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可怕的人

見人都走瞭,風月笑瞇瞇地給靈殊多塞瞭點肉:“你不用聽懂,乖乖吃哈。”

靈殊眨眼,咽瞭嘴裡的肉,突然很是正經地小聲嘀咕:“主子,有時候奴婢總覺得,您有事情瞞著奴婢。”

風月笑得半點不心虛:“我瞞著你做什麼?就是有些事情,大人能懂,小孩子不能懂而已,明白嗎?”

是因為她沒長大的原因?靈殊低頭細想,好像也挺有道理的,那就再多等幾年吧!

先繼續吃肉!

李氏回府,一路上幾個手帕交都在小聲議論,有人道:“我倒是覺得方才那姑娘說的並無錯處,王將軍在民間也是頗有威望的,隻是……到底是屈才瞭。”

“將軍器重信任,我也不能多說什麼。”李氏臉色不太好看,奈何還不能直接說易將軍的不是,隻能咬牙忍瞭。

“王傢夫人。”剛要回自傢宅子,就見將軍府上的傢奴來瞭,捧著件兒衣裳喜氣洋洋地道:“將軍府發瞭新衣,這是王管傢的,您幫忙收著。”

灰褐色的袍子,饒是用的絲綢的面料,那也是灰褐色的,同將軍府其他下人一個顏色,至多不過花紋好看點。

要是平時,李氏說不定還挺高興的,可是今日,她橫豎就是看不順眼,冷笑一聲就道:“我傢相公不缺衣裳,非得穿這種東西不成?拿回去!”

傢奴嚇瞭一跳,愕然抬頭,就見王宅的大門“嘭”地關上,碰瞭他一鼻子的灰。

撓撓頭,他也不知道這是怎麼瞭,看瞭看手裡的袍子,還是拿回將軍府去。

殷戈止正坐在將軍府的花廳裡喝茶,易掌珠在他旁邊,神色頗為委屈。

“我到底還是太不中用瞭。”她垂眸:“什麼都做不好,將軍府也管不好。”

殷戈止道:“管事是男人該做的,府上不是還有王管傢嗎?你一個弱女子,操心那些做什麼?”

“可是……”易掌珠紅瞭眼:“爹爹就我一個女兒,我偏生還體弱多病不堪用,這回府上還出瞭這樣的事情,爹爹一定很失望……”

殷戈止不擅長安慰人,看她哭,也隻能看著,臉上表情都不帶變一下的。

易掌珠咬牙,有點埋怨地看他一眼:“殷哥哥還是這般不會體貼。”

“抱歉。”殷戈止道:“我會早點查出內鬼,不會讓將軍怪罪到你頭上。”

平平淡淡的一句話,易掌珠倒是聽得有點臉紅。

這樣寡言少語、不會說話、但十分可靠的男人,實在很是令人心動。

“你有懷疑的對象嗎?”殷戈止問瞭一句。

回過神,易掌珠皺眉:“府裡的人都是爹爹親自選的,爹爹信任的人……我當真不知道該懷疑誰。”

“做事總有動機,沒有人會無緣無故辜負將軍的信任。”身子微微前傾,殷戈止看著門外道:“為權為財,亦或是受人要挾,府裡總會有人露出破綻。”

微微頷首,易掌珠道:“如此,殷哥哥不如在府上住兩日,也方便些。”

“這……”殷戈止皺眉沉思。

易掌珠連忙道:“府上人多,殷哥哥不必

擔憂什麼的。”

“好吧。”勉強應瞭,殷戈止道:“就住兩日。”

“掌珠馬上命人去安排!”高興地起身,易掌珠跑出去就讓人收拾房間。

於是用過晚膳沒一會兒,風月房間裡就多瞭個人。

“唉。”葉禦卿搖著扇子嘆息,聲音聽起來頗為愁苦:“風月,我哪兒不好嗎?”

笑瞇瞇地給他倒茶,風月道:“公子人品相貌都是上乘,何以有此一問?”

“殷戈止今日搬去將軍府住瞭。”喝瞭口茶,葉禦卿又嘆瞭口氣:“珠兒可沒邀過我去住將軍府。”

這是女人被人搶瞭?風月挑眉,仔仔細細認認真真地捏著葉禦卿的下巴看瞭好一會兒。

葉禦卿微怔,沒想到她會有這種動作,倒是沒反抗,任由她看著自己,眼裡波光緩緩。

“公子顏如渥丹,傾國傾城。”中肯地給出評價,風月道:“若是奴傢來選,肯定會在府裡給公子修個金屋子,隻給公子住。”

被這話給逗得一樂,葉禦卿側頭失笑,搖頭道:“都說你們這兒的姑娘很會讓人開心,今兒我算是見識瞭。不過,他不來你這裡,倒是去將軍府住瞭,你沒有不開心?”

“不開心個啥?”風月聳肩:“恩客來來去去的多瞭去瞭,更何況那位爺身份高貴,想去哪兒住,還能是我這個風塵女子能決定的?去也就去瞭,等再過兩日,奴傢也能接您的客瞭。”

還真是坦蕩,坦蕩得像是對殷戈止一點感情都沒有,要不是上回撞見她那眼神,葉禦卿差點就要相信這鬼話瞭。

面前這女人有很多副面孔,嫵媚的、豪放不羈的、冷漠疏離的,他觀察瞭她很久,卻還是分不清哪個是真實的。

怎麼會有人這麼有趣呢?

“我還以為他對你有些情意,你怎麼也該多在意他一些。”葉禦卿笑得溫和無害:“哎呀呀,你說他們倆住在一起,要是發生點什麼不該發生的,可怎麼是好?”

大概是伺候殷戈止那種冰山習慣瞭,乍遇見個這麼溫柔活潑的男人,風月還有點不適應,嘴角抽瞭抽便道:“不會發生什麼的,倒是有個問題,奴傢想問很久瞭。”

“什麼?”

“聽聞您曾跟易小姐求過親。”看著他,風月八卦兮兮地問:“您這樣的身份,她怎麼會不同意?”

眼神一黯,葉禦卿像是傷瞭心,聲音都低沉瞭下來:“不是她不同意,是易將軍說舍不得,要過兩年再嫁。”

易將軍竟然會拒皇子的婚?風月咋舌。

不過人傢易府地位高,兵權重,可不像關蒼海那般傻兮兮的手裡什麼也不留,吳國皇帝拿人傢沒辦法,拒也就拒瞭唄。

“兩年不長不短,可中間會發生什麼事,誰也不知道。”葉禦卿道:“就像今天晚上,孤男寡女同住一處,萬一有些什麼,那兩年之後,易傢的轎子也不會進我東宮的門。”

就這麼喜歡易掌珠啊?風月瞧著都有點不忍心瞭,下意識地就伸手拍瞭拍他的肩膀:“哥們,別太傷心瞭,實在不放心,那就去看看唄?”

葉禦卿一頓,被她這瀟

灑的動作震得眉梢跳瞭跳。

察覺到失態,風月不動聲色地就收回瞭手,裝作什麼也沒發生,轉身就去推開瞭窗戶,看瞭一眼外頭的天色:“啊,今晚月亮真大。”

掃瞭自己肩膀一眼,葉禦卿站起來,合瞭扇子道:“該發生的總會發生,去看也沒什麼用,我隻是來找你聊聊天,心裡舒坦瞭,也就該回去瞭。”

風月點頭,笑瞇瞇地送人傢出門,臨到門口,太子殿下突然又回過頭來,伸手從門外的侍從手裡拿瞭盒東西遞給她。

“你好像很喜歡吃這傢的綠豆糕,今日順路,替你帶瞭點。”

響玉街的綠豆糕。

心裡猛地一沉,風月有些茫然地抬頭看瞭面前的人一眼。

謙謙君子,體貼多情,眼如清河,裡頭卻有她看不懂的東西。

“您怎知奴傢愛吃這一傢的糕點?”盡量讓自己聲音不抖,風月笑著問。

葉禦卿目光憐惜地看著她:“既然是中意姑娘,在下自當瞭解姑娘喜好,以便投其所好。”

隻是這樣而已嗎?風月看著他,突然想起瞭這不陰城裡關於太子的傳言——

“七尺俊朗少年郎,眉眼含玉惹蝶狂。挽袖微服民間逛,傢國大事不坐堂。溫言軟語得人心,自是端正好棟梁。若真付其心與腸,粉身碎骨短松岡。”

以前聽見這打油詩的時候,風月還笑過,說什麼亂七八糟的,好歹是一國太子,怎麼可能這般口蜜腹劍,又怎麼會讓人傳成瞭打油詩?若當真那般陰險,有人說他半句不是,都該被砍瞭才對。

然而現在,站在自己房間的門口,手裡捏著他剛遞來的綠豆糕盒子,風月突然能明白寫詩的人曾經經歷過什麼瞭。

分明是一張笑得好看極瞭的臉,不知怎的卻讓人透骨生涼。

“瞧你,臉都發白瞭,傷還未愈,還是該好好休息。”伸手替她將鬢發別在耳後,葉禦卿笑著擺手:“先告辭瞭。”

呆呆地點頭,風月合上瞭門。

她突然明白為什麼殷戈止讓她不要接近葉禦卿瞭,不是怕她勾引太子沉迷女色,而是怕她是誰傢派來刺探太子的人。真是的話,那葉禦卿立馬就會查清她的底細弄死她,並且提高警惕,別的招數再也近不得他的身。

原來如此。

可惜瞭,她是一個沒有底細的人。

低頭看看手裡的盒子,風月拍瞭拍胸口。她做事一向天衣無縫,老板娘他們也是個中老手,沒道理這麼快被人發現的,大概隻是來嚇唬嚇唬她而已,不用這麼慌。

大概是心緒不寧,晚上睡覺的時候,風月做瞭舊夢。

“主子快走!”有人滿身是血地推著她,換上她的衣裳,戴上她的發釵,一雙眼悲切地看著她:“您隻有活著,才能讓關傢冤案有平反的可能!”

平反?風月嗤笑,眼裡一片血光:“平反有用嗎?哥哥說得對,冤又如何,不冤又如何?就算平反,我關傢滿門都活不過來瞭,既然如此,那是誰的血債,誰就來血償!”

“哪怕下十八層地獄,我都會將這些人一個個找出來,碎屍萬段!”

《風月不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