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結案

“大人!明明那筆跡與季氏的一樣,定是她親筆所寫!”

管事還要再分辨,太守已將收上來的那封信扔到瞭他面前,沉著臉道:“就算這封信是季氏所寫,你有她勾結江匪的證據嗎?據滬州府衙抄報的卷宗記載,打撈起來的船隻根本就是觸礁沉沒,非利器鑿沉。難道長江的水匪會舉著千斤巨石在水底將船砸出洞來?簡直就是一派胡言!誣告良民,是道是什麼罪嗎?”

船不是被水匪鑿沉的?管事才知曉卷宗勘查的真相,心裡暗罵瞭數聲賤婢。他是能說會道之人,否則也不會被義川男派過來。管事眼珠一轉叫道:“大人!我傢夫人身邊的侍婢是人證啊!大人今天二次升堂,何不將讓她出來說個明白?也許是水匪上船劫掠,船工慌張之下船隻失控才觸礁沉沒呢?我傢郎君是李氏宗親,有爵位在身。大人可要想清楚。萬不能聽信那季徐氏的一面之詞!”

“你是什麼東西,也敢教訓本官?掌嘴十下!”太守回想當年的季徐氏,如今正跪在堂下聽自己審案,心裡的滿足絕非義川男送五百貫錢能買到的。在自己的地盤上指手劃腳,還抬出遠在長安的義川男來要挾自己,太守頓時火大,直接抽瞭根簽批扔瞭出去。

簽批一出,衙役拿著竹板上前,不由分說,左右開弓抽瞭那管事十記嘴巴。

好歹還收瞭五百貫呢。打瞭兩下,太守就使瞭個眼神。衙役心領神會,下手也不重。但十下竹板噼啪抽過,管事的兩頰像進瞭蒸籠的饅頭,高高的腫漲起來。

太守這才揉著太陽穴嘆瞭口氣道:“本官也想將那侍婢提上堂來對質。可惜呀,她昨天夜裡在牢中解瞭腰帶上吊自盡瞭。本官與仵作忙瞭一宵,斷定她是誣告不成害怕選擇瞭自盡。好瞭,此案到此已真相大白。義川夫人的坐船趕上風雨天,觸礁沉船身亡。那侍婢會鳧水,卻棄主而逃。誣告不成畏懼自盡。物證不作數,人證身亡。本官判定季氏無罪。就此結案。”

最重要的人證竟然在昨天晚上自盡瞭?堂上兩方四人都呆住瞭。

昨天晚上……季英英沒來由的想起瞭晟郎君。他不是要用這案子拿捏季傢嗎?不,不會是他。可他明明說過,那侍婢在他的掌控之中。如果是他做的,他為什麼又要反過來幫季傢?難道是楊太太的哥哥石參軍?他是太守的左右手,他出入大牢最為方便。楊傢會因為自己,不惜殺人嗎?不,楊傢也不會冒這樣的風險。憑白背一條人命在身。真的會是那個婢女自知誣告不成自盡的?季英英腦中的各種猜測又變成瞭一團亂麻,理不出頭緒。

不管瞭,反正自傢無罪瞭。季英英高呼瞭聲:“大人明鏡高懸!謝大人明辨是非!”

愣住的季氏和季耀庭也口呼青天,朝太守大人行禮。

太守滿意地摸瞭摸胡子。牛副都督要他咬死季氏。都督府遣瞭個什麼管事來,態度倨傲。石參軍昨晚直接送瞭百兩金條。太守心想,本官是文官,要做低伏小也是在節度使大人面前,一文錢舍不得花的武將,才懶得鳥你。

他站起身,正要說退堂。男爵府的管事不顧說話扯著腮幫子疼,又高聲叫瞭起來:“大人,請大人叫季氏還瞭我傢的宅邸商鋪契紙……”

太守慢吞吞地說道:“如果你傢能拿出證據。證明不是義川夫人欠季傢錢財的擔保,本官就令季氏歸還給男爵府!”

管事頓時傻瞭。

他先前在公堂上陳述的事情半真半假。

徐三娘膝下隻有燕娘一個女兒,趕著置辦嫁妝。妾生的庶子好幾個,徐三娘一心為自己和女兒打算,想把東市最值錢的鋪子明裡當成女兒的陪嫁,暗中攥在自己手心裡。將來她老瞭,庶子不貼心不孝順,手裡有間鋪子她也能安享晚年。她把商鋪的店契拿瞭出來。結果被義川男發現瞭。兩人大吵一架。義川男氣得想要休妻。

晟郎君的人就是在這時候找到徐三娘的。徐三娘貪圖重利,一不做二不休,隻帶著貼身侍女,偷瞭宅契店契,被晟郎君安排人護送來瞭益州府。

這事她隻和女兒燕娘說過,含糊地說去尋季氏染批綢緞販到長安賺錢。

等到出事後,義川男也沒弄明白。正巧那侍婢被人發現送回瞭府中,義川男好歹也和徐三娘做瞭半輩子夫妻,恨季氏歹毒。最主要的還是要討回季氏手裡的契紙。他一拍腦袋找瞭位擅長模仿字跡的匠人,從前他收著季氏親筆題寫的詩句,炮制瞭封書信。

管事腫漲著面皮叫道:“大人,如果是我傢夫人抵押給季徐氏,請她拿出與我傢夫人簽的押條一觀便知。”

這個要求也不過份。徐三娘連屍首都沒找到,一式兩份的押條找到也被水泡成瞭紙漿。太守又坐瞭下來,看向季氏。

“大人。當初我見妹妹可憐,賒瞭兩千素綢染好讓她帶走。她身上無錢,將宅子商鋪擱我手裡做保。沒有寫過押條。我也不打算要男爵府的宅邸和鋪子。妾身已經帶來瞭,請大人交還。”季氏半點不想占這個便宜。也不想再和義川男爵府扯上半點關系。幹脆地奉還瞭契約。

太守忍不住多嘴問道:“你就不想讓義川男爵府還你那兩千素綢與染制的銀錢?”

季氏搖瞭搖頭:“我妹妹為瞭賺銀錢,奔波數百裡,最終因為這兩千絲綢送瞭命。但義川郎君仿佛並不知曉這筆買賣的來由。民婦身子不好,實在無力去長安和他打官司。”

案子到這兒就結束瞭。各有所得倒也兩相歡喜。

等送走季氏,太守回瞭後衙,長嗟短嘆。

幕僚好生奇怪:“大人因何嘆息?”

太守指著空空的後衙道:“赴益州一年有餘,內宅無人打理。”

幕僚聞歌知意,笑道:“大人是該繼弦瞭。”

“不成啊!”太守還是搖頭。

幕僚心想,難道是我猜錯瞭?大人看季寡婦的眼光分明有異!

太守扼腕咬牙:“義川男爵府的宅子不大,地段好啊!還有那東市商鋪!日進鬥金!本官一點頭,就全歸她瞭,將來全是本官的瞭。她居然不要!這樣的敗傢娘們娶來何用?!唉!”

幕僚:“……”

《蜀錦人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