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什麼時候結束的,沈沁不清楚。蔣令晨是出於什麼心態碰瞭她,她一點兒也不好奇,甚至壓根就不想知道,可她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沒有反抗——不僅沒反抗,甚至還挺配合。

她就這麼糊裡糊塗地在陌生的床上睡瞭過去,又醒瞭過來,準確來說,是被他的各種花樣折磨得昏瞭過去,不知過瞭多久,又被他不怎麼客氣地搖著肩膀給弄醒瞭。

此時此刻臥室裡十分昏暗,可沈沁明明記得,之前他做到一半,就那樣抱著她,走到門口,把臥室裡的燈全打開瞭,執意要在那樣纖毫畢現的光亮之下,看著她如何予取予求——

但即便如今臥室的燈全暗瞭,沈沁依舊從對方的身體輪廓上辨認出來,此刻坐在床邊搖著她肩膀的人,是蔣令晨。

蔣令晨在她睡著的這段時間應該是出瞭趟門,身上是外出的衣服,而不再是穿著酒店的浴袍。

房間裡唯一的光線來自於從窗簾縫隙裡透進來的霓虹,沈沁看不清蔣令晨的表情,隻感覺到他把一個水杯塞到瞭她手裡——

蔣令晨眼睛裡的那一絲光,都教人分辨不出任何情緒,這比之前他在最淋漓盡致時看著她的那種眼神、那種幾乎是愛意的眼神,更讓沈沁感到迷茫。直到聽見蔣令晨說:“把藥吃瞭。”

說著已把兩粒藥片送到瞭她嘴邊。

估計是避孕藥吧,沈沁就著水吞瞭藥,窩回床上繼續昏睡。

蔣令晨看瞭她一會兒,突然頓感煩躁,就再也坐不住瞭,起身徑直朝房門走去。

他就這樣一路疾行地離開臥室,起居室,走廊,電梯,最終,在踏出酒店旋轉門的那一刻,再也邁不出半步。

所有強裝出來的落拓瞬間蕩然無存,他一瘸一拐地挪到大理石的臺階旁,脫瞭鞋,極其狼狽地坐那兒。

之前他要得太激烈,弄傷瞭她,但他其實大可以讓酒店的服務生幫他跑一趟藥局,蔣令晨也不明白自己當時怎麼會腦子一熱,想也沒想就自己換瞭衣服,跑瞭出來,給這女人買瞭消炎藥和止血藥。

上瞭個雛而已,蔣令晨自認還不至於這麼忘乎所以——尤其是這個女人還和時鐘有扯不清的關系。

再一想到這個女人今天來找他的目的隻是為瞭他能放時鐘一馬,蔣令晨就鬱悶得想要抽自己一嘴巴——怎麼一切進展到最後,竟進展到床上去瞭?

其實他一度以為這女人會推開他,賞他一巴掌走人的,可她……竟然沒有……

蔣令晨怎麼也想不通。

在和那個女人爭執時,他的腳底被他親手雜碎的酒杯給割傷瞭,頗有幾分自作孽不可活的意味,為瞭忍過這一陣讓人難以招架的痛苦,和比這痛苦更讓人難以招架的煩悶,蔣令晨拄著頭,閉上眼,盡量讓自己的腦子放空,可就在這毫無預兆間,他的腦海中突然閃現出一個女人的模樣。

一個叫做沈沁的女人……

蔣令晨慌忙睜開眼。

這是他的潛意識在提醒他,他要栽在瞭這個女人手裡瞭?蔣大少怎能不恐慌?

近期,時鐘的生活隻可以用四個字來形容——焦頭爛額。

被莫須有的官司壓在頭上不說,剛創業時那種求爺爺告奶奶的日子也重新開始瞭。每天一睜眼想到的第一個詞就是資金……資金……資金。

如果在接下來的一個月的時間裡,沒有找到強有力的合資人,項目擱淺,他所有身傢都要交代在裡頭瞭。

任司徒也好不到哪兒去。

莫一鳴因為重度暈船,踏都沒敢踏上她們的婚船,而任司徒恢復上班沒幾天,莫一鳴又不知從哪兒聽到瞭什麼八卦,午休時神秘兮兮地在茶水間截住任司徒:“聽說你打算離婚瞭?”

這說法任司徒可是頭一回聽說,眉一沉便是幾分不悅:“誰告訴你的?”

“你中午在食堂不是吃瞭兩口就放筷子上來瞭麼?孫姐說她聽小錢說,你撐不住瞭,想要離婚瞭。其實我們都能理解,結婚當天時鐘被抓,現在關於他的新聞又滿天飛,換誰做他老婆心理壓力都會大。”

任司徒沉默的檔口,莫一鳴竟還勸起她來:“我算是見證你和時鐘一步步走到現在的,你們就這樣掰瞭真的很可惜。其實嘛,像時鐘這樣白手起傢的,背景還真沒幾個幹凈的,有時候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會比較好過,況且你和他不都領證瞭麼?離婚也不是這麼容易的……”

任司徒趕緊讓他打住:“這種以訛傳訛的事你也信?我壓根就沒說我要離婚。”

莫一鳴沉默瞭三秒,見她眼底真摯,這才松瞭口氣,可這口氣剛松完,又是一緊:“那萬一他真坐牢瞭,你可怎麼辦?”

“他不會坐牢。”任司徒語氣篤定,“就算真的,我也會等他。”

他等瞭我這麼多年,我等他幾年,又何妨……

即便這煩心事真的是一樁接一樁永不停歇——

早些時間她給孫秘書打瞭電話,知道時鐘在外頭忙瞭一天沒吃飯,下班時間時鐘又正好要趕回公司開會,期間應該會有十幾分鐘的空檔,任司徒下瞭班,買瞭吃的打算送到中鑫,不成想還有媒體在中鑫大樓下蹲點堵人。

前官員身份特殊,追著報道的話容易觸及敏感點,女明星和商人則更容易下手,花邊新聞再怎麼杜撰都無妨,或許正是基於這一點,記者們總見縫插針咬著時鐘不放,這已經是任司徒第四次在中鑫樓下看到長槍短炮的記者的身影瞭。

如今隻能慶幸還沒有記者神通廣大到知道她是他們筆下的“倒黴新娘”,可任司徒還是本能地避著記者們的視線朝大廈的大門走去。

可就在這時,不知哪個記者高聲一呼:“他來瞭!”剛走進中鑫大門、在一眾記者跟前打馬而過的任司徒頓時驚得三魂一抖,呆在瞭原地。

隨後就見一幫記者瘋瞭似的與她錯身而過,朝她身後蜂擁而去。

任司徒這才後知後覺地順著記者奔跑的方向望過去,隻見時鐘一行幾人神色匆匆地朝大門走來。

場面一時之間變得混亂不堪。時鐘這段時間準門為攔記者而臨時請的保鏢、大樓的保安齊齊出馬,都攔不下這群為奪頭條喪心病狂的記者。

“時先生,透露下案件進展到什麼階段瞭吧?”

“我們昨天趕到中鑫廣場,發現那兒已經停工瞭,是不是因為受瞭這個案子的牽連?”

咄咄逼人的記者們不停地追問,任司徒卻始終沒聽見時鐘說話,全程隻有孫秘書冷硬的一句:“不好意思,無可奉告。”

可記者們還是不死心,把整個大門圍得水泄不通。任司徒看著,萬分焦急,卻知道自己沖上去隻會越幫越忙,隻能眼巴巴地站在原地,可最終還是被卷入瞭其中——

時鐘一行人要強行進入大樓,記者們節節後退隻為拍到這位涉案富商的一個正臉,任司徒躲都沒處躲,就這樣被記者們紛亂後退的腳步絆得一趔趄,身體一歪,就被前方的攝像機砸中瞭額角。任司徒痛呼瞭一聲,驀地跌坐在地,手裡拎著的食盒也隨之掉落在地。

可記者們哪會管她?焦點全在被團團圍住的時鐘身上。

就在這時,始終緘口不語的時鐘突然開口瞭:“讓開!”

連任司徒隔瞭數道人墻都聽出來瞭時鐘的語氣裡有著莫名的緊張,記者們就像是嗅到瞭腥氣的豺狼,攻勢越發猛烈——

“你和方薇薇的關系匪淺吧?去年被本報拍到你去演唱會接方薇薇,方薇薇當時還說你們隻是朋友,朋友而已,會為瞭你去陪睡麼?”

回答這名記者的,是“砰”的一聲拳頭聲。

挨揍的人頓時發出一聲痛呼。

任司徒完全看不到人群中間是誰揍瞭誰,但在這一聲聽得讓人頭皮發麻的痛呼聲過後,所有人都安靜瞭下來。

時鐘就這樣穿過眾人,來到任司徒面前。

他蹲下,擔憂地看著她——尤其是額頭,語氣裡卻是責備:“你跑這兒來幹嘛?”

任司徒指一指掉落在地的食盒。

時鐘無語地搖搖頭,拉起任司徒,徑直朝電梯快步走去。

被那一記狠絕的拳頭唬住瞭的記者們這才反應過來,要蜂擁著追上前,卻為時已晚,被保鏢和保安合力攔下後,隻能眼睜睜看著時鐘離開。

不出十分鐘,時鐘揍人的畫面網上就有得看瞭。

任司徒才終於明白方才在樓下具體發生瞭些什麼——

鏡頭前,本來冷冷地不發一言、眼裡也是不屑一顧的的時鐘,偶爾瞥向瞭鏡頭後的某個方向,突然表情就沉瞭下去。又在這時被人追問和方薇薇的不堪緋聞,他的眼神頓時狠瞭起來,記者還要繼續開口追問,他已率先揮拳相向。

記者自然不嫌事大,還聲稱要驗傷,以便追究時鐘的法律責任。

“你怎麼這麼沉不住氣?”任司徒無奈瞭。

時鐘一邊在任司徒的額角貼上創口貼,一邊隨口答道:“我看見你被人撞,還跌倒瞭,我再不趕過去,估計就要釀成踩踏事故瞭,我還怎麼沉住氣?”

任司徒笑瞭。

總算在苦逼的生活中嘗到瞭一點新婚的甜蜜,任司徒怎能忍住不笑?

時鐘被她感染的,也忍不住嘴角輕揚,可一想到之前的混亂場面,又很快刻意板起臉:“你還有臉笑?以後別來我公司瞭,知道麼?”

任司徒正要回答,手機就響瞭。

是孫瑤的電話。

這幾天,放暑假的尋尋一直是交給孫瑤照顧的,任司徒一看來電顯示,趕緊接聽,還以為是尋尋又出什麼事瞭。

不料一接通,孫瑤問的卻是:“怎麼回事?你老公又上頭條瞭。”

任司徒瞄一眼正小心翼翼地給她膝蓋上的磕傷貼創口貼的時鐘,這個角度,隻能看到他的頭頂,但完全想象得到他的表情有多疼惜——這已經成為她每天起來都還能微笑面對一切的動力,“見怪不怪瞭,”任司徒語氣還算愉悅,“你怎麼還專門打電話來問這事兒?”

“你老公的名聲早就臭瞭,我打給你才不是為瞭慰問他。我是讓你別光顧著看社會版,快看看娛樂版。就在你老公的新聞下邊。”

“……”

“看沒看到那條‘嫩模被甩,公子哥換口味改攻學生妹’?”

任司徒上上下下劃瞭兩遍網頁都沒看見:“沒有。”

孫瑤這個急脾氣,已經等不急要宣佈瞭:“唉算瞭算瞭,我還是直接告訴你吧——絕對能刷新你的三觀,沈沁竟然和那個蔣令晨勾搭上瞭!”

《誰許情深誤浮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