊。他們也沒有什麼關系,他討厭別人用他的名義做生意,這麼一塊兒進去,估計更說不清瞭。

她隻是,隻是不想再打著他的招牌招搖撞騙惹他厭而已。

周放左右看瞭看,沒有看到宋凜,不知道為什麼,心底有點兒淡淡的失落。

這樣也好,她本來也是來結識人、開拓業務的。她往前走瞭兩步,正吸著氣準備上陣,卻不想視線裡突然出現瞭一道有些刺眼的身影。周放怎麼也走不動瞭。

她沒想到霍辰東也在這裡。

霍辰東還是那樣英俊的相貌,清雋的笑容,得體的衣著,站在一群男人裡格外顯眼。他和宋凜是兩種人。宋凜冷冰冰的,對誰都是一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樣子,眉眼好看,卻充滿瞭凌厲之感;而霍辰東這個人,高冷卻不會讓人覺得遙不可及。當年在學校,霍辰東非常低調,除瞭學習幾乎不想其他的事,也不和任何女生接觸,但是偶爾的一顰一笑,都是讓冰川融化的暖度。

也正是這樣一個微笑一下都會讓周放的心猶如小鹿亂撞的男人,卻那麼決然地傷害過她。傷害她的人真的很不像是他啊,以至於這麼多年過去,周放都不禁懷疑:那些傷人的話真的是他說的嗎?當年那令她痛徹心扉的決定真的是他做的嗎?

周放想走得更遠一些,可霍辰東還是眼尖地看見瞭她,他喊著她的名字,用一如當年的溫柔聲音:“周放。”

她背過身去,深深地呼吸著,然後轉過身來,正對上急急走過來的霍辰東。

“有什麼事嗎?”又恢復瞭平常的模樣,周放冷冷地問道。

霍辰東臉上的笑容有些僵,他的聲音不大,略帶幾分失落:“你一定要用這麼陌生的口氣和我說話嗎?”

周放抿瞭抿唇,立刻換上一臉諂媚的笑意,熱情至誠地說:“好久不見啊霍辰東!終於回到祖國的懷抱瞭!真是難得啊,你這一走多少年!可想死我瞭啊!”

霍辰東皺著眉頭看著周放,嘴唇幾次動瞭動卻沒說話。良久之後,他才說:“之前總是想找你,但是聽說你訂婚瞭,我以為,這輩子也許都不用回來瞭。”

周放微笑:“難為您還記得我,但是當年我訂婚也沒見您的紅包啊!”

“周放,”霍辰東定瞭定,戀戀不舍地看瞭周放一眼,“我必須承認,這座城市像一座紀念館,這麼多年,我一直不敢回來。”

“那倒是,”周放還是一貫的樣子,“我就是遺憾啊!你的遺體不在這兒,紀念館怕是建不成。”

“如果這樣說話能讓你消氣,我希望你一直說下去。”

周放最後看瞭他一眼,語氣淡淡地說:“我沒這麼閑。”

周放不想再與他扯,看他越久,越會想起從前自己為瞭他做的那些傻事。

周放無心戀戰,會所的水晶燈太過璀璨,讓周放覺得眼眶有些疼痛。

她沉默地轉過身,耳畔是悠揚的音樂,眼前是燈紅酒綠、衣香鬢影。

這場景真美,跟電視劇似的,多麼適合與過去告別。

周放想,多虧瞭有霍辰東,不然怎麼證明自己也有過青春?

見周放要走,霍辰東強勢地想要攔住她。眼看著他的手就要環住自己,周放下意識地躲開瞭他的觸碰。

周放皺瞭皺眉頭,再見也沒有說,低垂著頭就要離開,她一轉身,撞上瞭正在送酒的服務生。

那是一個身材健碩的青年男子,周放撞得有點兒狠,平衡頓失,最後毫無形象地一屁股摔在瞭地上。

滿地都是摔碎的玻璃碴和灑出來的酒液,而她就癱坐在一片狼藉中。

周放忍無可忍地暗咒瞭一句,這運氣,真是絕瞭。

服務員一時也亂瞭陣腳——這種場合來的人都是非富即貴,他不住地道歉,倒讓周放有點兒不好意思瞭。

她強撐著嘴角對服務員笑瞭笑,示意自己沒事。

幸運的是她沒有摔在玻璃上,隻是裙子都被酒液浸濕瞭,模樣有些狼狽。她小心翼翼地撐著想站起來,卻不想地面太滑,腳下滑瞭一下。

最後是霍辰東將狼狽不堪地摔在地上的周放給抱瞭起來。

人生有時候就是這樣,周放想要給霍辰東一個華麗的背影,最後卻給瞭一個滑稽的背影。

諷刺,老天就是一刻也不給她當女主角的機會。

她身上的裙子都濕瞭,裙擺還滴著水。霍辰東將西裝外套脫下來,想披在周放身上,周放伸手攔住瞭。

即使狼狽,她也不希望讓他覺得他能乘虛而入。

她擰瞭擰裙擺上的水,抖瞭抖手,最後撩開瞭有些凌亂的頭發,抬起頭,努力笑著對霍辰東說:“秦清說,女人一定要謹慎地愛第一個人,因為那個人會影響她的一生。這話原來是真的。如果你當初信守承諾,我的人生也就不會變成這樣瞭。”

霍辰東的眼中多瞭幾分急切,他拉著周放說:“我弄亂瞭你的人生,現在由我來還原。”

霍辰東好像一點兒都沒變,有一瞬間,周放覺得一切好像都沒變,腦海裡不禁閃現起過去的種種。

饒是堅強如她,也忍不住心酸。

哪個女人不想和一個男人一愛就是一生?如果每個女人都能和愛上的第一個男人走完一生,那這個世界上又怎麼會有那麼多因愛不幸的人?

如果當年她沒有傻乎乎地不撞南墻不回頭,吊死在霍辰東身上,她就不會身心俱傷。如果沒有霍辰東,她就不會因為寂寞、因為療傷接受汪澤洋。不是汪澤洋,她就不會變成今天的樣子。

看,她的人生總是由這樣的因果鏈組成,一環一環的,她怎麼都解不開。

比起汪澤洋,她對霍辰東更難以釋懷。

她甩掉手上的酒液,語氣平靜地回應瞭他兩個字:“不必。”

隨後她挺直瞭背脊,一步一步地離開瞭,也一步一步地遠離瞭自己年少時的愛人和純真的過去。

她想,她做的一切都是正確的。

她不想更恨那個男人瞭,畢竟一切都已經過去瞭。

帶著滿身的疲憊,周放狼狽地離開瞭會場。

好像魂魄被抽走瞭一部分,周放覺得腳下有些虛浮,她剛要出去,就見接待處的一位服務人員突然向她跑瞭過來。

“小姐,小姐請您等一等。”

周放停瞭一下,手指著自己:“你叫我?”

那個年輕的姑娘跑瞭過來,她伸手扶正跑得有點兒歪的領結,然後遞瞭一條樣式簡單的古董項鏈給她:“這個項鏈也許是您的,做清潔的阿姨在洗手臺撿到的。”

周放看瞭一眼陌生的項鏈,搖瞭搖頭:“不是我的。”

那姑娘趕緊打開瞭吊墜上的暗扣:“那您是不是認識項鏈的主人?”她指瞭指吊墜裡嵌著的照片,“您看看這裡面的人是不是您?”

周放沒有走遠。高檔的會所裡,四處都是精致的園林景觀,空曠的外圍立著幾座周放叫不出名字的雕塑。

盈盈月光下,冷風習習,將周放腦中的渾噩全數驅趕出去。

周放坐在花壇上,良久,才顫抖著雙手打開瞭那個吊墜。

裡面嵌著一張照片,具體來說是一張合影,是她和霍辰東一起去廈門的時候,在海邊拍的。

兩人頭挨著頭,那樣親密。

好像在觀賞電影的片段一樣,她聽見自己有些稚氣的聲音,看見自己瞪大著眼睛問霍辰東:“你說我們倆結婚的話,哪天合適?”

霍辰東蹙著好看的眉眼,苦惱地說:“清明節吧,以後上墳的時候過紀念日,反正心情差不多。”

她氣呼呼地追著霍辰東滿沙灘跑,跑累瞭,耍賴癱在沙灘上不起來,最後是霍辰東將她背起來,他說:“隨便哪天結婚都行,隻要能把你娶回傢就好瞭。”

那時候,他曾說過那樣的話,仿佛她是全天下最珍貴的寶貝,感動得她眼淚直掉。

可是也是同樣一個人,用同樣一張臉對她說:“周放,你能不能不要鬧瞭?我又不是不回來瞭,你能不能體諒我?”

“留學難道是死到外面瞭嗎?有那麼容易就變心嗎?不能見面不是還有手機、電腦嗎?”

“如果你連幾年都熬不住,那我們就分開吧,這樣不堅定的愛情沒有維持下去的必要,你不信任我,我也很累。”

……

也許當年霍辰東確實沒錯,他為瞭有更好的前程而出國深造,作為女朋友的她不僅不支持,還一個勁兒地拖後腿。

他不懂她的“沒有安全感”,他隻覺得她“黏人”“不獨立”“無理取鬧”。周放想,這才是她真正的可悲之處——她用心愛過的男人,從頭到尾根本不懂她,

仿佛她付出的一切都不值得。

合上瞭吊墜,周放茫然地起身,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隻是麻木地向外走瞭幾步。

沒走多遠,她就被人擋住瞭去路。來人是一貫氣定神閑的宋凜,此時此刻,他的氣息有些紊亂。

抬起頭看著宋凜表情肅然的臉孔,不知道為什麼,周放第一次感受到瞭這張臉的親切,那暖意像毒品一樣,引誘著周放向前。

“你能陪我一下嗎?”周放對宋凜說。

她開始在皮包裡找錢,宋凜這樣的男人不是她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她知道。

可是她找瞭許久都沒有找到錢,她的錢包放在車裡瞭,這讓她好難過。不知道是怎麼瞭,她竟然難過得眼淚唰唰地往下掉,大顆大顆地掉在她的手背上。

“怎麼辦?”周放無助地問宋凜,“我沒有帶錢……”

她的眼神委屈極瞭,看著宋凜,宋凜隻覺心揪在瞭一起。

“這次免費。”

宋凜一顆一顆地解開瞭風衣的紐扣,手臂一伸,將周放攬進懷裡。他展開風衣,把她整個罩在衣服裡。

周放縮在宋凜的衣服裡,肩膀輕輕地抖著。

宋凜知道她在哭,即便沒有一點兒聲音。

他緊緊地抱著周放的肩背,像安撫孩子一樣。

他說:“別哭,再哭就不漂亮瞭。”

幾年前霍辰東走的時候,周放覺得世界都塌瞭。秦清帶著一眾室友陪她在KTV徹夜唱歌,說好是陪她買醉的,卻不想其餘幾個全喝倒瞭,唯有她這個正主從頭唱到尾,一遍一遍地唱王菲的《催眠》。

“第一次吻別人的嘴,第一次生病瞭要喝藥水;太陽上山,太陽下山,冰淇淋流淚。”

因為是第一次,所以比什麼都疼,不能忍耐也不能忘卻。

也正是這個原因,周放可以對汪澤洋釋懷,卻始終無法對霍辰東釋懷。

宋凜的懷抱很溫暖,周放緊緊地靠著他,天真地想著:如果多年前,在她最傷心的時候遇到的是宋凜而不是汪澤洋……一切是不是會不一樣?

原來相見恨晚,就是用在這樣的心境下。

如果早些遇見,在他們都沒有變得千瘡百孔之前,該有多好?

有些人從來都不是溫柔的人,可是一溫柔起來完全不是人。

周放覺得自己好像掉進瞭溫柔鄉裡,稀裡糊塗地被宋凜帶回瞭傢。她被宋凜輕柔地放到床上,宋凜見她沒什麼反應,輕手輕腳地拿著衣服準備去洗澡,臨走還體貼地給她蓋瞭床毯子。

宋凜走後,周放才慢慢地睜開瞭眼睛。她直直地盯著天花板,也不知道自己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也許從頭到尾都是一片空白。

宋凜進房的時候身上隻圍著一條浴巾,他用餘光瞟瞭一眼周放,見她情緒已經平復,人也醒著,便隨口問道:“今天是誰把你弄成這樣的?”

周放眼睛眨瞭眨,腦子裡清明瞭一些,用調笑的口吻問:“怎麼?你要替我報仇嗎?”說著,她嫵媚地看瞭宋凜一眼。

宋凜輕輕挑眉,微笑著與周放對視,眼神裡充滿瞭戲謔:“不是,我隻是單純地覺得他做得很好。”

周放被潑瞭冷水,猛地坐瞭起來,也顧不得亂糟糟的頭發,隻是死死地盯著宋凜:“你這意思是,你也想讓我哭嗎?”

宋凜正在開櫃子的手頓瞭頓,他背對著周放,周放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聽見他用低沉的聲音淡淡地說:“如果有一天,我能輕易地讓你哭瞭,那麼那時候我一定是最不想讓你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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