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眾望所歸

侯胖子是跟趙老板拍胸脯保證瞭的,一定要把孫婷逼到墻角,好叫他父女倆團圓。沒成想……捧著繳納上來的鋪面租金,侯胖子有些無顏面對老趙。

“一分不差?”趙老板猛地站起身,帶翻瞭屁股下的椅子。

“一分不差。”臊眉耷眼的,侯胖子退回瞭安全位置。有其女必有其父,趙老板年輕時的戰鬥力也不是蓋的。

“今兒不是還說,她鐵定交不上?”事情轉折來的太突然,實在無法接受。

“可不是。那會兒來電話還說差著二十五萬……”侯胖子的回憶,像是將火苗丟進瞭油裡。趙老板的心騰地燃燒起來,眼珠子差點瞪出眼眶。“二十五萬?”

“啊。”侯胖子弱弱地回答,瞧趙老板踩瞭電門一般,從頭到腳開始哆嗦,他不明白這數字有啥問題。

“怪不得……怪不得。”趙老板這會兒終於反應過來,活剝瞭第五名的心思都有……可晚瞭,和女兒重聚的希望幻滅瞭,趙老板踉蹌幾步,扶住辦公桌,人瞬間蒼老下去。

同情地看著趙老板,侯胖子體貼地奉上救心丸。“天無絕人之路,租金方面拿不住她;不還有別的途徑嘛。”

抬頭看看侯胖子那雙精光四射的小眼睛,趙老板拔涼拔涼的心重新熱乎起來,“不許賣關子。有啥辦法,快說!”接著,親切地一拳將侯胖子砸瞭個趔趄……

孫婷低估瞭趙老板鍥而不舍的程度。沉浸在保住水族館的興奮裡,又可惜第五名沒多跟姓趙的敲點兒錢,“便宜他瞭。”愜意地坐在水族館的大躺椅上,看著周圍環繞的魚缸,心裡舒暢。

“兩碼事。”第五名給孫婷解釋,“要二十五萬,是為瞭給你解圍;多要,哪怕是多要一分,那就是敲詐。”

敲都敲瞭,還在乎多少?孫婷鄙夷地看著第五名:“從法律上來說,這二十五萬就是敲詐。”

“不管法律怎麼規定。反正我不能讓自己那麼覺得。”第五名固執地別開頭。

真是個死硬的。腹誹著,旋即又覺得這樣也挺好,拋開害死自己錦鯉那次,小夥子處處都能替別人著想,如今這樣的人很少見。比起鐵馬那娘娘腔,這山裡娃瞧著順眼多瞭……孫婷想著,目光就流連在第五名臉上。

警惕地摸摸臉,第五名疑惑:“你想幹啥?”

“沒有。正想著早點兒還你錢。”孫婷咳嗽兩聲,掩飾自己的失態。

“那錢是給你的。”

“說是借就是借!”孫婷做主慣瞭,霸氣地給兩人之間的關系重新定位,“從前那些破事兒,就都揭過去瞭。”說著,拿出手機,連撥幾個電話聯系買傢,仨月後,等魚苗長成就給他們拉過去。不知道裡面回瞭什麼話,孫婷喜眉笑眼的和對方客氣著。

“過幾天,訂金就能打來。”孫婷滿意地收起電話,告訴第五名,這些錢除瞭還他的,還有富餘資金,正好能維持水族館的日常運轉。

“仨月能長多大。賣小魚不合算吧?”第五名替孫婷算賬。

“首先要讓錢流動起來。”開懷地看著水族館裡的大小魚缸,豪情壯志重新上頭,“等過陣子資金都倒騰過來,再重新挑選好苗子往大的養,必須得精品。”倆人說好,山路要是修通瞭,就給她打電話,到時候,她回鎮上取車。

許是被孫婷的好情緒感染,第五名心裡也放下瞭坑害水族館的包袱,人輕輕松松地回瞭伍傢溝。一進村,就看到村上愁雲慘霧的。村委會門口,黑壓壓的人頭把裡頭堵得密不透風。

“嫂子?”擔心劉秀娟出瞭啥事,趕緊朝裡擠。見第五名回來瞭,大夥兒刷地分開條血路。

“繭子也挺好嘛,我都挑大個兒拿的。”大個頭的富大山如喪考妣,背簍裡頭裝著密密麻麻的、作瞭繭的白札子蟲。

劉秀娟最不耐煩跟人扯皮,請瞭村會計潘金貴在旁邊掠陣。潘金貴兩片薄嘴唇上下翻飛,從富大山祖上不積德,數落到如今的貪得無厭,罵富大山占瞭第五名這多天的便宜,竟然還不知足。

“我不是想著……咱善始善終麼。”富大山臉皮的厚度,讓第五名嘆為觀止。望著人頭攢動的場面,不由想起省城超市大減價時的盛況。啥城裡人、山裡人的,論起撿便宜的心態來,毫無區別。

“早說過,隻收蟲。有蟲就交,沒有就回吧。”

聽第五名發瞭話,鄉親們嘆息一陣,也就認命瞭;憑劉秀娟挑挑揀揀。墳包和伍魁首那邊,也在天黑前送來瞭入夏前的最後一批蟲子。

“哥,鎮街的路修通瞭……咱領導沒回來?”伍魁首很失落,轉瞭一圈沒尋到人,就走瞭。

路這麼快就修通瞭?不知道為啥,第五名心裡有點兒遺憾。趕緊給孫婷通瞭電話,說好明天就來取車。

“少多瞭。”劉秀娟看著最後一批蟲蟲,感慨著。幾廂收的加起來,怕是五千塊錢都賣不上。第五名暗嘆瞭聲,開烘幹機的勁頭就不那麼足瞭,前院瞭斷和尚上晚課的呼嚕聲,聽起來也便透著悲涼。

劉秀娟倒是春風得意。如今要名聲有名聲,要錢有錢;傢裡正蓋著新房,那麼多好物件都等著人享受;這是上輩子積瞭大德呀。想著,看向小叔子的目光便越發溫柔,眼波裡幾乎滲出水色。

“名娃。”穿針引線地在道袍下擺上繡著蓮花,劉秀娟把針在頭發上抿抿,跟第五名輕聲商量。“月底那幾天是黃道吉日,適合動土。我想著給咱爸和你哥修墳。”這是早就有的念頭瞭,想到隔壁董傢寨修的新祖墳,又有些不服氣,“不能光箍,墓碑也弄起來!必須比董傢寨的強!”

“也修成羌族風格的?”第五名開個玩笑,身上挨瞭嫂子一拂塵。劉秀娟嗔怪道:“正經事上不許開玩笑。總不能咱住著好房子,卻讓咱爸和你哥在下頭熬苦日子呀。”接著便講瞭心裡的規劃。什麼樣的墓碑、什麼質地的石料,請哪個村有名的工匠師傅……“吹打班子請個縣上的吧。”涉及臉面上的大事,劉秀娟向來舍得花錢,“再讓瞭斷和尚做個法。管不管用的無所謂,瞧著勢大,好看嘛。”

“都聽你的,怎麼排場怎麼來。”第五名想到孫婷月底還錢的話,大包大攬。剛失業那陣兒,最高理想就是在省城找到個月入五六千塊的工作;可自打蟲子上有瞭斬獲,心態就發生瞭巨變:原先認定的高收入,這會兒已經瞧不上眼瞭。花起錢來,角度也都不同瞭。

守著幾千塊的死月薪,無論如何都沒有大出息;想發傢致富,還得在秦嶺山這塊寶地上動腦筋……蟲子再收就得來年瞭。等孫婷把錢拿回來,再尋個什麼門路呢?自己又不是真的農民,不需要農閑呀。更何況如今自己是鄉親們眼中的能人……能人哪有閑下來的呢。第五名一邊思索著,一邊坐在炕上,幫劉秀娟遞針線。

小叔子這舉動不像男人傢該有的樣子。劉秀娟瞪瞭他一眼,剛要開口數落,見他出神地想著什麼,心倏地就軟瞭。一時間,不自覺地也享受起這種氣氛來。歪在炕桌旁,劉秀娟安靜地繡著道袍,雖然和第五名倆人都沒再說話,但這種沉默和舒適的距離,竟讓她生出一種“就這樣也挺好”的感覺。

第二天一早,叔嫂兩人是在喧天鑼鼓聲中醒來的。第五名頭疼欲裂,敲敲隔壁劉秀娟的屋門。“嫂子,外頭誰傢做法事?”聽動靜,像是大喜喪。

“昨兒沒聽瞭斷和尚提呀。”難道是突然亡故的?劉秀娟可惜一樁好買賣又讓瞭斷和尚搶瞭先。

“哥。就等你瞭。”伍魁首打外頭沖進來,光亮的腦袋反射出早晨璀璨的陽光,幾乎閃瞎第五名的狗眼。跟在後頭的墳包紅光滿面,雙目含情脈脈。

見墳包上前要伺候自己更衣,第五名連忙捂住胸口。“滾!”一腳將墳包踹開,第五名懵懂著穿戴好,才被伍魁首、墳包挾持出瞭廟門。

廟門口,一張大案子已經擺放起來。案子後頭幾張椅子,胡支書拄著拐杖就坐,還拍著身邊,讓第五名坐過去。

不是逼自己跟胡支書拜堂成親吧。這架勢讓第五名害怕,腳朝後一縮,打算回廟裡躲避一下,又被劉秀娟推瞭出來。劉秀娟剛和村會計潘金貴講小話,得知是村上要謝呈小叔子。

“退耕還林的補償款下來瞭。”胡支書皇帝一樣坐到案子正後方,欣賞愛妃似的看著第五名。

“這跟我沒關系吧?”第五名被胡支書“疼愛”的目光盯得快尿瞭。

“都現金,你來發!”胡支書的話把第五名嚇一跳。

《第五名發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