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惠及先祖

98.惠及先祖

虛榮歸虛榮,但老伍的辦事效率很高,當天就把收蟲的契約和各村各寨簽訂好,還單獨面向鎮裡也簽瞭一份當背書,雙保險。還親自交給第五名過目。看來胡支書在這合同上是下瞭功夫瞭,條款詳細慎重,甚至還針對白紮子蟲的質量嚴格的分瞭三個等級,每個等級標註瞭不同的收購價錢,讓第五名欣喜異常。

有瞭等級就等於有瞭更大的牟利空間,看似有條款保證,可到時收購的時候,好不好就全憑把關的人一句話瞭。

“他們以為訂瞭合同就完瞭?名娃,你放心,明年收蟲叔親自把關,一定把價錢壓的死死的,讓咱公司少受點兒損失!”老伍已經在意淫自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感覺瞭,一臉興奮。

第五名暗贊,老伍明明還沒脫離勞苦大眾,可手上剛有這一點實權,就已經起瞭萬惡資本傢的心思瞭,進步太快瞭。

看到第五名滿意,老伍心裡就更沒瞭顧慮。為瞭表示對第五經理的驚異,二天一早就尋瞭幾個石匠讓第五名、劉秀娟挑選。至於墳地,“咱第五傢祖祖輩輩都埋那兒,修整一下又能咋?”老伍提起墳,心裡就有陰影。一片祖墳擋瞭一條公路,致富路就這麼沒瞭。所幸第五名這能人回來瞭……老伍讓第五名不要擔心影響,滿伍傢溝人,都是支持他修墳的。

像是應瞭老伍這話,石匠那邊剛在墳頭測量;廟裡的門檻就被人踏破瞭。

先來的是墳包他爸。老漢早年幹體力活出身,心粗手重,一碰蛉蛉,小可憐就死瞭。於是傢裡經濟大權旁落,從早年的“傢暴男”,漸漸轉化為瞭“妻管嚴”。老漢一進門就埋怨第五名、劉秀娟,這種事上竟然用外人。看到第五傢準備的墓碑石料,大叫著這哪能用嘛。趕緊從傢裡背來一塊石碑讓第五名用著。

“叔,這不成?”第五名見這石碑料子極好,顯然是給墳包他奶預備下的,趕緊推辭。

“咋不成。俺媽說瞭,咱村也就你傢配用這。”墳包他爸不容第五名推辭,撂下石碑就走瞭。石碑的事,還不容第五名、劉秀娟登門謝呈;又來瞭幾個村民送樹苗。說都是請瞭斷大師念過經的,將來栽第五傢的墳頭旁,遮陰擋雨,趨吉避兇。盛情難卻,第五名、劉秀娟幾番推辭不過,也就把樹苗收下瞭。商量著等對方傢裡遇到紅白喜事的時候,再把這禮給過回去。

最嚇人的是祖墳那邊。兩人去看施工進度的時候,發現不光是雇來的那幾個石匠,墳包他爸等村上一批勞動力,都跟著周圍忙活。老伍忙前忙後地指揮,比修他傢的祖墳都細心。

“咋這麼多人?”第五名、劉秀娟嚇瞭一跳。

“村上人聽說你要修墳,都要來幫忙。”

“你脅迫他們出白工?”第五名記起當初老伍為瞭拉孫婷的投資,想用幫忙修祖墳的事賄賂自己。

“咋能,大夥兒都是自發的!”老伍信誓旦旦。

第五名不信,見旁支一位姓伍的族侄正揮汗如雨地刨坑,把他喊過來問話。族侄輩分低,年紀卻四十開外瞭。山裡人長得老,冷眼一看,跟第五名他爺似的。

聽到第五名詢問,爺……族侄憨厚地笑笑,說:“叔,你給咱村做瞭這麼多事。大夥兒幫個忙算啥嘛。”笑罷,並不等第五名回答,就又跳回坑裡,繼續挖土去瞭。坑裡其他人見第五名沒吭聲,埋怨這人嘴笨。便都紛紛向第五名、劉秀娟表達自己的謝意。雖然翻來覆去仍舊是那幾句,但臉頰上流淌著的汗水卻並不會撒謊——他們是真心實意要給第五傢做些事的。

大量消耗體力,這種原始而淳樸的感謝方式,在省城裡幾乎見不到瞭。那些你幫我、我幫你的互助習慣,早在經濟高速增長的過程中,悄然換成瞭另外一種表達:能花錢解決的,就盡量不要麻煩別人。

雖然兩種方式都是時代的產物,在第五名心裡並沒有孰優孰劣的區分。但眼前這熱火朝天的勞動場景,卻打動瞭第五名。不禁想起瞭兒時的一些情形,那些跟父兄一起,和鄰裡傢互幫互助的日子。情不自禁地,他解開瞭襯衫扣子,露胳膊挽袖子地要下坑,和大傢一起刨土,為父兄的墳打個深深的地基。

“做啥?”劉秀娟一把破壞掉瞭第五名積攢起來的情懷,把小叔子拉到一邊遞悄悄話,“瓜瞭。人傢時間不值錢,你跟人傢能一樣?”

“咱傢的事,人傢過來幫忙……”

“沒啥不好意思的,等會兒讓老伍統計下來的人;等起完墳,每人包上一百塊的紅包,總不讓大夥兒出白工。”

呃……那傳說中的鄉情呢?第五名剛還激越的心情,被劉秀娟的說法打瞭個七零八落。

“你讓他們賺錢,就是天大的情分瞭。等會兒進縣城買祭品的時候,多買點好煙好糖,慰勞慰勞大夥兒,總不會虧欠他們。”不像第五名脫離過一陣山村生活,劉秀娟當初可是親眼看到老伍被村民們圍攻。山民們淳樸,辦瞭好事兒,那些真摯熱情誰看瞭誰都激動;辦不好……公路沒修成後,老伍傢的祖墳是誰刨的?至今仍是懸案!

好煙好糖,縣上就有。考慮到第五傢如今在伍傢溝的地位,起墳當天,待客的東西都要朝寬裡計算的。各色糖果,起碼五十斤;瓜子花生,五十斤;再算上香煙……兩千來塊錢眨眼間就沒有瞭。

劉秀娟卻並沒有心疼——第五名打省城賣蛉蛉的錢,都存在她銀行卡裡頭呢;錢來得比收白札子蟲的獎金還快。這次又是為死去的丈夫辦面子上的大事,多花些,也是給地下的丈夫積德。

“這些夠用瞭吧?”第五名累得驢一樣,實在受不瞭百十斤的重量,趕緊給老茍打瞭個電話,讓他開車過來,連人帶貨都裝下。

“還有祭品呢。”作為十裡八鄉有名的仙姑,劉秀娟最不能忘卻的便是這環節。為人傢作法,都要七碟子八碗地要求;自傢辦事,必須更加隆重。

劉秀娟工作上的關系單位——先人祭品店已經開業瞭。離幾十米就聽見音響裡淒淒切切地放著“世上隻有媽媽好”,惹得人沒進去就開始想哭。

進屋一看,墻上左邊掛著各色黃篆,右邊擺放各種串珠;櫃臺裡滿滿排開的都是冥幣,跟賣香煙的一樣。

“秀娟,今兒咋有空?”因是長期關系戶,劉秀娟受到瞭老板的熱烈歡迎。得知是劉秀娟為死去的公公和丈夫起墳,把店裡上檔次的貨都一股腦搬到她和第五名面前。

“每張一百萬面額;咱熟人,不賺你錢,一摞隻收個進貨價,五塊。來多少?”老板舉著一箱子冥幣問。

冥幣是基礎設備,多多益善。

劉秀娟問第五名:“要不這箱都買下?”

第五名豪爽地揮手,“買!”

“娃爭氣得很。”一看第五名花錢的派頭,老板就知道是大主顧,連聲贊揚第五名他爸、他哥有福氣。“都是心誠的人,前頭這都是小件,大件都後頭院子裡呢。瞧瞧?”

“瞧!”第五名篤定地點頭。父兄出殯時,傢徒四壁,如今有錢瞭,給他們重新操辦一遍,也是番心意。他和劉秀娟進瞭後院,登時被老板的宏大生意震驚瞭。

半個院子裡,竟然都是各色紙紮別墅。“這是地中海式的別墅;這是英倫風的別墅;這是美國田園風……”半人高的紙別墅制作精美,老板挨個搬起來給第五名和劉秀娟看。

“沒有咱關中院子?都山民,洋人的屋子怕住不慣。”縱使是在省城裡見過世面,劉秀娟看到這多紙別墅,也是有些挑花瞭眼。

“也有。”老板把倆人領到墻邊,一座傳統紙紮關中院落美輪美奐。瞧著不比第五傢在建的那座差。

“這個好。”劉秀娟想到陰陽兩隔的傢人能住得差不多,心裡倍感安慰。問第五名:“就這?”

“就這!”第五名很滿意,問瞭價錢,卻被嚇到瞭。

“三千。”老板剛報瞭個數,就挨瞭劉秀娟一桃木劍。

“你中邪瞭!我幫你驅一驅!”劉秀娟嚴肅地看著老板,說多年老關系單位都坑,肯定人是被邪魔附體瞭,打打就清醒瞭。

委屈地捂著腦袋,老板告訴劉秀娟,這東西的進貨價就貴。“你看做工。”指著裡頭讓叔嫂兩人仔細看,“客廳裡標配高級沙發,兩個單人座的,一個三人座的;還有北歐極簡風格的傢具,超薄高清液晶電視機……”

“旁邊黑塊塊是啥?”劉秀娟疑心這是殘次品。

“遙控器嘛!不然咋調臺。”老板又給兩人介紹廚房,雖然紙紮院落外表傳統,可裡頭的擺設都時尚很,“抽油煙機、雙瓦斯爐、消毒櫃……那是咖啡機。”

“俺爸喝不慣那。”第五名發愁起來。

“沒關系,旁邊還有榨汁機。”挑貨才是買貨人,老板介紹得越發熱情。當看完瞭高檔洗手間和豪華臥室,別說第五名,就連劉秀娟都動瞭心。“名……”心裡還是有些不舍,便拉拉第五名的袖子。似乎第五名說可以,就能下狠手刷卡瞭。

“買!”第五名指揮老板把這東西搬前頭去。老板樂得臉都開花瞭,問:“咱傢院子這麼大,怎麼也得買架飛機吧?”

“……”還有飛機嗎?第五名看瞭眼劉秀娟,劉秀娟搖頭,表示平常沒接觸過這業務。

“不會開呀。”第五名猶豫著推拒。

“咱不還有駕駛員嘛。”旁邊扯過來一紙人,腦袋上頭的一紙護目鏡非常耀眼。

看著闊氣的關中院落,第五名覺得已經這樣瞭,再來架飛機也不算啥。“那就來一架。”但這麼一松口,後續就源源不斷瞭。

既然飛機都有瞭,超級跑車不得來兩輛?世界名牌手表來幾塊?電子產品不能缺吧?這都信息時代,互相聯系還是得有個手機才方便。娛樂活動也不能缺呀,光拿著平板電腦,好意思跟鄰居打招呼?遊艇得來幾艘吧;高爾夫會打麼?不會就學呀!啥?老爺子生前愛釣魚?魚竿算個屁,密西西比河專屬湖心島先來一座……最關鍵的是,都這麼富豪瞭,怎麼能沒人伺候?英式管傢先燒倆,華夏廚子、北歐設計師、日本傭人……

這配置真奢侈!第五名突然想死瞭:活著的日子真艱難,死瞭卻能一下子邁入福佈斯富豪榜,還是世界級的。

“這也包上!”指著倆中式的童男童女,劉秀娟被老板導購得已經瘋魔瞭,看啥都好。

老板也瘋魔瞭。不愧是大主顧,半年前進的各種陳貨有瞭去處。趕緊拿出計算器一通按,最後得出個吉利數字:“惠顧六千八百八十八。”

好像被戳瞭一刀,都能聽見血液泊泊流出的聲音。可自傢過好日子,地下的人也不能怠慢瞭。劉秀娟強作鎮定,指揮第五名把東西都搬外頭老茍車上,又一把抓住要幫忙的老板,低聲交流。“給個贈品。”說著,眼神飄向瞭櫃臺裡一個紮得精美的女紙人……

《第五名發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