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欲擒故縱?

104.欲擒故縱?

村委會請客,往常都是胡支書首席。今天偏巧老頭不在,老伍有瞭大展風采的機會,待客上便下瞭狠手,直接打自傢拉來一口豬。

院子裡便歡快起來。除瞭豬的嘶叫聲,還有老伍他媳婦的喊叫。

“村上請客,你拉傢裡的豬死呀!”老伍媳婦拽住那粉嫩豬頭的耳朵,死活不讓老伍把這圓墩墩的東西拉走。

“支書不在,公賬支不下來嘛。”老伍深覺媳婦給自己丟臉,面上也動瞭怒。

“那我管不著。反正這豬你不能動!”老伍他媳婦恨男人剛有幾個錢就糟踐。前幾天待客,把剛積攢下的一點傢底又掏空瞭;這會兒竟然連過年用的豬都要殺。“我的熏肉疙瘩呀——”抱著哼哧哼哧的豬頭,老伍他媳婦眼淚下來瞭。

“你這人……咋說不聽。”老伍急瞭,朝村委會裡張望瞭眼,生怕這丟人的情形被第五名和兩位大老板看見。上前抱住媳婦,讓路過的村民幫忙把豬拉走。

賈老板在屋裡如坐針氈,聽到外頭一聲嘶叫,以為是豬被殺瞭;等老伍進來,才發現他臉上有三條新鮮的血道子。

滿不在乎地摸摸臉,老伍有些不好意思地朝賈老板解釋,“鄉下婆娘沒見識。老板不要見怪。”又跟第五名保證,“放心,傢養的豬,肉香,今天一定讓兩位老板吃滿意。”

正表決心呢。墳包他媽也過來瞭,手裡拎著自傢做的風雞、臘肉,瑟縮地站在門外,朝賈老板、鐵馬討好地笑笑。把風雞、臘肉朝老伍手裡塞,說要請外頭來的大老板吃個農傢風味。興許是看到鐵馬一身時尚,墳包他媽自覺衣服老舊,縮手縮腳地也不敢進來。

“聽說您是來指導的?”墳包他媽看著賈老板,擦擦濕潤的眼角,“太謝謝您瞭。”

“她娃是個糖尿病,一輩子離不開胰島素;每月光吃藥、護理的錢,就大幾百。”第五名低聲給賈老板解釋,“娃就在上頭看魚塘,靠這工錢救命。”

“第五名……”賈老板臊得面紅耳赤,實在坐不住。剛站起來,卻被第五名按下。“既來之則安之。賈老板今天就在我伍傢溝吃一頓便飯吧。”

“是呀,飯馬上就好。”老伍不知第五名和賈老板之間打的機鋒,送走瞭墳包他媽,便張羅起瞭席面。

城裡頭飯局成百上千,卻沒有一頓比伍傢溝這次來得熱情。剛落座,賈老板就被老伍強迫滿上瞭稠酒。

“自傢釀的,賈老板嘗嘗。”說著,老伍給自己倒瞭一杯白的,“今天二位老板光臨指導,伍傢溝蓬蓽生輝。我先幹為敬!”二兩一杯的白酒,一氣兒就幹瞭三杯;喝完,還不忘特別感謝賈老板,為瞭幫助伍傢溝不遠萬裡從湖北趕來。

“我村上就指望這些錦鯉呢。您多費心。”老伍拉著賈老板的手,強撐著醉眼,表達內心的感激。“您看著它們是錦鯉;可對我們村來說,它們就是命呀。”雖然語言不太豐富,但老伍努力搜腸刮肚,想讓賈老板知道伍傢溝是多麼看重山上的那些小魚,是多麼感激他能到這深山裡幫扶指點。“您這樣的大老板,肯紆尊降貴,太難得瞭。”唯恐招待不周,殷勤小意地又給鐵馬和賈老板夾菜。鐵馬毫無顧忌地品嘗著山村風味;賈老板卻是受不瞭,覺得被老伍那一句句感謝的話抽得臉生疼。

受著罪,又不得不強顏歡笑。賈老板把住老伍還要倒酒的手腕,“伍村長……其實、其實……”這會兒寧願被老伍打一頓,也不想再聽他那些奉承話瞭。

“其實賈老板喝不瞭太多。等會兒還要看魚塘呢。”第五名幫賈老板攔下瞭老伍,卻沒讓賈老板說出什麼。

“噢,對!”老伍提到魚塘,精氣神都不一樣,“麻煩賈老板瞭。我們養魚是新手,有啥不到位的,你隻管說,隻管罵。”豪壯的表白,繼承瞭第五名挖坑的光榮傳統。“那幫孫子哪個做得不到位,你給我說,我弄死他!”

“……”賈老板剛剛鼓足的勇氣,便又消散瞭。好容易捱到瞭吃完飯,逃也似的請第五名帶自己去魚塘。聽著背後老伍一連串的送別聲,都不敢回頭。

朝山梁上爬的時候,賈老板嘗試著給第五名解釋:“當初趙總來找我,我想反正孫老板要回傢的。那些魚拿走也是浪費,不如……就留下……我沒想到你們還在養。”

“孫老板被你和趙總逼走瞭。現在是我們村在照料這些魚,錢都是我們出。跟趙老板、孫老板那邊都沒關系。”第五名說。他指著水潭裡遊來遊去的小魚們,告訴賈老板,這些魚都是從他漁場裡拿回來的;又拽過窩棚旁邊的飼料口袋,從裡頭抓出一把飼料給他看。“喂的是這。”

賈老板是行傢,看到飼料,就知道是飼料中的頂級配置。這東西喂野鯉魚,簡直天打雷劈。

“你偷換的魚,我們拿它們當錦鯉喂呢。光這飼料錢,每天就一千多。”第五名說。

旁邊鐵馬已經摸到瞭第五名的思路,配合地發出驚訝的聲音,“那一年光喂魚不就得幾十萬?就你村那窮逼樣子,掏得起?”

“因為聽說是好錦鯉,能賣上價錢;下瞭血本呢。”第五名把話說給賈老板聽。

“OH,MYGOD!你簡直不是人,這些魚喂出來;這村上得有多少人上吊呀。”鐵馬都想把賈老板推進水潭裡祭魚瞭。

說話,墳包劃著個小破筏子從水潭中央過來瞭。剛才得到有老板考察的消息。便趕緊拿瞭個瓦罐,在水中千挑萬選的,找瞭幾條最肥的小魚裝進去。顯擺地給賈老板看,“您瞧,咱這魚養得多好。”

看著瘦成麻桿、幾乎風一吹就倒的墳包,賈老板忽然想起瞭第五名告訴自己的話——“她娃得瞭糖尿病,就在上頭看魚塘,靠這工錢救命呢。”說的就是眼前這小夥子吧?

“老板?”墳包看賈老板沒反應,以為自己太不謙虛,讓外人看瞭笑話,著急補救,瘦弱的糖尿病手在褲腿上搓搓,不好意思地問賈老板,“您覺得呢?”

“……好,的確養得好……”看著瓦罐裡的野鯉魚。賈老板覺得自己這會兒被活埋瞭,也都是罪有應得。

“那就好。那一條能賣不少錢吧?”墳包興奮地坐在小筏子上,很寶貝地捧著瓦罐,生怕裡頭的魚有些好歹。

“能……一定能!”賈老板用力點點頭。

墳包很高興,“名哥,我給咱魚喂食呀。”便劃著小筏子走瞭。

“哄騙一個糖尿病人有意思?”鐵馬看不起賈老板說瞎話,“沒見他都病成那樣瞭?起碼十多樣並發癥!”

“沒騙,沒騙。”賈老板一把拉住第五名的手腕子,哀求地看著他,指著水潭,“這些魚我都買瞭。求你賣給我吧。”喜歡錢不假,誰不喜歡錢呢。可從來沒打算喪盡天良。早知道沾小便宜會害瞭這些人,當初一尾錦鯉苗都不會換。賈老板反復給第五名解釋,說死說活要把這些野鯉魚買回去。“孫老板那些魚苗我賣瞭二十萬。我就用這二十萬買,你看行嗎?”

“你買走有什麼用?給我們留下一個空水潭?”鐵馬不滿。賈老板立刻會意,跟第五名保證,“我來弄,我來弄。孫老板當初從哪兒拿的魚苗,我都知道。這季節正是拿貨的時候,價錢也不會貴。我來幫你們挑。錢也都算我的。”

這聽著還像是人話。鐵馬看瞭第五名一眼,第五名卻沒有答應賈老板,“既然你要把這些魚買回去,那錢就算我的。該多少是多少。”

“這……”賈老板看旁邊鐵馬一臉不相信自己的樣子,點頭,“那咱簽合同。”

“不用簽合同。”第五名朝賈老板伸出手,“我相信你。挑錦鯉苗的事,就麻煩賈老板多費心瞭。”

看著第五名真誠的目光,賈老板臉上的小心討好慢慢不見瞭。他猶豫瞭下,下定決心一般,把濕漉漉的手心在褲子上擦幹,鄭重地伸出手,和第五名的手握在一起。

望著消失在火車站進站口的賈老板。鐵馬直叫第五名是瓜皮,把人放走瞭,不認賬瞭咋辦。

“你以為簽合同就保險?當初他跟孫婷也簽瞭合同,還不是隨便就退掉瞭。”第五名倒不是多信任賈老板,但實在沒有其他選擇。

“先拿他一筆錢也行呀。”鐵馬總是不甘心。

“絕對不能拿錢。”第五名給鐵馬解釋,今兒又強行挾持人,又挖坑的,“他要真把錢打到咱手裡,咱所有綁架勒索的罪名就都成立瞭。那樣得來的錢,不能叫賠償,那叫贖金!”

鐵馬懂瞭,“所以你讓他把買走野鯉魚的錢,拿去買好魚苗;這就等於他迷途知返,拿好魚把壞魚換走瞭?”

“是這邏輯!”雖然總結得繞口瞭些,第五名還是肯定瞭鐵馬的思路。

那他要是不來呢?

鐵馬不相信賈老板一天之內就能變成善男信女,但這問題還是沒有出口。他並不想打擊第五名。第五名的臉上,也並沒有任何的輕松之色。他知道自己隻是在賭,賭人性。

《第五名發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