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此消彼長

299.此消彼長

瞭斷大師的白日夢被放生池旁忙碌的伍魁首給打斷瞭。當然,對兒子還是有信心的。學習成績差強人意,智商卻還是遺傳瞭;人也相對踏實。自從聽瞭自己的叮囑,就對第五名寄養在廟裡的這一千條錦鯉上瞭心。每天從早到晚,加氧、投喂、清潔……對自己都沒盡過這麼大的孝道。

“爸,批我兩千塊勞務!”有瞭差事的伍魁首在老爸面前也有瞭底氣,連要錢都非常的官方,就讓瞭斷大師驚喜的想給這親兒子給超度瞭。

這倒是錯怪伍魁首瞭。第五名交代瞭,臨近冬日,得紮些草簾子鋪排水面上隔寒,墳包那邊山上已經準備瞭小山般的稻草,一群姑娘媳婦傢傢圍瞭跟前受墳包指揮紮草簾子,享受不盡的環肥燕瘦;自傢寄樣的魚檔次更高,不得弄的更鶯歌燕舞嗎?

“放屁!”瞭斷大師第一時間就知道伍魁首想啥。這娃啥都不好,就是對異性孜孜不倦的追求像自己,本不願阻止娃這愛好的,可不能因為荷爾蒙上頭就連保密的事都不顧瞭。自傢這廟工程這麼大都盡量不讓工人進正院,慫娃竟想弄些女的進來,這是想讓整個石坎鎮都知道廟裡還有一撥高檔魚呢?“草簾子你自己紮!你名哥對頭就在董傢寨呢,敢露餡瞭咱這廟拆瞭都賠不起人!”

伍魁首這才意識到問題嚴重性,可紮草簾子這活自己是堅決不幹的。不惜放下身段,到山上向墳包請教照顧錦鯉的各種經驗,並很享受瞭一番姑娘媳婦的嬉鬧。臨瞭很是莊重的要求墳包將紮好草簾子給廟裡送一批:“註意保密,嗯?這一千尾魚可不是誰都能知道的。你要是嘴上不嚴,我讓咱名哥把發給你的十萬塊全收回來。”

“這還用你叮囑。我是什麼身份地位?能隨便和那些人說話嗎?”墳包倒不樂意瞭。自打拿瞭大筆獎金,毫無疑問地確立瞭第五名身邊首席寵臣的地位。和等閑人見面兒頂多點頭之交,就連走路的姿態也發生瞭巨變。早已不負當初那糖尿病人的飄逸、靈動。背著手、邁著四方步,走的跟快入土瞭一樣。胡支書在後面瞧見瞭,還以為是老伍又敢上街瞭?

挺疑惑。心靈創傷這麼快就痊愈瞭?打扮的還如此騷情。近瞭一看,竟然是墳包!上前就是一拐杖。好的不學,官架子倒是先擺起來瞭。你名哥走路還正常人呢,輪到你詐屍瞭?看娃竟然還想辯解,又是兩拐棍,徹底將其說服教育瞭。

一瘸一拐地回傢,墳包爸媽還以為哪個陰險小人嫉妒兒子,背後下黑手。可見墳包一臉享受的提起如何挨瞭胡支書胖揍的過程,不禁也跟著娃一道高興起來。

挨打不都是壞事。胡支書那脾氣,極少對人假以辭色。看誰順眼、看誰不順眼,若是個尋常人,壓根不屑於表露。如今能上來糾正墳包的行走姿態,那說明娃是入瞭他老人傢的眼啊!

考慮到村委會成員們的高齡,墳包全傢都有些激動。心說莫非是胡支書他老人傢開始培養後備力量瞭?幾百年瞭,傢裡出過的最大官員,就是墳包他爸這個石匠。若是傢裡能出個村官……

“別說村官。給我個村長我都不幹。”墳包學老伍走路的姿態,那是為瞭配合自己如今的地位。村長算什麼啊,老伍那樣的高官,還不是說完蛋就完蛋瞭嗎?“往後,我隻認定名哥,隻跟著我名哥幹。”

墳包在傢的宣言,外人自然是聽不見的。至於話裡話外被墳包躺槍的老伍,最近感受到的全是空虛寂寞冷。辦瞭不露臉的事,本來不願出門,但架不住媳婦沒在傢,煙癮一犯,渾身難受,便戴上帽子喬裝打扮一番,掩耳盜鈴地直奔潘金桂傢小賣部。

潘金桂從縣城裡進瞭幾個超市用的貨架,和男人正朝小賣部裡搬。看到老伍鬼祟出沒,神情不免有些異樣,但瞬間都掩飾住瞭。

老伍猶在潛行狀態,也沒註意到這夫妻倆的目光。按照村長半價的老規矩掏出五塊錢,讓潘金桂她男的給自己拿上一包十塊錢的香煙。

潘金桂他男的卻沒有動,朝老伍歉意地笑笑。“煙草公司發價又漲瞭,不好再打折。”

意思是往後自己買煙就得掏全價?這就使得老伍非常不滿。難道這些年接受小賣部的優惠是差這點錢嗎?還不是潘金桂兩口子主動要求自己給他們面子!如今反倒擺出這副嘴臉!瞬間便聯系到當下的境遇:為村上貢獻瞭這麼多年,沒功勞也有苦勞。因為魚塘這點破事。一幫泥腿子打也打瞭、鬧也鬧瞭,竟還不知足。合起夥來給自己臉色看……難免就生出瞭落架鳳凰不如雞的感慨。

狗眼看人低呀!可堂堂村長不受這氣。老伍一怒之下連扔在櫃臺上的五塊錢也不要瞭,轉身就朝外走。

潘金桂趕緊給老伍攔著。心裡有些埋怨自傢男人的莽撞。立場決定態度,村民們打罵老伍那無所謂。群眾嘛,民意嘛,老伍再不高興,還能把整個伍傢溝的人給點瞭不成?可自己是村委會成員,是老伍的下屬,隻要他在位一天,自己就得給上司留下好印象。一邊把自傢男人推到後面組裝貨架,一邊朝老伍補償式的猛笑,還不忘給自傢男人剛才的愚蠢行為描補。“煙草公司的發價再漲,也不能虧著咱自己人呀。他腦子死性。村長你別朝心裡去,啊。”也不管老伍樂意不樂意,先把人按到椅子裡坐下。轉手給老伍拿瞭一盒煙。

重新享受到笑容和殷勤對待,老伍心裡好受瞭些。拆開煙,點上一支抽著,情緒也隨之舒緩。見村上的窮五保戶進小賣部買東西,竟然也屈尊降貴的跟對方打起瞭招呼。

老伍保戶是個可憐人。沒兒沒女,傢無恒產,一輩子走不到人前來的。往日裡見著老伍,離老遠笑容就上臉瞭;可今天面對老伍的和顏悅色,竟然理都不理。不屑地看瞭他一眼,打兜裡掏出十塊錢讓潘金桂給上拿一隻藥罐子,嘴裡也絮叨起來。句句不離第五名。

馬上進棺材,要咽氣的老頭子而已。能給人傢第五名什麼好處呢?人傢第五名卻給自己分瞭一萬塊錢!還細心叮囑自己去醫院把陳年舊病好好瞧瞧。別說隻是一個宗姓的出瞭九服的超遠親,有些人傢那親生子女也不過如此啊!

可就第五名這麼好的人,還有人坑他!簡直就是殘渣敗類!老伍保戶雖然沒指名道姓,可唾沫星子迸濺瞭老伍半臉。老伍聽得面紅耳赤。是,自己是在第五名的事情上,犯瞭些……沒人性的錯誤。卻也輪不到是個誰就能批評的。想反駁一兩句吧,可老伍保戶一來輩分高;二來邊說邊咳,一副要斷氣入土的樣子……隻能忍氣吞聲,咬牙把煙嘬得更猛烈瞭。

老五保戶難得站在這樣的道德制高點上。見往日高高在上的老伍村長如今都屈服在自己的道理之下,忽覺這輩子的腰桿子都在這一刻挺直瞭,人也活得登堂入室瞭。一時興起,肢體協調性就有些差。順手接藥罐子時,一下沒拿穩,藥罐子就朝地上掉瞭下去。

老伍靈活,下意識伸手幫忙接住瞭。大人大量,暫時遺忘剛才聽的那些冷言冷語,將藥罐子交還給老伍保戶。沒想到老伍保戶非但沒有一點感謝之意;反而轉手就把藥罐子砸在地上。就跟砸在老伍臉上一樣。老伍面皮瞬間慘白一片,隨即又漲得通紅。嘴唇哆嗦著,煙也叼不住瞭。

五保戶卻義正辭嚴地告訴潘金桂,賣村賊碰過的東西誰知道會不會傳染軟骨病呢。重新拿一隻藥罐子,倆都算我的!說話間看也不看老伍一眼,霸氣地捧著藥罐子扶墻而去。

見老伍呆滯地蜷坐在椅子裡,滿腦門子虛汗,潘金桂終究有些不忍。沒話找話的開瞭一瓶冰峰汽水塞瞭老伍手裡,多少有些安撫的意味。

老伍立刻感受到瞭,心情非但沒平復,倒翻滾得愈發強烈。堂堂伍傢溝村長,如今竟淪落到被手下會計安慰的地步。這不是活顛倒瞭?這自己就成什麼瞭,要飯的?老伍捧著汽水瓶,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聞著瓶裡散發出來的香甜味,悲從中來。整個人縮靠在椅子裡,如同一座悲苦的雕塑。

《第五名發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