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葉柒捏著毛筆在桌前呆瞭半晌。

木頌清一壺茶喝得見瞭底,還未見她落筆半分。

這件事說得容易做起來可是不容易,要測量院子堂屋各處大小,做出比例差距,更何況這生意與風水二字也分不開,對東西擺在哪裡,何處做景致,哪裡入門,入門對著何物,如何才是生財都有講究。

葉柒純屬新手上路,即便風水這塊有木頌清在旁指點,但那些灌輸來的知識,總和腦中的構想打架,左右為難,筆提起又放下,一時之間無從下手,隻好對著桌上的白紙發呆,漸漸得便有些放空瞭。

木頌清擱下水壺,搖著輪椅去瞭葉柒身邊:“和我出去走走?”

葉柒看瞭他一眼,有些沮喪:“我好像又說下大話瞭,心想著不過畫一張圖紙能有多難,可現在覺得是真難,我畫不出來……”

木頌清從她手裡將毛筆拿瞭過來,擱在筆架上,輕輕用力,將人拉瞭過來,葉柒順勢坐到瞭木頌清的腿上,輪椅發出小小的一聲動靜,往後推瞭一點,便穩穩地載著兩人,停在瞭原地。

葉柒臉微微發燙,聽到木頌清在耳邊哄著她道:“若是此時畫不出來,就不要畫瞭,何必強迫自己,待有瞭可行的想法,咱們就慢慢來,這擴張一事,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完成的,急不得。”

葉柒先前有些焦慮,聽他這番安慰,漸漸平復瞭下來,乖巧地點瞭點頭。

她扭過身,勾著木頌清的脖子,軟綿綿地開口道:“頌清,你可真好。”

木頌清難得見葉柒撒嬌,有幾分享受,便一下一下地摸著她的烏發,撓貓似的,把人安排地服服帖帖,乖乖地靠著他。

葉柒在木頌清身上膩瞭一會兒,後知後覺地覺得害臊瞭起來,扭瞭兩下想要下去,被木頌清輕輕往她臀上拍瞭一下:“別亂動。”

葉柒聽他聲音微微有些低啞,也不知是因為什麼,便一動不動地依言待瞭一會兒,木頌清才將她放開。

葉柒才剛在落地站穩,花雕和盧青二人行色匆匆地跑瞭進來,見著葉柒,立刻上前道:“小姐,大事不好瞭!”

葉柒一怔,反應很快:“說,怎麼瞭?”

盧青聲音急切:“李信出瞭趟門,說是去見一見應征廚師的人選,哪知剛才被人醫館的人送瞭回來,身上好幾處的傷!”

“什麼?!”

李信就住在酒坊的後院裡。

葉柒幾人急匆匆地趕到,汪良正在照顧著受傷的李信。

李信剛喝瞭藥,藥效還未發作,渾身尤其是骨折瞭的手和腿,痛得他冷汗直流,身上的內衫都被打濕瞭。

汪良替行動不便的李信擦瞭汗,葉柒和木頌清等人進瞭門。

“怎麼回事?”

因著著急,葉柒的聲音高瞭八度,掩不住的擔心。

“當傢?”李信見驚動瞭葉柒,下意識地想起身,一動,忍不住呻吟出瞭聲,葉柒忙上前讓汪良幫他調整瞭一個舒適的位置。

李信心中慚愧道:“當傢,事情沒辦妥,還給您添瞭麻煩,我真是……真是……”

“這怪不得你。”葉柒忙道,皺著眉打量瞭一下李信的狀況。

隻見他遍體鱗傷,臉上尤其厲害,腫瞭半邊,青一塊紫一塊的,左手與右腳都被綁瞭木板,但另兩隻沒有骨折的手腳上,也多是淤青,一看對方就下瞭黑手瞭。

葉柒越看越覺得心裡頭發著涼,李信平日做人規規矩矩,除瞭完成酒坊的工作外,鮮少與亂七八糟的人打交道,再加上他向來是會做人的,在外認得他的人,誰不誇上一句這小夥兒品性好得很……

那麼問題便來瞭……到底是誰做的,是沖著李信?還是沖著她?沖著酒坊?

葉柒與木頌清飛快地交換瞭一個眼神,都從對方眼中看到瞭相同的疑慮。

木頌清低緩地開口,像是安撫李信的情緒:“你好好養傷,莫要多想什麼…這事不管是什麼原因,總是傷人者的不是,李信,你可有看到是誰打瞭你?”

李信頓瞭頓,搖頭:“沒有。”

他得瞭朋友的消息,知道城南有一名叫張九的人,經常在街上跑攤賣些自制的素鹵,手藝著實不錯,便想上門找張九聊聊。

隻是張九住得偏遠,臨近城郊,在巷子的最裡頭。

那裡人跡稀少,多數都是生活窮困之人,李信剛進瞭巷子,還沒反應過來,便被人從背後套上瞭麻袋拖到瞭一處角落。

他喊瞭幾聲發現根本沒有人來幫他,緊接著便是一頓拳腳打踢伺候瞭下來,對方人多勢眾,李信隻能蜷縮著身子,用手臂護著自己的頭,但時間一久,再強壯的人也扛不住,他便暈瞭過去。

再醒來,就躺在瞭醫館裡。

聽大夫說,是住那的人路過見著他一個人渾身是傷地躺在死胡同,擔心出人命,就叫瞭幾個幫手把人送來瞭。

無論是打人的人,還是救他的人,他一個都沒有見到。

更別說……別人為何要打他瞭。

這件事兒,從頭至尾撲朔迷離。

動機、犯人、目擊者全部都好似不存在似的,唯獨李信這個受害人,證明瞭這件事確實發生過。

葉柒想,這總不能是李信自己把自己弄成這樣的吧?

何必呀?

葉柒定瞭定神,道:“報官瞭嗎?”

汪良回道:“還沒呢,人一被送回來,大傢就慌瞭手腳,還沒來得及去報官。”

事發突然,誰也沒有準備,畢竟是自傢的人出瞭事兒,盧青的第一反應也是先通知葉柒和木頌清,讓他們來做定奪。

木頌清嘆瞭口氣:“汪良,你好好照顧他,盧青,備車,柒柒,我們去官府。”

木頌清吩咐瞭下來,盧青轉身就出瞭門。

李信想瞭想道:“當傢,你們不如把孫秀和趙三兩都帶上,人多些,也安全些,我這還有我師父和阿良呢!”

李信一向做事妥當,凡事多想一層,自己既然從來沒有樹過敵,對方也不會平白無故來打人,答案就隻有一個瞭。

“樹大招風。”木頌清怔瞭一下,緩緩說道“這陣子,怕是太惹眼瞭,招瞭些嫉妒。”

房內眾人都不說話瞭,心裡頗不是滋味。

這人也太奇怪瞭,當初酒坊經營不善時,要麼各個說風涼話,要麼就是嘆息都覺得葉傢酒坊不行瞭,老字號就要就此消亡,這多麼多麼的可惜,甚至一個個上趕著當善人,說有事來找我們幫忙,幫沒幫,洪師傅李信他們都不知道,也許幫瞭,但是好處都進瞭李卯的口袋,也也許隻是口頭上的嚷嚷,總之沒見過切實的行動,各個都是喊口號的王者。

可現下酒坊靠自己重獲瞭新生,這些人又眼紅瞭。

怎麼回事呢?

見不得別人好嗎?

可就算再見不得人好,又何必下這黑手?就在鬥酒會上見真招啊,大傢各憑本事,把壓箱底的絕學都拿出來看看。

再說瞭,吃喝之事,隻要是好東西,百姓從不嫌多,難不成兩傢的酒都不同,去瞭你傢還不來我傢瞭?

除非你傢的酒是真得連口都入不瞭,那才是要遭市場埋汰的。

這不就是有間酒坊先前逐漸敗落的原因嗎?

他們不過是回歸瞭本質,拿回瞭原本的東西,卻在有些人眼裡仿佛動瞭自己盤裡的食物一樣。

著實怪哉。

葉柒心裡來瞭火,她最恨的就是這種喜歡在暗地裡動手腳的人,一點都不光明磊落。

她心想,這到底是哪裡來的妖魔鬼怪,她非要把他揪出來看看,讓這些人明白,她葉柒也不是好惹的!

怎的,她幾日不發威,都當她是病貓瞭?

長安女霸王的稱謂,她是白得的?

正想著,盧青進來報,車已經準備妥當。

“走著,咱們去給李信討公道!”

葉柒就像是一頭憤怒的豹子,怒氣沖沖地率先走瞭出去,模樣簡直是要與人去幹仗。

木頌清知道葉柒是真的動瞭怒,她一直將身邊的人看得極重,如今對方動瞭李信,就猶如動瞭她自己,傷友之仇不得不報。

盧青的馬車趕得飛快,不過小半柱香的工夫就到瞭府衙前。

葉柒跳下車,便拿起鼓棒,重重地敲起瞭衙門前的那面大鼓,她每一下都帶著三分怨氣七分怒氣,咚咚咚的聲響,驚得衙門大門大開,捕頭走瞭出來:“何人擊鼓鳴冤?”

葉柒將手上的鼓棒往旁一扔,冷笑一聲上前:“我!有間酒坊當傢葉柒,求見大人!”

出來的胡捕頭正是先前在木頌清傢碰見的那位胡捕頭。

胡捕頭定睛一看,見是葉柒,心頭一驚,沒料到這短短幾個月的時間裡,和葉柒還能打上第二回交道。

葉柒敲擊衙鼓鬧出的動靜,已經吸引瞭一部分圍觀群眾聚集瞭過來,木頌清被盧青推著,站到瞭葉柒的身邊,葉柒看瞭一眼木頌清,木頌清朝她點瞭點頭。

葉柒深呼吸瞭一下道:“胡捕頭,我有案要報!”

好幾束好奇的目光往幾人身上投瞭過來,胡捕頭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忙定瞭定神,按流程辦事:“何案要報?”

葉柒在此時竟不卑不吭,在霎時間收斂起先前一身的火氣,她抱拳微微俯身,朗聲道:“我傢夥計李信今日未時於城南郭巷遭人蒙面毒打,受傷嚴重,還請大人做主,緝拿犯人歸案!”

《抱住錦鯉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