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矢島正坐在秋葉原FM第七演播室的調音臺邊。

從演播室裡的大型揚聲器傳出手塚與“秋葉原之傢公寓”一〇〇五號房間裡的眾人之間的對話。其實矢島早就在懷疑井澤瞭,所以聽到最後並不覺得太驚訝。

為瞭讓西園寺沙也加,即西山沙綾重生,並將真兇逼至絕境,矢島和手塚想出瞭這個方法。

為便於播放聽眾來電,電臺演播室的調音臺都連著電話線路,混音桌與取樣器之間也相互連接。

取樣器就是手塚上次來這裡時表現出異常興趣的那臺機器,按下一個按鈕就能播放廣播中的“sticker”,或者喇叭聲、“叮咚”和“噗”等效果音。矢島二人把西山沙綾生前說過的話導入取樣器中,這樣一來,隻要按下按鈕,就能播放瞭。

“我是西園寺沙也加。”“漫畫傢西園寺沙也加。”“是的,沒錯。”“信不信由你。”“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我知道兇手是誰瞭。”“明天一點,請到案發現場來。”

昨天,他們就是用這七句話,把相關人員召集到一〇〇五號房間的。

他們從演播室撥打瀨口、石丸、井澤和森的手機,播放這七句話。當然有人提問或打斷,但他們一概不由分說地繼續播放,並在尚未露餡時掛斷電話。

為瞭把這七句話從過去的節目錄音中剪出來,矢島這幾天都在與編輯軟件搏鬥。

時間已經到瞭一點。

晚上好,我是漫畫傢西園寺沙也加。

感謝您一直收聽這個節目。不,正確來說,應該是感謝您“曾經”收聽這個節目,對吧?

今天是幾號呢?這段聲音會播放出來,也就意味著我,西園寺沙也加已經死去,或是離死不遠瞭。在幾天前,我接受瞭婦科相關的癌癥手術。從那時起,已經過瞭將近一個月。以防萬一,我嘗試著錄下瞭這段遺言錄音,並且把這份錄音交給瞭我信賴的律師。如果我遇到什麼不測,就會請他在這個電臺節目裡發表。

錄下這份錄音的主要目的有兩點。一是為瞭向各位聽眾表達感謝。雖然我作為一名漫畫傢留下瞭很多作品,但我並沒有所謂的漫畫助手,我的傢就是名為工作場所的密室。獨自畫漫畫是一件艱苦又孤獨的工作。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的作品中偏向靈異風格的較多,有的時候會遭到沒怎麼讀過我的漫畫作品的人毫無理由的誹謗與中傷,也曾令我有過一段在精神上備受打擊的日子。然而自從擔任電臺這一媒體的主持人以來,我收到瞭各位聽眾朋友在百忙之中發來的短信和信件,令我切實地感受到瞭和各位一起制作節目這一創造事物的本來樂趣。和各位一起擁有的那段時間是我的寶物。真的非常感謝大傢。

另外我還有一件事需要……不對,是必須告訴各位。如果你們認為這是一種背叛,我會覺得很難過。西園寺沙也加這個漫畫傢其實是兩個人。雖然用這位舉例讓我不甚惶恐,但大傢可以看作是和漫畫傢藤子不二雄老師相似的情況。沒錯,創作出許多優秀作品的漫畫傢藤子不二雄老師,是藤子·F.不二雄老師和藤子不二雄A老師的共同筆名。同樣是作者有兩人,並且作品裡還活躍著與作者同名的偵探的例子,還可以舉出著名巨匠埃勒裡·奎因。然而他似乎不太為最近的年輕人所知,這實在令人感到遺憾。

順便一提,西園寺沙也加這一筆名,是結合主要負責出點子的我的本名西山沙綾,和主要負責作畫的我的妹妹西山瑠加這兩個名字得來的。

主要負責開展藝能活動的是我,而我的妹妹對媒體十分排斥,所以在不知不覺間,西園寺沙也加這個漫畫傢形象就固定成瞭我一個人。在這裡,我不能吐露太多詳細情況,但如果能再早一點對各位說明這件事或許更好。真的非常抱歉。

基於以上原因,漫畫傢西園寺沙也加今後也應該會繼續活動,她的代表作《名偵探西園寺沙也加事件簿》裡的名偵探西園寺沙也加想來也會繼續活躍在作品之中。每次當有形形色色的人拜托她“請您到案發現場來”時,相信她都會對案件進行推理,並且充滿自信地對真兇說出“我知道兇手是誰瞭”吧。當然,解開謎題的關鍵掌握在我的妹妹西山瑠加的手中,但我相信她一定能做到。

瑠加,你是有才能的。你的才能不僅限於做一個繪畫機器人,明天的西園寺沙也加,就要靠你瞭。

然而各位聽眾,十分抱歉的是,這個電臺節目隻能到這裡就結束瞭。瑠加恐怕不能主持這個電臺節目。非常抱歉。

那麼,要和大傢說再見瞭。

但是請大傢不要如此悲傷。信不信由你,各位也總有一天會到這邊來的。好瞭,那麼,請期待在天國重逢的那天吧……以上來自西園寺沙也加,即西山沙綾。

對身為電臺編導的矢島來說,這種程度的編輯隻是小菜一碟。不過到現場揭秘時,要讓沙也加與手塚互動,這在技術層面上的要求更復雜,需要更周密的準備。

首先要做的,是把手塚的手機話筒接入矢島所在的第七演播室,這樣,手塚發出的聲音就能傳到調音臺上瞭。其次是從第七演播室給“秋葉原之傢公寓”的一〇〇五號房間打電話,同樣也把聲音與調音臺連接。這樣一來,雖然當事人雙方會以為是在直接進行通話,但其實他們的對話都經由第七演播室傳送。

然後,矢島再在恰當的時機播放事先導入取樣器的沙也加說過的話。

“我是西園寺沙也加。今天請各位在百忙之中來到這裡,非常抱歉。”

“從我死去那天起,已過瞭將近一個月,但似乎你們還沒發現真兇,所以我嘗試著進行瞭推理。”

“兇手就在你們之中。”

“這起案件的關鍵在於密室。解開的關鍵是機器人和繩子。詳細情況由助手進行說明。”

“為瞭制造不在場證明。”

“關鍵在於死亡推定時間。”

“沒錯。”

“是通過空調。”

“是遙控器。”

為瞭配合手塚的解謎,今天使用的是這八句沙也加的臺詞。

矢島和手塚為瞭使解謎的對話不出破綻,事前制作瞭臺本。

然後隻要矢島配合手塚說話的時機,在演播室按下取樣器的按鈕,就可以播放出“兇手就在你們之中”“沒錯”“是通過空調”等沙也加的臺詞。這些臺詞都已經通過調音臺調成瞭同一音量,並且是通過電話線傳出去,所以在一〇〇五號房間接聽電話的人們聽來,隻會覺得是手塚和依然活著的西園寺沙也加正在某地進行直接對話。

為瞭以防意料之外的事態發生,二人把召集相關人士時用到的七句臺詞也保存在瞭同一個取樣器中。因此,那個取樣器裡儲存瞭七句加八句,一共十五句臺詞,分別對應著十五個按鈕。

矢島一邊聽著揚聲器裡傳出的手塚的聲音,一邊緊盯著手邊的原稿,將眼前的按鈕按下。雖然他們盡量按使用的順序對臺詞進行瞭排列,但萬一錯按瞭旁邊的按鈕,則會在瞬間使對話不再成立,這個機關也會露餡。矢島在按下按鈕時險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而有時手塚還會無視臺本,有時對話還會被井澤打斷,害得矢島好多次險些按錯按鈕,驚出一身冷汗。

如在最終總算按照臺本進行瞭下去,井澤的嫌疑也越來越重,矢島才終於放下瞭一顆心。

那七句用於召集相關人士的臺詞相對較短,不需要太復雜的編輯便可完成。問題在於接下來這八句為瞭揭開案件的真相,需要在和手塚的對話中使用的臺詞。

“我是西園寺沙也加。今天請各位在百忙之中來到這裡,非常抱歉。”

“從我死去那天起,已過瞭將近一個月,但似乎你們還沒發現真兇,所以我嘗試著進行瞭推理。”

“兇手就在你們之中。”

“這起案件的關鍵在於密室。解開的關鍵是機器人和繩子。詳細情況由助手進行說明。”

“為瞭制造不在場證明。”

“關鍵在於死亡推定時間。”

“沒錯。”

“是通過空調。”

“是遙控器。”

這些話,其實都是從在最後一期電臺節目中播放的遺言錄音裡剪輯出來的。

時間已經到瞭一點。

晚上好,我是漫畫傢西園寺沙也加。

感謝您一直收聽這個節目。不,正確來說,應該是感謝您“曾經”收聽這個節目,對吧?

今天是幾號呢?這段聲音會播放出來,也就意味著我,西園寺沙也加已經死去,或是離死不遠瞭。在幾天前,我接受瞭婦科相關的癌癥手術。從那時起,已經過瞭將近一個月。以防萬一,我嘗試著錄下瞭這段遺言錄音,並且把這份錄音交給瞭我信賴的律師。如果我遇到什麼不測,就會請他在這個電臺節目裡發表。

錄下這份錄音的主要目的有兩點。一是為瞭向各位聽眾表達感謝。雖然我作為一名漫畫傢留下瞭很多作品,但我並沒有所謂的漫畫助手,我的傢就是名為工作場所的密室。獨自畫漫畫是一件艱苦又孤獨的工作。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的作品中偏向靈異風格的較多,有的時候會遭到沒怎麼讀過我的漫畫作品的人毫無理由的誹謗與中傷,也曾令我有過一段在精神上備受打擊的日子。然而自從擔任電臺這一媒體的主持人以來,我收到瞭各位聽眾朋友在百忙之中發來的短信和信件,令我切實地感受到瞭和各位一起制作節目這一創造事物的本來樂趣。和各位一起擁有的那段時間是我的寶物。真的非常感謝大傢。

另外我還有一件事需要……不對,是必須告訴各位。如果你們認為這是一種背叛,我會覺得很難過。西園寺沙也加這個漫畫傢其實是兩個人。雖然用這位舉例讓我不甚惶恐,但大傢可以看作是和漫畫傢藤子不二雄老師相似的情況。沒錯,創作出許多優秀作品的漫畫傢藤子不二雄老師,是藤子·F.不二雄老師和藤子不二雄A老師的共同筆名。同樣是作者有兩人,並且作品裡還活躍著與作者同名的偵探的例子,還可以舉出著名巨匠埃勒裡·奎因。然而他似乎不太為最近的年輕人所知,這實在令人感到遺憾。

順便一提,西園寺沙也加這一筆名,是結合主要負責出點子的我的本名西山沙綾,和主要負責作畫的我的妹妹西山瑠加這兩個名字得來的。

主要負責開展藝能活動的是我,而我的妹妹對媒體十分排斥,所以在不知不覺間,西園寺沙也加這個漫畫傢形象就固定成瞭我一個人。在這裡,我不能吐露太多詳細情況,但如果能再早一點對各位說明這件事或許更好。真的非常抱歉。

基於以上原因,漫畫傢西園寺沙也加今後也應該會繼續活動,她的代表作《名偵探西園寺沙也加事件簿》裡的名偵探西園寺沙也加想來也會繼續活躍在作品之中。每次當有形形色色的人拜托她“請您到案發現場來”時,相信她都會對案件進行推理,並且充滿自信地對真兇說出“我知道兇手是誰瞭”吧。當然,解開謎題的關鍵掌握在我的妹妹西山瑠加的手中,但我相信她一定能做到。

瑠加,你是有才能的。你的才能不僅限於做一個繪畫機器人,明天的西園寺沙也加,就要靠你瞭。

然而各位聽眾,十分抱歉的是,這個電臺節目隻能到這裡就結束瞭。瑠加恐怕不能主持這個電臺節目。非常抱歉。

那麼,要和大傢說再見瞭。

但是請大傢不要如此悲傷。信不信由你,各位也總有一天會到這邊來的。好瞭,那麼,請期待在天國重逢的那天吧……以上來自西園寺沙也加,即西山沙綾。

其中也有令矢島進行瞭一番苦鬥的部分。

例如“機器人和繩子”裡的“繩子(ひも)”一詞,原本打算采用的是“也曾令我有過一段在精神上備受打擊的日子”中“也(も)+日子(ひ)”,然而由於音調完全不同,聽起來明顯很奇怪,所以最終采取的解決辦法是,選取“一是為瞭……”(ひとつは)裡的“ひ”。再比如“死亡推定時間”中的“死亡”(しぼう)一詞,本來想用“推定”(すいていし)的“し”和“誹謗”(ひぼう)的“謗”(ぼう)字加以組合,然而聽上去有些奇怪,所以雖然麻煩,還是把“し”換成瞭“死去”(しんで)裡的“死”(し),讓發音聽起來更加自然。

另外,在對“は”“に”“と”“が”等以單字節為單位的助詞的細節部分進行編輯時,矢島也反反復復下瞭不少功夫。其中最費事的要數“空調”(エアコン)和“遙控器”(リモコン)這兩個詞。

“是通過空調”(それは、エアコンです)這句,是由“那是”(それは)加上“向各位”(皆さんへ)、“感謝”(ありがとう)加上“今後也”(こんごも)加上句尾助詞“です”組成的。

“是遙控器”(リモコンです)是由“也曾在精神上備受打擊”(心が折れそうになったりもしましたが)加上“今後也”(こんごも)加上句尾助詞“です”組合而成,需要非常細致的剪輯技巧。其實單聽“遙控器”一詞會有點不自然,但那句已經是最後部分瞭,大傢應該註意力都不在於此。事實上也確實成功蒙混瞭過去。

借助先進的數碼編輯軟件和從前輩那裡學到的技巧,最終矢島是制作出瞭像樣的音頻。為此,矢島把那段遺言錄音反復聽瞭上百遍,最終甚至都能背誦下來瞭。

《隻是打算喝一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