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7.無間道（中）
一朝之計在於晨。身為文苑市場總經理，侯胖子向來認為在全體員工面前彰顯自己的存在感是十分必要的。於是打開業那天起，就把自己養的那幾盆花搬到瞭樓道門口；別人八點半上班，他七點四十就守著花開始澆。
堂堂總經理都來得這麼早，你們普通員工還好意思遲到？侯胖子堅信自己此舉的警示作用；當然，另外個好處就是能跟每位到來的員工打招呼，表現禮賢下士的一面。一手大棒一手甜棗的姿態，多年演練下來已然嫻熟。
可憐的就隻有花瞭，每天挨淋那麼久都沒爛根，估計也是朵奇葩。毛倩倩看瞭下表，按照習慣，侯胖子還得澆兩分鐘以確定沒員工遲到。便調整瞭下表情，娉婷走過去，“侯總，昨天的事情，我想給您匯報一下。”看瞭眼花，又瞅瞅左右，似乎覺得這兒不是合適的匯報地點，猶豫地問侯胖子：“要不我去您辦公室等？”
“去吧。”侯胖子見毛倩倩表情舒展，不像是遇到阻礙，猜是策反第五名有瞭眉目？心情隨即暢快起來，接連朝幾位員工揮手，慈祥表情嚇得新進職員如履薄冰。
門市部經理是個需要眼色的職位。毛倩倩自打接任此位，就對侯胖子習慣進行瞭全盤調查。畢竟是上瞭年紀的人，有些老習慣改不瞭。報紙總要整整齊齊地放到桌子一腳；一壺熱茶也是要泡到釅；手機……老式三星智能手機橫平豎直地擺放在文件旁，還插著充電器。看看電量，明明還有百分之八十五呀，這都要充電，難道侯胖子是處女座？
毛倩倩迅速打開三星手機後蓋，從兜裡掏出準備好的廢舊電池替換上，又重新開機；將一切復歸原位，隨即撥通瞭第五名的電話。
水族館裡，一切擺設基本恢復原狀，除瞭那臺不能死而復生的按摩椅。
“我的按摩椅啊~~”遊手好閑的鐵馬盤坐在沙發裡哀怨。
孫婷也懶得理他，喂著魚，心態也跟著平和下來，想跟第五名說點什麼，他電話卻響瞭。
鐵馬看第五名對著電話嗯嗯兩聲就朝外走，有些狐疑，當下停止瞭哭喪：“你幹嘛去？”見第五名卻頭也不回地走瞭，也不留句話，想法就更多瞭。跳下沙發，拉開辦公桌抽屜一通翻找。“合同呢？”
“什麼合同？”孫婷被鐵馬說愣瞭。
“侯胖子要讓第五名當副總的那份合同呀！”鐵馬辦公桌裡尋不見，眼神落在廢紙簍上，過去撥拉半天也沒尋見。“完瞭……他這是簽合同去瞭。”
“不可能。”孫婷搖搖頭。昨天都在氣頭上，話說的難聽；眼下都冷靜瞭，就憑現在的第五名，可不是能受侯胖子招攬的人。
“怎麼不可能。為什麼把水族館收拾得這麼幹凈？你以為他真心開業？這是跟咱好聚好散呢！”鐵馬甩掉兩腳的拖鞋，急死忙活地把皮鞋朝腳上蹬。見孫婷愣神，趕緊拉瞭她一把。“你這破公司朝不保夕的，第五名肯定要給自己留條後路！走啊，抓他和侯胖子的奸去！”
侯胖子不知自己已成捉奸對象，正親切接見毛倩倩，聽取她的匯報。也不知道怎麼瞭，往日裡幹練的毛經理，今天似乎有點話嘮。從找第五名詳談到倆人在烤肉攤子上追憶往昔情感，講得生動豐富。
關鍵是結果呢？侯胖子又不好催促，當領導的知道有些下屬為瞭擺功，喜歡詳細描述場景。看毛倩倩眉眼間飛揚的神采和臉上那一抹嬌羞，估計是和第五名的感情死灰復燃瞭。這是好事兒呀！瞧毛倩倩吞吐吐吐的模樣，侯胖子滿意地樂瞭，紆尊降貴地給她倒茶，問她：“倩倩，你這樣就對啦。人嘛，都是有感情的；你做到瞭，第五名能無動於衷？他怎麼說？”
死胖子這是等不及，非要聽答案瞭。毛倩倩看瞭眼表，估計第五名也快到瞭。便受寵若驚地捧著茶杯，輕聲總結：“畢竟您這是高層決策，我轉達瞭您的美意，多餘的話也不便說。倒是問瞭他的想法，他隻說具體的事還是和您面談最妥當。”
“面談好，面談好！”侯胖子很滿意這個回答，不輕易答應是對的，如今第五名也是外頭歷練過的人瞭，肯談就是有想法嘛。以自己這通神的溝通能力，搞定個毛頭小夥子實在沒啥難度。這會兒再看毛倩倩，一萬個順眼；猶記當初的許諾，大方開口，“等第五名回來正式接任，城南角那套公寓房就歸你倆用瞭！”想到孫婷孤立無援最後不得不重返傢庭溫暖、自己隨即重獲趙老板特別青睞的美好前景，便忍不住開懷大笑起來。
可憐人，意淫都能產生快感。毛倩倩配合地捧起茶杯，裝作低頭喝茶，滿臉羞澀模樣。
正高興著，侯胖子電話響瞭，一看是第五名，正應瞭毛倩倩的說法。熱情按下接聽鍵，就打算開啟親切交流的模式。可剛寒暄瞭兩句，手機突然沒電瞭。
“剛還瞧見有幾格呢。”侯胖子搖晃瞭幾下，看手機沒反應，打算采用粗暴的修理辦法，要朝辦公桌上砸。
“可能是手機電路板老化瞭。”毛倩倩趕緊攔住，“重新充一次興許就好瞭。”說著，主動幫侯胖子把手機插上充電器。侯胖子也著急，就準備親自去找第五名，剛拉開門，就看見第五名滿頭大汗站在門口，像是一路跑來的。
“侯總，你手機打不通，我就冒昧過來瞭。”看毛倩倩偷偷給自己遞瞭個眼神，第五名就更加熱情。真摯恢復瞭當年伺候侯胖子時的主動，一手半攙扶住侯胖子的胳膊，湊近瞭小聲商議：“可這兒太正式瞭。要不咱樓下茶館找個包間？”
談判時挑選環境，這還是當初做自己助理時自己教給他的。侯胖子欣慰地看著第五名，慨然同意。
“您先請。”第五名一個手勢讓出瞭領導先走的道路，回頭深深看瞭毛倩倩一眼，便順手關上瞭辦公室的門。
門關上的同一瞬間，毛倩倩即刻打開瞭監控視頻，註視裡面侯胖子、第五名肩並肩地進瞭電梯。大勢已定！毛倩倩飛快地拿起瞭侯胖子還在充電的手機，把好電池重新換瞭回去。
導數據可比換電池難多瞭，這需要時間、需要技術。從來沒幹過這種活兒。聽說都會激動得手心冒汗；怎麼自己沒這反應呢？毛倩倩熟練地操作著手機系統，忽然對自己的心理素質有瞭全新認知。頭一次覺得，或許自己真的可以……改改行？
出瞭電梯，侯胖子打量著第五名眼眶下的青黑色，估計小夥子可能是為瞭副總的事情沒睡好。“要註意身體，不能仗著自己年輕，就不要命地幹活兒。到瞭我這歲數上，你就知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說著，還做瞭幾個艱難的深呼吸，暗示第五名自己這老總也沒幾年當頭瞭，能早些病退領退休金也是一樁美事；而第五名若是這會兒能回來當副總，到時候自然而然就是掌管文苑市場的老總。“別看文苑市場裡這麼多傢商戶，可再大的身傢看到咱們不也得說句客氣話嘛。”誠摯地拍拍第五名的手，“名呀，回來吧。如今集團裡更新換代，缺的就是你這樣有能力、有見識、有經驗的年輕骨幹，隻要你回來，前途無量！”
循循善誘，聽得第五名一臉感動。剛表達瞭幾句對侯胖子關心的感動之情，就見孫婷、鐵馬迎面快步走來。
“爺的人你都敢勾搭！”本來就氣不順，這死胖子竟然還敢趁火打劫！當老鐵傢沒人是怎麼著？鐵馬一個沖鋒就朝侯胖子過來瞭。
侯胖子對生命的珍惜超乎常人，所以看到孫婷出現就熟練地選擇瞭靈活閃避；哪成想這次倒是鐵公子先爆發瞭。
“弄死你！”富二代常健身，一記左勾拳就差點讓侯胖子的早飯白吃瞭。
“鐵公子……誤會……”強忍著不讓自己吐出來，侯胖子覺得鐵馬這思路太歹毒瞭，自己的愛好跟他不是一路有沒有？“對天發誓，我對第五名絕無邪念。”出賣隊友這就是傢常便飯瞭，何況有生命之憂。當即決定把第五名要倒戈的真相講出來，“今天是第五名找上我的……要打也是打他，別打我啊！”
盡管侯胖子說的沒錯，可就這般嘴臉，的確比普通賤人更加欠打。看著鐵馬一套組合拳使完，這才假惺惺上來拉開。“別打死瞭。其實我是來還侯總合同的，還沒打算跳槽。”說著，從兜裡掏出合同塞回佯裝奄奄一息的侯胖子手裡。這舉動不但讓孫婷、鐵馬愣住瞭，也讓侯胖子噎瞭一下，臉漲得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