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任重致遠

234.任重致遠

活到一把年紀,大多數時間還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從今年火災過後的一路血雨腥風,侯胖子如今也不指望自己能在商界成龍成鳳。把趙老板給伺候好,以老總的位置混到退休,這後半輩子也就完滿瞭。

但天意總是不那麼遂人願。一大早剛上班,熱茶捧到手上還沒來得及喝呢,高老板和矮子就不顧秘書的阻攔沖瞭進來。

“怎麼來這兒瞭?”侯胖子把茶杯撂桌上,趕緊朝門外看,壓低聲音,“沒讓人瞅見吧。”

“看見就看見!老子怕她?!”高老板不敢置信地看著侯胖子,覺得這貨簡直沒人性到瞭極點。沒瞧見自己和矮子兩人臉上都塗著藥水,腦門上還打著繃帶?不說先關心下傷情,這自私程度簡直令人發指。

“你倆咋成這樣瞭?”侯胖子也剛剛反應過來,“秦嶺裡這麼難走?”

放屁!這都讓刁民給打的!矮子拿起侯胖子撂桌上的茶,也不管幹凈不幹凈瞭,先喝瞭兩口解渴。

的確是刁民。傷看著多,卻不重。縣城醫院包紮完,人就能動瞭。田鎮長趕來又獻花又請飯的,倆人理都沒理。都這樣瞭,還想抄人孫婷後路,純屬做夢。事不可為,沒必要留在那邊幹耗;但這頭又應瞭趙老板、鐵老板,辦不成豈不是死路一條?

“事到如今,你說怎麼辦吧。”高老板想通瞭,既然是被侯胖子拖進瞭泥潭,那就隻找侯胖子說理。

“你倆幹什麼吃的?”侯胖子激動下,也忘瞭這倆不是自己屬下,拍桌子指責起來。“既然已經追查到那邊,為什麼不仔細調研?”又包魚塘又修路的上百萬扔進去瞭,這會兒說辦不成。趙老板和鐵老板是不差錢,可這鍋誰背得起?

“指責老子,你他娘算老幾!”高老板剛要理論,矮子一膀子頂開侯胖子,坐在沙發上,把茶幾上的零食拆開來朝嘴裡塞。一大早過來連飯都沒吃,來找侯胖子拿主意,侯胖子卻竟敢如此托大。心裡火大,指著侯胖子罵傻嗶,“自傢屎自傢擦不幹凈,老子不幹瞭。”

旁邊高老板涵養稍微好點,“去你*個*!你個傻*@¥%……&!”不愧是賣錦鯉的,跟豪門客戶常來常往,人都活得非常率性。

太臟瞭,侯胖子想給這倆人嘴上打碼;但隨即反應過來這倆老板畢竟不是手下,剛自己的態度好像有點過。趕緊把情緒朝回拉,“我是為瞭我嗎?還不是替你倆著急。是不是你倆自己說的,中下遊市場都讓孫婷占瞭?這等她把魚養大,高端市場也是她的瞭。更別說,如今她有那第五名和鐵公子,如虎添翼;弄不過她,你倆這行就別混瞭。”

“滾蛋吧。”矮子脾氣上來,人越發蠻橫,“大不瞭不幹瞭。我倆賣水泥去!”

還賣水泥呢。蓋房子的都不景氣,誰還要你水泥。侯胖子看高老板,高老板比矮子還橫,冷笑著,翹起二郎腿,把侯胖子茶幾上一盒妝點門面的軟中華給拆包瞭。自顧自地點上,深吸一口,一次性吐出好幾個煙圈,“你去給鐵老板和趙老板說,我倆不幹瞭。我就不信瞭,都堂堂正正買賣人,自己管不瞭兒女,還要遷怒他人瞭?法治社會!”說著,把抽瞭不到三分之一的煙給狠狠按在煙灰缸裡。

就跟按在侯胖子心裡一樣。心底暗罵這倆敗傢玩意兒,又明白這事兒決不能讓趙老板知道。這次的事兒是鐵老板發起的,趙老板得罪不起鐵老板,到時候抓去頂缸的肯定就是自己。自己又不像第五名青春年少,頂缸後還能傍上男女富二代左右逢源。也不顧身段瞭,幾步到瞭門口,拉開門朝外看瞭看,吩咐秘書誰也別讓進。反鎖瞭屋門,蹲回高老板和矮子中間,神秘地壓低聲音。“別說你們沒聽說過鐵老板的傳聞。”

什麼意思?高老板和矮子對視一眼。早年起傢的大富豪身上多少都有些坊間秘聞,真真假假的沒人在意,越玄乎反而越有流傳度。普通人就當熱鬧聽著,但……

想到瞭鐵老板的傳說,矮子背後一涼。嚼到一半的零食也吃不下去瞭,狐疑地看著侯胖子。

侯胖子諱莫如深地看著兩人:“兩位鄉黨,還記得八七年的塌樓事件嗎?還有九三年震驚西北的失蹤案!零五年至今未破獲的綁架案?”

媽呀!都是鐵老板派人做下的?高老板一根煙都嘬到過濾嘴瞭,火燒火燎得愣是沒反應過來。

是就怪瞭。侯胖子一臉凝重,坐回沙發裡,把已經被高老板蹂躪的煙拿過來,重新給兩人一人敬瞭一根。“咱們做買賣是求財,何必峙氣。都是傢有兒女的人,知道這當父母的血一上頭,什麼混賬事不敢做。啊。”

凡事不怕真相,就怕腦補。高老板、矮老板腦洞一開,事情就恐怖瞭。心目中的鐵老板瞬間有橫跨黑白兩道、腳踏政商兩屆,掌控半拉東半球的趨勢。

侯胖子態度倒越發和藹:“我知道你倆也為難。可當初要沒跟兩位老總放話,說已經斷瞭後路也就罷瞭;如今山溝溝裡那魚塘你倆包瞭、用瞭,話又放瞭……”想說自作孽不可活,看兩人又要暴走,語氣又軟下來,柔聲安撫:“別急,事情是人辦的。三個臭皮匠,難道還弄不垮她一個水族館?養殖源頭那邊卡不住;那市場呢,能不能從這方面做點文章?看,錦鯉這行我不懂,兩位信得過我,能給我說說你們這最大的利潤從哪兒來嗎?”

高老板和矮子看著侯胖子一臉殷切,不明所以地對視一眼。本該是行內的運作,不便捅給外人聽,可事到如今……尤其鐵老板又是個生冷不忌的主,就得掂量掂量孰輕孰重瞭。

高老板掏出皮夾,拿出一張名片推給侯胖子,“這次可別再連累我哥倆瞭。”矮子附和地點點頭,“對對,我兄弟倆就是個賣魚的,擔不起那麼大罪過。像鐵老板這身份,對付我哥倆也不至於。”

侯胖子瞥瞭眼誠惶誠恐的倆人,目光定落在名片上。

孫婷坐在水潭邊,一臉愜意地聽墳包匯報高老板和矮子被打進縣醫院的經過。經歷瞭這麼一輪,量那倆人也不敢再起染指伍傢溝的心思。

見第五名沒在跟前,墳包顯得比往日殷勤得多。自作主張地撿瞭一捧幹樹枝,熟練地點著瞭,架起一把老古董搪瓷壺要給孫董煮口茶喝。

孫婷看得有意思,往日也沒對墳包這號人上過心,今天看起來倒是挺聰明伶俐的;尤其對墳包話裡話外提及第五名的過去起瞭興趣,便任由墳包活靈活現地演繹出來。

對於第五名的事,隱隱忽忽的隻是個大概;經由墳包事無巨細的一敘述,比如什麼小時候差點被蛇咬死啊,被野蜜蜂蟄得毀容啊,一個傻嗶熊孩子的形象便躍然而出瞭。

是啊,誰還沒個童年呢。想想自己,倒有些羨慕起第五名這幫山裡的野孩子。一條錦鯉也湊趣般的高高躍出水面,迎著朝陽灑下一片漣漪。

墳包趕緊肅穆地做瞭一個噓聲的動作,壓低聲線,“第五叔巡湖來啦!”

看著墳包一臉敬畏,孫婷就想笑。可能是最近隔魚塘工程不斷,擾亂瞭他第五叔的作息,便不分晝夜地進補起來。想到這兒,站起身來看瞭看遠處已經被分隔成幾塊的水面,似乎有點不滿,便吩咐墳包拿上鐵鍁將水面的幾處隔離壩朝下鏟鏟。

墳包不明白孫婷的意圖,怕這麼私自毀壞工程會遭老伍天譴,實在不敢下手。可聽孫婷解釋是為瞭方便第五叔巡湖,就不再擔心瞭。三下五除二便給隔離的碎石挖下一個豁口來;還挽起褲腿跳下水面將周遭砌得平平整整,方便第五叔進出。

“第五叔飯量越來越大。”墳包覺得還是先跟孫董事先通個氣為好,免得事後怪到自己頭上。

孫婷心裡明白得跟鏡子一樣,這次從高矮倆老板手裡買的那些錦鯉,一個個呆頭呆腦好日子過慣瞭,正好給娃娃魚加餐;反倒能給之前自傢的魚減輕點生存壓力。想到這兒,便脫瞭鞋赤腳踩上剛修建的隔離壩,小心地朝水中走瞭幾步。老伍這次是用心瞭,活兒幹得不錯,堤壩修得牢靠紮實,便放心地觀察起兩邊的錦鯉來。

墳包怕孫婷有個閃失,操心盡力地跟在身後。倆人的倒影印在水面,錦鯉們以為又開飯瞭,便簇擁起來,花團錦簇地追逐著二人的倒影。

這下便高下立判、一目瞭然瞭。盡管個頭相差不多,可自傢的那批健美勻稱、花色鮮艷;而後來投放的這些錦鯉便顯得臃腫暗淡瞭。

墳包機靈,沒有錯過表功的機會。迅捷地躬身從水裡撈出一條,捏住頭尾,捧在孫婷面前,“孫董,你看咱自傢的魚,多好看、多壯實。這虧得是我,一般人想捉都捉不住。”話說著,手裡的錦鯉便配合地掙紮起來。尾巴先掙脫瞭控制,強力甩在墳包臉上,抽得驚天動地;沒等墳包回過神,便跳瞭出去,躍進新投放錦鯉的那一邊。

這一下,對比就更強烈瞭。逃脫的錦鯉在魚群中高速遊弋,驚魂未定地亂頂亂撞,嚇得周邊錦鯉紛紛閃避,魚群亂作一團。

墳包摸著臉頰,卻露出瞭偏袒自傢小孩的傢長神氣,“孫董,看咱傢魚多厲害。”

人就是這樣,凡事有個親疏內外。墳包這麼一說,孫婷也有瞭不恰當的自豪感,卻忘瞭現在凡是水裡的魚都是自己的,笑逐顏開的一臉後媽樣。下意識口袋裡掏出幾張大鈔遞給墳包,倒讓墳包有些不解。

“拿著,加班費。”

看著孫婷一臉堅決,墳包忐忑地把錢接在手裡。怎麼就算加班瞭?想問又不敢問。難不成陪領導聊天就是加班?可自己老陪著第五名聊天呢,從沒給過加班費,這麼算算不得有好幾十萬?

《第五名發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