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集

繡湖小學坐落在義烏鬧市區的繡湖公園邊上,學校環境十分優美。同學們在教室裡上自習課,蔡曉丹坐在座位上發呆,看上去心事很重,邊上的陳路用胳膊肘捅捅蔡曉丹:“你怎麼啦?是病瞭嗎?”

蔡曉丹無力地搖瞭搖頭說:“我爸爸看別人鮮花好賣,就進瞭一大堆,結果沒賣出多少。鮮花再不出手就全蔫瞭,我媽昨晚又跟我爸吵瞭一架,都沒讓他上床睡覺呢。”

“那你想到辦法瞭嗎?”陳路焦急地問。

“辦法倒有一個,就是人手不夠。”蔡曉丹回道。

陳路自告奮勇地站起來:“我,我!”

天色已晚,王旭帶著邱巖到汽車電影院看電影。王旭一邊開車,一邊還沉浸在白天的勝利之中,對坐在副駕駛位上的邱巖炫耀著說:“你看他都快要哭瞭,怕我告訴別人,他沒想到我會用這種方法處理,這叫手腕!”

邱巖不置可否,眼中充滿憂慮,“你覺得陳大光會對你感恩戴德嗎?不會的,你為什麼不能讓員工心甘情願為你掙錢,反而像是被你施舍呢?”

車子不知不覺開到汽車電影院,露天花園大屏幕上正放著電影,黑壓壓的幾十輛車裡坐著觀眾。王旭和邱巖手中抱著零食,一邊吃一邊看電影,一個小女孩抱著牌子還有一束鮮花,挨個敲著車窗兜售著。小女孩走到王旭車旁,用細嫩的胖小手輕敲車窗,王旭厭煩地嘟囔瞭句:“就煩這種賣花的,很明顯是綁架感情。”

邱巖笑瞭笑:“這也是營銷的一種方式,小姑娘也不容易,傢裡不困難也不會走到這一步,你就不會給我買一束?”

王旭打開車窗,看到那牌子上一行字:跟爸爸打工走散,湊錢找爸爸!

邱巖也看到瞭,突然喊瞭聲:“哎,你不是……”

沒等邱巖說完,蔡曉丹轉身就想跑,王旭眼疾手快,伸出胳膊,一把揪住瞭她。蔡曉丹急忙喊:“快跑,陳路!”

陳路在不遠處,同樣抱著花可憐巴巴舉著另一個牌子在賣花。聽到蔡曉丹的喊聲,他拔腿就跑。王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下車一邊追一邊叫:“陳路,你給我站住!”轉眼間,兩個小孩就跑得無影無蹤瞭。

王旭和邱巖回到傢,王旭看到弟弟就氣不打一處來:“好啊,陳路,小小年紀學會騙人瞭,湊錢找爸爸,你們的爸爸不是好好的嗎?你們這小腦瓜裡想的是什麼呀?”

邱巖拼命忍住笑,看著王旭訓弟弟,隻聽陳路嘴上嘟囔瞭句:“為瞭錢!”

王旭氣急敗壞:“你缺錢嗎?那蔡曉丹缺錢嗎?做學生要誠信,要好好學習,看爸媽回來怎麼收拾你!”

邱巖上前拉開陳路說:“行瞭行瞭,他們這也是在體驗掙錢的快樂。”陳路像找到瞭救世主,拼命地點著頭,朝哥哥瞥瞭一眼,不服氣地說:“那你呢?在大學裡不是還賣夜宵、租自行車嗎?”

王旭哭笑不得。

門被敲響,趙姐忙去開門,陳金水拄著拐杖走進來:“我找小旭聊聊。”

陳路歡蹦上前:“爺爺!”王旭打量陳金水,轉頭嚇唬陳路:“快回去寫作業去!”

邱巖識趣地哄陳路進屋:“爺爺,你們聊,趙姨給爺爺沏杯茶吧。”

“這不是你爸媽的意思!”他盯著王旭的眼睛問:“告訴爺爺實話,陳大光做什麼瞭?他不可能什麼都沒做你就調離他。我瞭解大光,也瞭解你,這裡面絕對有問題。”

邱巖在裡間輔導陳路做功課,門是虛掩的,客廳裡爺倆的談話還是能清晰地傳進來,她提心吊膽地湊到門口細聽,發現陳路正好奇地看著自己,連忙用手指在嘴上沖陳路“噓”瞭一下,叫他別出聲。

王旭站起身,無比誠懇地對爺爺說:“爺爺,大光叔當年曾經風光過,後來坐瞭幾年牢之後,對他打擊太大,我也想幫他一把。說一千道一萬,也是想讓巧姨高興,讓您心裡踏實。”

陳金水點點頭:“好孩子,沒騙爺爺,爺爺就放心瞭。”

邱巖聽到這,暗暗松瞭口氣,聽到陳金水腳步聲遠去,她才開門走到客廳,和王旭四目相對,都笑瞭。

夜已很深,陳大光傢還亮著燈,巧姑坐在電腦桌前,癡癡地看著電腦屏幕裡陳江河和駱玉珠歐洲蜜月之旅的照片。

陳大光淋完浴,身穿睡袍出來,巧姑趕忙關上電腦屏幕上的頁面。大光看她做賊心虛的樣子,疑惑道:“你看什麼呢?”

巧姑掩飾說沒什麼。陳大光瞅瞭一眼巧姑,打開網頁,點出陳江河的博客,陳大光直勾勾地盯著博客上的照片說:“羨慕瞭吧?後悔瞭吧?要是嫁給陳江河,此刻在歐洲度蜜月的是你巧姑,我什麼也給不瞭,還要受那小崽子的氣,我是廢物!”

巧姑上前拉住陳大光,嗔道:“你說什麼呢?”

陳大光手臂一甩,桌上水杯嘩啦一聲掉在地上:“誰都敢欺負我!誰都瞧不起我!”

巧姑不知所措,眼睜睜地望著陳大光,挺著隆起的大肚子,任眼淚從臉上滴落下來……

遠在西班牙的酒店套房裡,那裡已變成瞭陳江河的工作間,他的助手收發傳真、復印資料,處理各種來往的文件,撥打電話,交代事務,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陳江河拿著電話:“義烏距離貨源最近,馬德裡是歐洲日用品集散地,與義烏的關聯度最高。我要拿下馬德裡,再攻占整個歐洲。

“我不管走公路還是水路,你們的貨物必須在明天之前發到馬賽……”

駱玉珠拿著手機交錯走過:“給所有來馬德裡的客商訂回國的機票,錢由玉珠公司支付,今晚他們都要趕回去……”

萊昂興沖沖地進屋報告說:“所有的夥伴都已經準備就緒瞭,用不著等到明天,今晚費爾南德公館的招商宴慘瞭,沒有幾個人會去,這是發給我的請帖。”駱玉珠上前接過,好奇地翻看說:“楊雪去嗎?”萊昂聳聳肩:“當然,她是主角。”駱玉珠神秘地拉過萊昂,低聲道:“幫我個忙……”

陳江河笑瞭笑,自言自語道:明天的馬德裡展銷會應該會很冷清吧。

天漸漸黑下來,一輛豪華轎車停在費爾南德公館門口,楊雪身著長裙從車上微笑著走下來,這時,萊昂迎面快步走向楊雪,萊昂愣瞭一下說:“美麗的女士,您好,我們在費爾南德的辦公室見過面,還記得嗎?”

楊雪打量瞭一下,說:“你叫萊昂先生,我還記得你送的那條大魚。”

萊昂紳士般鞠瞭一躬,兩人一前一後走進大門。

大廳內燈火輝煌,各種豐盛的自助酒水已佈置完畢,侍者身穿筆挺的禮服站在四周,偌大的宴會廳隻有稀稀拉拉的幾個客商正在議論著什麼,顯得空空蕩蕩,很不般配。費爾南德也是一身筆挺的禮服,看著眼前寥寥的幾個客商,皺著眉頭聽手下介紹著什麼。楊雪得意滿滿地走到費爾南德跟前問:“我來早瞭嗎?人怎麼都還沒來?”她看到瞭費爾南德異樣的眼神。

楊雪對費爾南德說:“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為瞭明天的馬德裡展銷會,楊氏的五金首飾還有百貨,所有的貨物都已提前一天到港。”

費爾南德陰沉著臉:“我要告訴你一個壞消息,今天請的客人估計都不會來瞭,玉珠集團的貨已提前發到瞭歐洲各個市場,分銷商都趕回去接貨瞭。”

楊雪眼神一顫,不敢相信地說:“什麼?不可能!”

費爾南德把頭轉向萊昂,怒視著他:“隻有一個可能,他們沒有去度蜜月,而是被這個捕魚的傢夥領著,提前把貨鋪到瞭各國市場。”

萊昂正愜意地品著雞尾酒,沖他們二人微笑示意。

楊雪一下子臉色蒼白瞭,她身子晃瞭晃,被人扶住,口中喃喃地說:“不可能!他們的貨退回國內瞭。”

萊昂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他們身邊,用中文告訴楊雪,七天前那批貨是離開港口,但並沒往中國走,而是到達瞭馬賽和鹿特丹,萊昂給楊雪遞上一個禮盒:“這是陳江河夫婦托我送給您的禮物。”他又轉過身恭恭敬敬地用西班牙語說:“費爾南德先生,玉珠公司的貨很受各國分銷市場的歡迎,你們的貨如果不想想辦法恐怕是發不出去瞭。”

費爾南德保持風度,冷冷看著萊昂:“年輕人,我早該看出你的野心啦。”

萊昂深鞠一躬:“請原諒,感謝您給我的市場份額。”說完揚長而去。

萊昂走後,楊雪打開禮盒,沒想到竟是楊氏集團生產的玩具小熊……

楊雪一陣眩暈,身子一晃差點摔倒,手下前去扶她,她擺瞭擺手。突然大笑起來,大廳裡的人都往她身上看,被她瘆人的笑嚇住瞭。

在西班牙酒店柔和的燈光下,陳江河夫婦相對而坐,這回是陳江河從容地捏住碗蓋,往駱玉珠面前的公道杯裡緩緩地註入茶水。

駱玉珠十分放松。這次幸虧有瞭萊昂,萊昂也私下問過她,為什麼會選擇他。陳江河說過,他是賭徒,賭徒的特點是:對手越強大,越能激起他的賭性。

駱玉珠問:“這是他的優點嗎?”

“這一仗是優點,後面難說。”

駱玉珠呷瞭口茶,突然笑瞭:“我真想看到此刻楊雪的表情。”

陳江河嘆口氣說:“得饒人處且饒人。”

“這話你該跟楊雪說。”

陳江河專註地沏著茶,他們知道楊雪不會善罷甘休的,不反擊才不正常。當初誰也不能確定這場商戰能不能打贏,陳江河在這場商戰中破釜沉舟,要讓商品西進歐洲,就是要提升玉珠公司的品牌。陳江河擔心的是老婆放手兒子管生產,王旭降低標準,一上陣就逃跑,肯定會耽誤第二批供貨。

駱玉珠歉疚地,像是做瞭錯事的孩子:“還有一件事可能對不起你,我托萊昂送給楊雪一件禮物。”

“什麼?”陳江河一怔。

“就是你偷來的那個玩具熊,以我倆名義送的。”

陳江河無奈地看著老婆,什麼話也沒說,拿起手中的茶杯,一仰脖子猛喝下去:“你這樣做除瞭圖一時之快,激怒對手,不會給咱們帶來任何好處的。”

駱玉珠反擊:“我這樣做你很難過是吧?憐香惜玉瞭?於心不忍瞭?楊妹妹至今未嫁,熟透的雪梨,等著你情哥哥去咬一口吧!”

陳江河搖瞭搖頭:“你看你像個度蜜月的新娘嗎?完全就是一個醋意十足的怨婦。”

一提起度蜜月,駱玉珠就來氣:“你這話說得我的眼淚都快掉下來瞭,有像咱們那樣度蜜月的嗎?到瞭個新地方照張相就走,連景色都來不及看,就紮到當地的市場考察談判,這七天走瞭十幾個國傢,大哥,這是長征啊!”

陳江河笑著刮瞭一下玉珠鼻子:“少來!真讓你度蜜月,你早就受不瞭瞭!你還記得我們在萊茵河畔參觀的那傢五金廠嗎?人傢生產的五金質量遠遠高出我們的產品,看得我心裡都癢癢的。還有那設計,是全方位的超越,無論是五金還是首飾,歐盟的標準快要出臺瞭,我們的產品需要全面升級換代,不然我們遲早會被淘汰的。”

駱玉珠堅定地說:“打住,不能再換生產線瞭。”她瞪瞭一眼丈夫,拿起茶杯一飲而盡。

駱玉珠噩夢連連。她逃跑在大霧彌漫的原野上,人在空中飄浮,她跑啊跑,突然身後隱隱約約有個人影向她追來,她拼命地逃,追她的人在喊:“賣瞭她!把她賣個好價錢!”

看上去馬上被追上瞭,駱玉珠哭喊:“陳江河,你在哪?”

陳江河在不遠處,正拉著一個風度優雅美女的手往前走,還朝自己笑笑。那女人也慢慢轉回頭,竟是楊雪!

駱玉珠猛地從床上坐起,大汗淋漓地喘著氣,待她稍微安靜下來,才發現原來是個噩夢,看旁邊不見瞭陳江河,一摸床頭是空的,她穿著睡衣悄悄下床,走到臥室門口,陳江河正聚精會神地在看電腦裡的外國產品介紹。

“你學的語言派上用處瞭。”駱玉珠慵懶地靠在門口,註視著丈夫的身影。

義烏玉珠集團公司辦公室裡,工作人員忙得不亦樂乎,電話傳真此起彼伏,辦公室裡一部分人在緊張地操作著電腦,所有的人員都在催貨等貨,大傢個個群情振奮,唯有一個人例外。陳大光像個局外人一般,無所事事地坐在角落裡,一言不發,好像天塌下來都與他無關。巧姑從王旭辦公室簽發貨單出來,發現陳大光懶散地呆坐在那裡,她上前低聲提醒他:“別人都忙得四腳朝天,連廁所也沒時間上,看你神不守舍、無所事事的,也該做點什麼呀。”

大光冷笑道:“你讓我表現給誰看,那個公子哥?又不給我發獎金。”

巧姑急瞭,皺眉瞪著他:“起來,人傢看著你,別倚老賣老瞭。”

這時邱巖匆匆走入辦公室,拿起水杯喝瞭一大口水:“廠子的貨跟不上,有些五金配件標準都亂瞭,生產出瞭一批廢品,首飾那邊又冒出好多假貨,已經叫市場部去查瞭。”

王旭眼盯著電腦:“我爸要求第二批貨在十天內備齊發往歐洲,這怎麼可能?”

邱巖提醒他:“要是你沒讓那些廠長恢復從前的標準生產,現在就有可能。”

王旭站起身,走出辦公室,拍瞭幾下巴掌大聲宣佈:“都給我提起精神來,誰找到符合生產標準的貨源我發他獎金!”

邱巖趕過來低聲說:“這樣會亂套的,必須按自己的高標準生產,市場上的貨不太可能達標!”

王旭手一揮:“顧不瞭那麼多瞭!”他眼神一亮,像發現瞭什麼,盯住角落裡呆坐著的陳大光。陳大光也發現王旭在看自己,忙假裝拿起手機打電話。

在機場,巧姑領著大夥在貴賓通道翹首張望,下飛機的乘客陸續走瞭出來,就是沒有看到陳董夫婦,王旭嘟囔:“我敢肯定他們是坐經濟艙回來的。”巧姑聽瞭笑著說:“上次開會你沒參加,公司已經改制,說要符合商務規則,該升的艙位不能降。”

遠處的陳路喊瞭聲:“爸,媽!”

大夥兒隨著叫聲一回頭,陳江河夫婦跟隨人群從另一個通道口走出。邱巖上去抱住陳江河,叫瞭聲幹爸幹媽。陳江河上下打量邱巖,欣喜地說:“我們的巖巖出落成大姑娘瞭,你幹媽誇你,我一點都不驚訝,你小時候我就看出,是個有出息的孩子。”

邱巖經幹爸一誇,臉紅瞭,不好意思地把話題引開:“你倆怎麼違反公司規定,坐經濟艙回來瞭?”

“他是在經濟艙裡,自己帶書學習的唯一的孔夫子!”駱玉珠指瞭一下陳江河,還沖大傢做瞭個鬼臉。

巧姑邊打電話邊向陳江河他們走來,急促地說:“萊昂剛來電話,兩個小時前,楊氏集團宣佈全部貨品降價百分之十促銷歐洲,費爾南德已經傳真給分銷商瞭。”

駱玉珠目光一沉,轉頭看陳江河:“這麼快就開戰瞭。”

陳江河卻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一手拉著陳路,一手拉著邱巖,興致勃勃地走出機場大樓。

“爺爺給你們送來瞭他自己加工的義烏火腿。”陳江河興奮地對陳路他們說:“那種火腿隻有過年才有得吃的!今天我下廚給大傢露一手,讓你們嘗嘗我小時候吃火腿過節的味道,誰也不許稱贊火腿好吃,隻能稱贊我的手藝高級,啊!”

眾人都笑起來,陳江河對巧姑說:“把你爸接來,叫上大光一起來。”

嘉鴻別墅裡熱鬧非凡,陳路和王旭兄弟倆爭著挑揀父母從外國帶回來的紀念品。

邱巖長期在國外讀書,知道帶回的這些禮物都是各國最流行最好賣的,看這首飾、這工具刀、這玩具……邱巖稱贊玉珠:“幹媽您那眼光絕對的好,太有品位瞭。”

陳大光陪笑誇獎說:“駱總搞瞭這麼多年貿易,那眼光絕對是練出來瞭。”

陳金水拄著拐杖獨坐一旁觀看,駱玉珠拿出一件煙鬥,走過來說:“叔,這是我在荷蘭給您挑的,您也別老抽那煙袋瞭,該換瞭。”

陳金水接過煙鬥翻看,仔細端詳過後說:“這東西我抽不慣。”陳大光忙勸:“爸,這是人傢度蜜月時,大老遠的給您買的,這是哥嫂的一片心意。”陳金水笑著點頭,隨即收下。

廚房裡,陳江河正忙著顛勺大炒,火苗呼呼串起,趙姐在他邊上幫忙,邊洗菜切菜,邊跟陳江河說話,畢竟陳董出國這麼多天,商城的新鮮事是很多的。趙姐的聲音突然低下來:“金水叔來傢找過王旭,好像有什麼重要的事,他們談瞭半天。哦,對瞭,樓總傢保姆前兩天跟我說他們夫妻打架瞭,正鬧離婚呢!”

陳江河端起炒鍋問:“什麼原因?”趙姐默契地遞上菜盤,神秘地說:“說是炒外匯賠瞭,把他傢的貨都當出去瞭!還有孫總傢的兒媳,聽說從南方進瞭一批假貨……”

陳江河笑著往盤裡倒菜:“趙姐,去把陳大光叫來。”

趙姐嘟囔著離去:“就知道你嫌我嘮叨!”

陳江河重新往鍋裡澆上油,有點出神,油面泛起小泡也沒察覺,油噼裡啪啦地炸起,陳江河手忙腳亂,不小心被熱鍋燙瞭一下。這時陳大光進來,接過鍋說:“哥,我來。”陳江河看著陳大光那熟練的動作,問:“大光,在傢做飯都是你吧?一看就是個好丈夫。”

陳大光嘿嘿笑道:“陳董,我掙錢不行,就剩伺候老婆瞭。”

“從辦公室主任換到國際部,你應該是如願以償瞭,有本事還是能掙到錢的。現在又沒外人,你別給我裝逼,有什麼難處跟我說。大光,我們是兄弟。”陳江河誠懇地說。

陳大光嘆息:“雞毛哥,老弟我一步走錯步步錯,怪自己沒抓住機會。”停瞭一會說,“現在沒工資獎金,必須是自己拉到貿易,全部交清貨款,才能拿百分之三提成。”

陳江河好像什麼都明白瞭,眼中閃過一絲怒火。

菜都已上桌,全傢人圍坐桌前開始吃,陳江河打開從國外帶回的洋酒,給大傢都滿上,陳江河站起來掃視瞭一圈,拿起酒杯說:“大傢一起幹一杯。一是邱巖從國外回來,為她接風;二來馬德裡一戰也算小勝。”眾人都起身舉杯,碰在一起。

玉珠:“還有第三件事,王旭做代總經理勞苦功高,把公司搞得井井有條,這也是一喜啊。”

王旭尷尬地笑笑,餘光卻偷瞥父親。

陳江河卻什麼都沒說,仰頭喝盡。

陳江河給陳金水滿上:“一是感謝,叔的火腿一放,我炒的菜大傢也搶著吃瞭,就像我小時候過年時吃的味道一樣。二是祝福,叔,再過幾個月您就可以做外公瞭,我提前沾沾喜氣,咱爺倆幹一杯!”

巧姑聽瞭,與大光相視而笑,看著他們幹掉瞭杯中酒,王旭有些失落,忙上前倒酒。陳江河不理,微笑著看瞭邱巖一眼,問她去墓上看父親瞭嗎。邱巖眼一紅,點瞭點頭。她知道那墓碑翻修過瞭,是幹爸幹媽修的,她眼中閃動著晶瑩的淚珠。

陳金水突然感慨道:“邱英傑雄才大略啊,才八年,義烏的今天全被他說中瞭。邱巖,爺爺跟你碰下杯,敬敬你爸爸。”邱巖忙抹去眼角的淚水答應。

這時陳路手舉飲料,也要跟爸爸碰一杯!陳江河笑起來說:“爸爸不在傢,你闖瞭幾次禍啊?”陳路搖瞭搖頭,看著爸爸,駱玉珠嗔道:“臉皮最厚的就是你!”陳路嘆瞭口氣說:“天才永遠是孤獨的,不被平凡人理解的。”

父親笑著沖兒子說:“你老是自詡為天才,這世上最危險的人就是天才!”

“為什麼?”陳路不解。

“因為他比別人聰明,所以他不用付出更多的努力,就能比別人強,結果會怎麼樣?就好比你利用別人的同情心來賣鮮花,什麼湊錢找爸爸,而不是靠實力,隻能賺得瞭一時,別人回味過來後,就不會再相信你瞭。這不是惹禍嗎?”

陳路興奮地一拍桌子:“明白瞭,我應該寫,凡買一束鮮花,都可以得到我設計的軟件!還有親筆簽名。”

眾人被惹笑瞭,陳江河差點噴出一口酒來,駱玉珠瞥瞭王旭一眼,王旭知趣地又起身舉起酒杯,向父母敬酒,陳江河又好像沒看見一樣,沒有舉杯。

在飯桌上,王旭談起瞭自己在代理總經理這段時間的感受,隻有經歷瞭,才知道父母管理公司的不容易:一邊抓生產,一邊要在外面搶占市場,要管那麼多人,又要協調好各部門的關系。

陳江河聽瞭兒子的介紹後,面無表情地說:“最不容易的不是這些,是容人,容事,你的眼光和胸懷。”陳江河看瞭下兒子問:“這次玉珠公司的系列產品打入歐洲,說說你是怎麼看的?”

王旭怔瞭怔,他察覺到金水爺爺的目光正註視著自己,深吸一口氣大聲道:“我覺得利潤不如從前,樹敵太多,有點得不償失。我覺得東南亞和國內利潤大,我們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別人是很難跟我們競爭的。好比挖一座金礦,沒有挖盡就放棄瞭,把現成的讓給別人,自己再去冒險找更大的。”

駱玉珠埋怨地瞪瞭兒子一眼,隻聽見陳江河分析說:“如果你發現這個金礦的成色不好呢?如果外面賣的金子更好,我們的市場有失去的危險怎麼辦?”

王旭說:“至少這幾年不會吧?”

“用不瞭幾年,你就會為說過這句話後悔,虧你還是個大學生。我們要有憂患意識,每天都要看網絡。我一天至少上三個小時網,看天下發生瞭什麼,看我們的潛在對手都在做什麼,你呢?你還在為你賺瞭多少同學的錢費盡腦筋,在為占瞭身邊人多少便宜而沾沾自喜!”

王旭急瞭:“一分錢撐死人,一毛錢餓死人!爸,難道我們祖輩雞毛換糖是錯的嗎?”

陳江河剛想開口,一旁的邱巖直搖頭:“這是偷換概念,雞毛換糖是屬於那個時代的,如果現在還挑著擔子出去吆喝,早就被淘汰瞭。”

默默坐著不說話的金水爺爺發話瞭:“雞毛換糖到什麼時候都不會過時。邱巖,你在國外這麼多年,外國人那套經商理念你學瞭不少,但不能忘本啊!”

邱巖笑著對爺爺說:“可是這一百來年最強大的商業,最成功的商人都在西方啊。”

陳金水冷笑:“外國的月亮就是圓、就是亮?你的貨賣到國外去就證明你比別人強?做買賣還是要找容易賺錢的地方去。”

陳江河開口說:“我們中國為什麼要加入WTO?我們國傢下瞭多大決心,付出有多大?談瞭這麼多年,為什麼要不惜一切代價進入那套體系?”

王旭嘟囔:“進WTO到底有沒有利,現在也沒定論。”

陳江河憤怒:“如果拿拼湊的貨物企圖欺騙市場,進什麼也沒用!”

王旭很委屈地嚷道:“如果不拼湊,十天內根本湊不齊第二批貨!”

大傢七嘴八舌爭論時,陳江河手機響瞭,陳江河接聽後臉色微變,掛上手機說:“楊雪到義烏瞭,給我們供貨的好幾個廠長今晚都被她邀請去瞭。沒想到她動作這麼快,跟我們前後腳來義烏瞭。這些廠能達到發往歐洲的標準—她想摘桃子!”

王旭沖邱巖一攤手:“看到瞭吧,跟楊氏樹敵,在歐洲被打擊,就連我們原有的市場都將失去瞭。”

陳江河正瞇著眼思考什麼,被兒子一激,一臉怒容,啪的一聲拍起桌子,杯中的酒都濺灑出來:“敵人還沒進攻,你就想投降瞭?你是陳傢的兒子,應該有陳傢的血性!”陳路蹦起來:“就是!跟他們打!”啪的一下,駱玉珠憤怒地狠打陳路屁股。

趙姐適時地遞上盛好的飯,駱玉珠一翻手將飯碗打落在地,起身:“吃什麼吃,不吃瞭!”

陳江河面無表情,閉上眼睛思索,客廳裡出現短暫的寂靜,陳江河突然睜開眼睛,看著陳大光,一字一頓地:“大光,從今天起,你負責籌建集團聯絡部,第一項任務就是拉回這些廠為我們生產,同時尋找更多的廠傢。我隻要結果,為保證給歐洲市場供貨,可用非常手段,資源隨你調配,王旭做你的副手。”

所有人都驚呆瞭,陳大光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想開口說什麼。

王旭倍感恥辱,顫抖著說不出話來;駱玉珠猛地起身,騰騰地跑上樓去。

陳金水長嘆一聲,也拄起拐杖:“巧姑,回傢。”

巧姑為難地看瞭眼陳江河,沖丈夫使個眼色。

陳大光討好地笑笑:“陳董……雞毛哥,我們先走瞭。”王旭喘息艱難,想動卻又遲疑。

邱巖知趣地拉過陳路進屋,客廳內隻剩下父子二人。

隻聽見王旭顫抖的聲音:“爸!我做什麼都不對是不是,不管我怎麼做,你也不滿意對不對?”

陳江河平靜下來,輕聲說:“小旭,爸想看到另外一個你啊。”王旭含淚哽咽:“我就不該留在這個傢,我不該是你兒子……”話還沒說完就轉身沖出傢門,向賓王大橋北岸奔去。裡屋邱巖聽到動靜忙走出來,停住腳步看看陳江河,轉身追出。

這頓豐盛的晚餐聚會就這樣不歡而散,邱巖上氣不接下氣地一直追到江濱銀杏園草坪上,王旭正坐在一塊大石頭上,痛苦地掩面而泣。邱巖在他旁邊坐下,手輕輕地按在他的肩膀上。王旭的肩依然一聳一聳,恨恨地說:“我本來就不該是他的兒子,我一直拼命地想討好他,想讓他滿意,讓他喜歡我,可他隻會指責我,羞辱我!隻要他一回傢,我就緊張……”

邱巖同情地看著他:“你爸太強大瞭,伴君如伴虎。其實你不必這樣生活,我已感覺出來他是很在乎你的,對你要求很高。現在是非常時期,你知道你爸的壓力有多大嗎?”

王旭不屑一顧:“那是他自找的!”

邱巖嘆瞭一口氣說:“可是我見過和他一樣有出息的人,他們往往都是自討苦吃的。今天他說你弟的那句話特別對,人不能單靠聰明活著,不能逃避。”

王旭抬起頭看著邱巖:“你覺得我在逃避嗎?”

邱巖盯著他說:“這要問你自己。”

王旭的喘氣聲沉重起來,突然一把抱住邱巖狂吻起來,邱巖用力推開他,兩人復雜的眼神在對視,王旭淒然一笑說:“現在我不逃避瞭,可是,一個美國歸國留學生,又看不起我,躲著我啦?”

邱巖的嘴角顫動瞭一下,轉身向嘉鴻別墅狂奔而去,一眨眼就消失在茫茫夜色裡……

夜已很深,駱玉珠躺在床上,眼睛盯著天花板一動不動,表情十分嚴肅,怒氣還明顯寫在臉上。老公推門進來,坐在床的另一側,看著妻子怒氣未消的臉,眼神一下子就黯然瞭:“沒想到我會傷害瞭他,可能我急瞭點,有點恨鐵不成鋼吧!”

駱玉珠一下子仰起身子,望著他,淚水夾在眼裡終於奪眶而出,聲音顫抖著:“今晚你過分瞭,不該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尤其是邱巖的面訓他;為什麼要用陳大光?明明知道國內發生瞭什麼,你還讓小旭當他的助手?”

駱玉珠哽咽著:“你說得對,他不是陳傢的兒子,所以沒有血性。所以不管怎麼折磨他,你都不心疼是嗎?”

陳江河看著妻子那楚楚可憐的眼神,難過地搖搖頭,可又無法辯駁。這事隻有陳江河自己心裡清楚,陳江河語重心長地說:“玉珠,我在練他的心胸,讓他學會使用每個人的長處,否則他征服不瞭別人。”陳江河摟住妻子的肩,駱玉珠閉上雙眼,任由丈夫抱住自己,聽他的勸慰,“我們這麼多年風風雨雨都過來瞭,你不該懷疑,你也知道國內的阻力,這半年來,不光是金水叔、王旭,還有那些廠長沒有幾個能理解我們。現在又來瞭楊雪、費爾南德,你要是再懷疑,我真的挺不住瞭。”

駱玉珠聽瞭丈夫說的話,深吸瞭口氣,抹去眼角的淚珠,望著丈夫說:“我去找兒子。”

駱玉珠快步出門,對廚房裡的趙姐喊瞭句:“趙姐,給江河熱碗湯,最近他的胃不好。”

陳江河望著妻子的背影,感動的淚水濕潤瞭雙眼。

駱玉珠開著奔馳浙53288車子滿街找兒子,她找瞭好多傢酒吧,她知道自己兒子,是個自卑感、自尊心都極強的人。她一邊開著車,一邊焦急地四處張望。

突然,駱玉珠看到兒子跌跌撞撞地行走在機場路上,正扶住路邊的一棵樹狂吐,他已經喝得酩酊大醉。駱玉珠把車停好,忙上前攙扶住兒子,拍打他的後背,又恨又心疼:“你怎麼喝成這樣!邱巖呢?她不是跟著你出來瞭嗎?”

王旭一見到駱玉珠,“哇”的一聲哭出來:“她回傢去瞭,沒人喜歡我瞭。”說完腿一軟摔倒在地上,駱玉珠也一個趔趄坐到地上,她努力站起身;扶著兒子的胳膊往上拉:“別哭瞭,跟媽上車,瞧你這點出息。”

這時隨著車燈一閃,又聽到喇叭聲,駱玉珠轉過頭,看見一輛最新款奔馳車停在他們身後。車窗搖下後,隻見楊雪用嘲諷的目光看著他們母子倆,她的目光停在醉醺醺的王旭的臉上:“這是你兒子?我們在襪廠見過,這是老大吧,你跟那扳道工的兒子?”

王旭憤怒地揚起頭,手一指楊雪,大聲吼道:“你閉嘴!”

駱玉珠死死地抱住兒子的胳膊,轉頭瞪著楊雪。楊雪非但不急,反而下車向他們款款走來,微笑著說:“今天我和那些廠長聚會,他們還聊起你當年的往事,真沒想到義烏上上下下都知道你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王旭吼叫著想撲到楊雪面前,被駱玉珠死抱住往自己的車上拉。她拉開車門,把兒子強行塞入車上,撞上車門,狠狠盯瞭一眼楊雪,發動汽車疾馳而去。楊雪抱著胳膊,貴婦人一般笑瞭一下,眼神中充滿著解氣般的恨意。

駱玉珠猛踩油門往前沖,腦子裡還在想著剛才楊雪故意找茬的一幕,又看瞭眼後視鏡,醉酒的兒子在後座呻吟,她氣不打一處來:“你把腰桿給我挺直瞭,當年咱娘倆什麼苦沒嘗過?”

王旭挺起身子哭喪著臉,問媽媽:“媽,你說實話,我就那麼招人討厭嗎?我爸他是不是很煩我?”

駱玉珠把車速放慢:“你爸煩你的是什麼?你爸煩的是你天天想占小便宜,隻盯著眼前的利益!煩的是你急於表現自己,肚量小容不得別人!”接著,駱玉珠又放緩口氣,“小旭,做一個企業領頭人不能隻有那麼點氣量和心胸,你爸對你的期望可不是隻賺一點小錢。回去後別跟你爸說見到瞭楊雪,但一定要記住,把這份侮辱記在心裡,商場上見。”

車內一下子安靜下來瞭,隻有汽車碾壓路面的沙沙聲。

玉珠公司的高層一幹人走出研發區,轉到公司的倉庫。員工們正在搬運貨物,陳江河走上前,拆開一個包裝,一件件地翻看著貨物:五金首飾,百貨擺放瞭一桌。陳大光和巧姑偷偷對視一眼,隻見陳江河的臉一直陰著,巧姑上前道:“陳董,時間緊、任務急,這批貨還是好不容易湊到一起的,很多廠都不接受我們的生產標準。”

陳江河悶聲道:“這些都是不合格產品,拿出去就是丟人,砸牌子!”

陳大光湊上去:“哥,外面人都在傳閑話,說為什麼歐洲人就比我們高一等!說我們不是賣貨,是上貢。”

陳江河嘆瞭口氣:“說這話的人本身就是奴性思維,什麼叫文化差異他們懂嗎?同樣的產品,歐洲的價格比東南亞平均高一倍不止。”

回到公司會議室,公司的主要管理人員圍著桌子坐下。萊昂打開幻燈機侃侃而談,投影機上出現瞭梳子、剪刀、電吹風等物品的對比照。

萊昂指著投影介紹:歐洲人與中國人的文化傳統不同,生活習慣不同,所用的東西也會有差異。舉例說,中國人隻用切菜的刀,砍肉的刀;歐洲人用的是刨皮刀、火腿刀、番茄刀、西瓜刀、面包刀、多用刀,而且一餐飯會換好幾種刀具;歐美的型號偏大,對首飾衣服的審美與中國也不同等等。萊昂還給大傢分發資料,裡面是他自己收集的同類暢銷產品的最新設計制造理念。

邱巖看瞭點瞭點頭,贊嘆道:“有心人!”一旁的王旭不服氣地瞥瞭眼邱巖,把材料隨手扔到桌上。

萊昂裝作沒看到,繼續分析說:公司精心籌備的第一批貨裡,雖然已經最大程度地考慮到這些因素,說明陳董、駱總很有超前意識,但做得還很不夠。

王旭冷冷哼瞭一句:“幹脆把公司搬到歐洲算瞭。”

萊昂笑瞇瞇地說:“歡迎,你們搬到歐洲,那我住到義烏,情人眼裡出西施。”

陳江河和駱玉珠交換瞭一下眼神,又掃視瞭周圍的人,站起來說:“楊雪也在做這方面的努力,楊氏集團已經放話,把各系列最好的商品投向歐洲,而且準備跟我們打價格戰。”

這時候邱巖突然插話:“銷售部剛剛收到上海的招商報告,有一傢特大型的高檔商場,楊氏集團準備在二樓開設專營店,我們能不能也開一傢?要開就開在一樓,要開在歐洲奢侈品牌旁邊。”

眾人嘩然,但萊昂眼中透露著欣賞的目光,他微笑著打量邱巖。

王旭苦笑道:“同樣的面積,一樓租金會是其他樓層的兩倍還多。”

駱玉珠懷疑,問邱巖:“我們玉珠產品比楊氏的高檔嗎?有必要開在一樓嗎?我們可不是奢侈品。”

邱巖微微一笑:“這樣做會影響楊雪的心理定位,別忘瞭她的總部就在上海,她不是把好產品全部投向歐洲嗎?我們就給她來個圍魏救趙。”

陳江河一錘定音說,這事就這麼定瞭,到時候搞一個盛大的開店儀式,選擇和楊氏同一天。陳江河安排萊昂跟廠傢做好說明工作,盡快讓他們理解調整工作的必要性。萊昂指著邊上的邱巖,點名邱巖配合他一起做工作,王旭敵意地看著萊昂,眾人都不說話。

萊昂笑瞭笑:“不可以嗎?我的工作很重要。”邱巖落落大方地:“陳董,我去吧。開店的事交給別人就行。”

陳江河點頭同意萊昂提出的要求。

會議結束瞭,王旭和邱巖並肩走在路上,不滿地質問邱巖:“為什麼要答應萊昂,你沒看出他對你不懷好意嗎?他那雙色瞇瞇的藍眼睛總是盯著你,你是不是被他迷住瞭?小心點,我媽說他是個賭徒。”

邱巖嚴肅認真地解釋說:“要想打敗楊氏,產品質量必須跟上,這是工作成敗的關鍵。你別杞人憂天瞭。其實,就算他是個賭徒,也是個高手,你沒看他的這份資料,別看他文化程度不高,還大大咧咧的。就憑他能夠把歷年暢銷的歐洲百貨信息都收集在裡面,分析得那麼透徹,咱們就應該可以在他身上學到很多東西。”

王旭停住瞭腳步,懊惱地望著邱巖的背影,傻傻地站著……

陳江河在辦公室裡操作電腦,駱玉珠抱著胳膊在一邊踱著步,陳江河反問:“邱巖的設想不是一條妙計嗎?一箭雙雕,這對產品提升很有好處,楊雪絕對會受到很大刺激。”

駱玉珠則問陳江河:“你為什麼要支持邱巖去陪萊昂?你難道沒有考慮到王旭的心情?”

陳江河抬頭看瞭看妻子:“萊昂中文再好,跟那些廠長在語言上、心理上也很難溝通;邱巖偏偏情商高,懂多國外語,又懂中西文化,幫萊昂和那些廠長溝通,找不到比邱巖更合適的人選瞭。王旭他就這麼沒自信?我的兒子別說是獅子,就是王子來瞭也搶不走身邊的姑娘。”

駱玉珠聽瞭老公的調侃,轉憂為喜。陳江河順勢拉住她的手:“你少操這份心,邱巖這孩子我心中有數的—就是報恩心理太重瞭,總感到欠著我們似的,給她的股權書一直不要,還放在我這兒。”

桌上的電話響起,駱玉珠拿起話筒接聽,是巧姑打來的,說視頻已發給陳董瞭。陳江河馬上打開網頁,視頻中閃現出瞭展廳裡看首飾的人影,駱玉珠眼睛一亮:就是這個人!陳江河仔細一瞧,喊道:“是大狗!”駱玉珠好像也恍然大悟:“被你拉到工商局的那位!”

偏僻的公路邊停著一輛箱式貨車,後車廂發出瞭一陣陣叮叮當當的敲打聲,還可以聽到機器打磨的聲音,乍一聽還以為是哪個廠裡在加工零件。坐在前面駕駛室裡的大狗煩躁地合上筆記本電腦,拉開駕駛座,走到隔板後面的“小車間”嚷嚷:“你們職業點行不行?怕外面聽不見啊?跟瞭我這麼多年,一點長進也沒有!”

幾個正在忙碌的手下停止做工,不住地點頭說是。大狗重回到駕駛室裡,車廂裡的敲打聲小瞭許多。他重新打開電腦,頁面上彈出對話框:我要的貨你能提供嗎?大狗眼前一亮,立即在鍵盤上笨拙地敲起來:要多少?

對話框回道:他傢的首飾是暢銷貨,越多越好。

大狗臉上露出喜色,敲敲隔板:“哥們幾個,我們的大買賣來瞭!”

在陳路的房間裡,陳江河俯身看著電腦屏幕,神秘地一笑。陳路問:“爸爸,你跟他們認識?”

“何止是認識,老朋友瞭。你告訴他們具體情況見面再談,價格好商量。”

陳路快速敲打鍵盤:“爸,告訴你個秘密,我最近認識一個網友叫‘贖罪的狼’,特別有意思,這網友是一個老人,說話可逗瞭。”

陳江河皺瞭一下眉:“你媽知道一定揍你,你現在還小,缺乏分辨是非的能力,少跟人傢聊天。”

“爸,你看!他拒絕見面,說除非先打款。”

陳江河看著屏幕說:“讓他給個賬號。”

公路上,大狗叼著煙靠在方向盤上眺望遠方,一輛轎車遠遠地向貨車駛來。貨車車廂裡,幾個腦袋正擠在門縫旁往外看:“大狗哥,是他嗎?”

大狗一踹車廂門,叼著煙轉身向轎車停車的地方走去,往車裡一看,司機戴著一副墨鏡坐在那兒一動不動,沒有下車的意思。大狗湊上前試探著擺瞭擺手:“是會飛的魚嗎?”

司機這才打開車門從容走下車來,笑著說:“移動作業啊,夠職業的。”

大狗嘴裡哼瞭一聲:“幹我們這行的,不是沒吃過虧。”大狗註視著他,轉身往貨車那邊走去,陳江河緩緩跟上,這時貨車車廂的門開瞭,早準備好的手下紛紛跳下車廂,將陳江河團團圍住,大狗嘴裡發出一絲獰笑:“陳江河,我們又見面瞭。”

陳江河停住腳步,看著眼前露出兇相的大狗說:“這不符合你的風格啊,大狗。”

“早猜出是你瞭!你覺得我還能再上一次當嗎?你也欺人太甚瞭。”大狗狠狠地說。

陳江河抓住大狗的領口:“你又來假冒我的產品,還想我再把你送進去嗎?”

大狗狠狠地一甩手,突然擺脫陳江河,爬上車揚長而去。

學校放學瞭,陳路背著書包走進咖啡館,四下張望著,隻見一老者正捧著一本雜志在看,陳路笑著奔跑過去,盯著他:“是贖罪的狼嗎?”

老者放下雜志,竟然是駱父,他用欣喜又慈愛的目光看著小孩:“你是陳路?”

陳路也看著他,有些不滿:“叫網名!”

駱父聽後哈哈大笑,叫瞭一聲:“會飛的魚。”

陳路高興地答應:“哎—”

《雞毛飛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