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說話間,連接前院與此處的小門被人敲響,盧青看瞭一眼木頌清,小聲道:“方才回來時,為方便說話,我便把小門鎖瞭。”

木頌清道:“謹慎是應當的。”

盧青皺眉:“不過這個時候,誰來找您。”

還是個女子!聽聲音還有些耳熟。

木頌清嘆瞭一聲:“是陳燕婉。”

第八十八章

盧青將門打開,陳燕婉抱著一疊喜好的衣物站在門口,見著盧青,先是露出一副詫異的表情,隨後道:“盧大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盧青本就對她沒有什麼好感,冷冷淡淡道:“剛回來,陳姑娘有事兒?”

陳燕婉尷尬道:“前些日子弄臟瞭木公子的衣服,如今洗好瞭,便想著給他送回來。”

“盧青,拿進來吧。”

盧青身後傳來瞭木頌清的聲音,盧青應聲道是,他雖奇怪這事情緣由,但也為多問,不由分說從陳燕婉手裡將東西拿來過來,但並沒有讓陳燕婉進門的意思。

他們本就趕時間,可沒有這個功夫與陳燕婉糾纏。

陳燕婉暗自咬瞭咬唇,她本想著今日葉柒不在,是個好機會,卻沒想到木頌清和盧青將她擋在瞭門口。

她見兩人都穿著妥當,不由又問瞭一句:“二位,是要出門嗎?”

盧青卻不答道:“陳姑娘,衣服已經送到,若是沒有什麼事兒先回去吧。”

“那、那好吧……”陳燕婉弱弱地回瞭一聲,向著盧青和木頌清的方向福瞭福身“那我,先回酒坊瞭。”

她轉身才剛走瞭幾步,身形突然晃動瞭一下,下一秒,盧青眼睜睜地看著陳燕婉在面前一頭栽倒在瞭地上,暈瞭過去。

“這……”

這是何套路?

盧青一直摸不準情況,瞪著眼睛愣在瞭原地,木頌清聽到動靜,輪椅轉瞭過來,見到瞭暈倒的陳燕婉,面上一怔,但很快冷靜瞭下來。

“盧青,把人抱進去。”木頌清道。

“可是……”

木頌清拉瞭一下盧青的袖子,盧青看瞭過來,木頌清給瞭他一個眼神,盧青頓時會意,不再多說什麼,按照木頌清的命令將陳燕婉一把抱起,走向南廂房。

酒坊內,李信正在算賬,卻見木頌清從別苑裡出來,向他走瞭過來,李信一愣,問道:“公子,你不是和掌櫃……”

“陳燕婉暈倒瞭。”

木頌清開口打斷瞭李信的話,李信一愣:“她怎麼暈瞭?公子你怎麼知道的?”

羅輕在旁涼嗖嗖地出瞭聲:“她剛才拿瞭東西去瞭對面,怕是暈在那瞭。”

李信無語,話噎在口頭不知道該如何評價此事。

他聽得木頌清問羅輕:“你如何看?”

羅輕冷笑瞭一聲:“是假。”

李信點頭,這酒坊內一直好吃好喝著,放在陳燕婉身上的工作也並不是很多,如今她突然暈倒,除非是有什麼隱疾突然發作。

木頌清笑瞭笑,吩咐道:“羅輕,托你件事,替我去尋一名大夫,再去齊水閣,替我與柒柒說一聲,我被絆住瞭腳,讓她等等再回。”

這話聽著奇怪,羅輕卻聽懂瞭。

正戲開始前,總有墊場為其鋪墊,為瞭後頭的好戲開鑼,木頌清則要和盧青一道,把這場前戲好好地配陳燕婉演下去。

天已然全黑瞭下來,齊水閣的露臺上,點著竹制的落地燈,桌上的菜已然涼瞭一半,可木頌清依然遲遲未到。

李崢有些焦躁:“這木頌清搞什麼鬼,還來不來瞭?”

沈念妤坐在他身旁,溫柔安撫道:“或許,酒坊內有什麼事,木公子出來晚瞭呢?”

李崢不滿地嘀咕道:“能有什麼事兒,比赴心上人之約重要呢!念妤,我同你說,要是今日是我的話,我絕不會讓你等這麼久!”

沈念妤忙捂住瞭他的嘴,示意他看向一旁未出一聲的葉柒,李崢這才覺得自己方才說的話不對,心有戚戚焉地閉瞭嘴。

若說失落,葉柒不可能沒有,她不禁會想,木頌清把她放在心頭什麼位置,究竟有什麼事情,比她還要來得重要呢?

葉柒心中翻來覆去地咀嚼,可這越咀嚼越生出一分擔憂來。

要是木頌清確實被酒坊的事絆住,那會否與陳燕婉有關?

若真是,陳燕婉會做出什麼事兒瞭?這事會不會傷害到頌清。

她越想心裡越是慌張,不由自主地端起桌上的酒杯,一杯下肚,熱酒燒著心,暫且掃去瞭幾分焦慮,可在旁人看來,卻誤以為她是在借酒消愁。

其餘人相識瞭一眼,都不知該如何開口,戚雲璋暗自罵瞭一句木頌清,搜刮瞭肚裡能想到的話題,忽然靈光一現,想到瞭今日本來就要告知葉柒一件事情。

他開口道:“阿柒,先前你托我打聽毒醫之事,可還記得嗎?”

葉柒回瞭神,點瞭點頭:“可是有消息瞭?”

“沒錯。”戚雲璋道“胡不羈前些時日,外出雲遊一直未歸,倒是昨日突然回到瞭清潭山,又重新掛牌行醫。”

葉柒聞言喜上眉梢:“這幾日我們準備準備,上清潭山拜訪胡不羈。”

戚雲璋道:“不急,現下這胡不羈又多瞭一條規矩。”

“什麼規矩?”葉柒問道。

戚雲璋道:“便是,一日隻接診一人,非疑難雜癥不接。”

疑難雜癥,木頌清身上的毒從杭州到京城,這麼多名醫都束手無策,應當是夠上瞭這一條標準,可難的反倒是前者。

等著胡不羈救命的,並非隻有他們,多數人爭一天一個名額,這裡頭或許還有病急危重者……

葉柒心想,這限額比他們雪裡紅限購還狠。

“如何,還要去試試嗎?”戚雲璋輕飄飄地問道。

葉柒一咬牙,回道:“要,自然是要的,但凡一線機會,我都不會錯過。”

戚雲璋點頭:“既然如此,到時候,我便陪你們走一趟。”

葉柒想戚雲璋拱瞭拱手,感謝道:“多謝戚兄瞭。”

“小姐!”花雕一路小跑到瞭葉柒面前。

葉柒見她氣喘籲籲,不由問道:“怎麼瞭?是頌清來瞭嗎?”

花雕搖瞭搖頭,指著門口的位置,喘著粗氣道:“是、是羅、羅、羅輕!”

葉柒一愣,向門口望去,隻見羅輕安靜地站在門前向她行瞭一禮。

葉柒起身,走瞭過去:“是頌清讓你來的嗎?”

“是!”羅輕應道,也不多作隱瞞,上前附耳將木頌清讓她告知的話轉達給瞭葉柒,其他人遠遠看著,見葉柒一愣,臉上露出幾分失望,但很快就平靜瞭下來。

“我知道瞭。”葉柒晏然自若,輕聲對羅輕道“別苑那,你們幫我盯著,若有什麼情況,先顧著頌清。”

“放心。”羅輕冷冷地回瞭兩個字,幹脆利落地轉身就走。

葉柒在原地站瞭一會兒,嘆瞭口氣。

旁人或許會覺得,木頌清為何非要抓住這個時機,難道她葉柒不重要嗎?可葉柒卻知道,正因她重要,因此木頌清才想將安插在他們身邊的隱患盡早的拔除。

因此但凡有一絲一毫的機會,他都要把握住。

不過是一次生日而已,來年她還可以給木頌清過。

這般想著,葉柒回到瞭位置上,李崢和沈念妤、戚雲璋見葉柒雲淡風輕的樣子面面相覷,沈念妤小聲問道:“阿柒,木公子呢?”

葉柒拿著酒壺給每個人面前的酒杯都倒上瞭酒,道:“他來不瞭瞭,我們喝吧,別浪費瞭花雕做的好菜。”

李崢一拍桌子,罵道:“什麼玩意兒!”

他站起身就想往外走。

“回來!”葉柒喝道“你幹什麼去?”

李崢不滿道:“這混蛋浪費瞭你的一片好意,我去把他抓來向你賠禮道歉!”

葉柒皺起瞭眉頭:“不許去,你若是去瞭,咱們就絕交!”

李崢急瞭:“你怎麼還護著他啊!”

“這事一時半會解釋不清楚,你若還當我是朋友,就坐下來好好地陪我吃這頓飯。”

李崢握著拳頭糾結瞭半日,才不甘不願地又回到瞭自己的座位上,沈念妤伸手輕輕摸瞭摸他的頭,像是在給小貓順毛似的,李崢這才逐漸放松瞭下來,別扭道:“下回見他,我定給他好看。”

葉柒舉杯與他碰瞭碰:“這事兒他也不想的,你便給我個面子。”

倒不是葉柒不願意把事情說清楚,隻是這齊水閣除瞭他們以外還有別的客人,到底不是個合適說話的地方,隻好暫時按捺住沖動,改日再向李崢幾人解釋便是瞭。

羅輕請來的大夫已然白發蒼蒼,在床邊隔著紗帳替陳燕婉把瞭好一會兒的脈,許久才顫巍巍地站瞭起來,向一旁的盧青和木頌清拱瞭拱手道:“這位姑娘並沒有什麼大礙,許是因為疲勞導致的暈厥,身體有些小虛罷瞭。”

木頌清點頭道:“可需要吃些什麼藥?”

大夫背起瞭藥箱,聽得這話:“不用,好好休息,平日裡註意飲食均衡便可。”

盧青看瞭一眼仍睡在床上的陳燕婉,道:“可大夫,她一直未醒,不如你給她紮一針,看看有沒有什麼效果?”

盧青眼見著陳燕婉擱在床上的左手小指不明顯地微微動瞭動,他心中暗想,這陳燕婉果真是在裝暈。

大夫抖著山羊胡,慢條斯理地順道:“小兄弟,此言差矣,這針灸雖用處多,但也不可隨便紮,這姑娘本無什麼大礙,這一紮紮出問題來可如何是好,你便讓她在這歇歇便是,一會兒就能自己醒過來。”

大夫這話雖未說得太直接,但木頌清和盧青都聽明白瞭。

沒病,裝的。

木頌清忍笑道:“盧青,隨我一起送大夫出去。”

盧青應是,兩人付瞭大夫出診的銀子,將人送至瞭大門口,此時天已然很暗瞭,算著時辰也該是戌時瞭。

木頌清與盧青在門口站瞭一會兒,盧青問道:“這陳燕婉要裝到什麼時候?”

木頌清嘆道:“方才我們都在裡頭,她不便找東西,現在多給她些時間,等她發現瞭,柒柒回來瞭,自然就會'醒'瞭。”

“可為何要等葉小姐回來?”盧青不解。

木頌清嘆道:“隻有我和柒柒鬧得夠厲害,無暇顧及,才不會發現房內是否有被人動過或者少東西,這女子這算盤打得還不錯,隻是她不知,我們早就懷疑她瞭。”

“原來是這樣…”盧青聽懂瞭話裡意思。

巷道內遠遠傳來瞭馬蹄聲,盧青一愣,道:“難不成是掌櫃回來瞭?”

薄霧中隱隱可見馬車的影子,木頌清卻在這個時候,回身往內院而去,盧青忙追瞭上去:“您不等葉小姐?”

木頌清道:“去後院裡等,這戲總得演完整不是?對瞭…”

木頌清突然出聲,盧青看向瞭他,可木頌清忽什麼也不說,輕聲說瞭一句:“沒什麼。”

兩人回到園中,木頌清將輪椅停在瞭石桌前,盧青看瞭一眼南廂房,按著先前說好的,故意問道:“公子,為何不回房?”

木頌清泰然自若地回道:“陳姑娘在我房裡,一會兒柒柒若是回來,見我二人共處一室,定又要誤會瞭,我還是在此等她吧!”

盧青嘆道:“還是公子想得周到。”

屋內,陳燕婉本正在房間內翻找,突然便聽見瞭木頌清與盧青回來的動靜,床離她有些距離,若是木頌清突然開門,定是來不及回去的,她下意識地蹲下瞭身子,卻聽見兩人停在院子裡說話。

待聽清楚木頌清與盧青的對話後,陳燕婉著實松瞭口氣,一轉頭卻發現書桌下頭似乎放著一個銅制的炭盆,隻是被桌佈遮掩,若不是她蹲在地上,視線較低,不然還發現不瞭。

陳燕婉心中一動,這東西為何會放在這兒呢?

她小心翼翼地挪瞭過去,掀起瞭桌佈,果不其然在其中發現瞭些許紙灰。

陳燕婉用手撥瞭撥灰,發現瞭一小塊幸存的紙片,上頭隱隱寫著“酒曲”二字,其他的都燒沒瞭。

難道這就是恩公讓她找的酒方?可為何木頌清要燒掉它呢?

陳燕婉不解其中意圖,但又不該多猜,亂作判斷,便把這紙片藏入瞭貼身的荷包內,將炭盆又悄悄放回瞭原位。

而在這時,載著葉柒的馬車在別苑門前停瞭下來。

趕車的正是李崢,待車停穩之後,又幫著沈念妤和花雕,將葉柒從馬車上扶瞭下來。

葉柒喝得爛醉,走不到兩步,腳下一軟,連帶著沈念妤和花雕都往下一沉,險些站不穩。

李崢看不下去,半蹲下身讓沈念妤和花雕將人扶到他的背上,背著已經人事不省的葉柒往別苑內走。

才走到院中,就看到瞭木頌清和盧青,盧青忙上前幫忙,李崢冷哼瞭一聲,把人交給盧青,道:“把阿柒送回房間。”

木頌清皺瞭皺眉:“怎麼會喝成這樣?”

這事著實在木頌清的意料之外,醉成這樣,怕是喝瞭不少。

李崢道:“還不是因為你,阿柒覺得難受,便多喝瞭幾杯。

“我?”木頌清本有些納悶,後細想,或許因為環境不對,因此葉柒沒對李崢等人做解釋。

事事也確實如此,花雕本想告訴木頌清,是李崢幾人誤以為花雕難受,也不知是誰先提議瞭,這一醉解千愁,就變瞭法兒的給葉柒勸酒,花雕攔也攔不住。

這一圈兒下來,葉柒便醉瞭。

但還沒來得及開口,南廂房的門被打開,陳燕婉衣衫微微凌亂,扶著額從裡頭走瞭出來,見著木頌清柔柔地喚瞭一聲:“木公子,我怎麼會躺在你的床上?”

這一聲一出,院子內安靜瞭下來,連花雕都一臉震驚地站在瞭原地。

“是啊……她怎麼會在你房間?”李崢咬牙切齒地迸出瞭一句,話語間火星四射。

木頌清還沒來得及解釋,李崢對瞭手,帶著虎虎拳風的拳頭一拳將木頌清的臉打偏到瞭一邊。

花雕和陳燕婉尖叫瞭一聲,花雕忙道:“李小公子!別打瞭!我傢小姐會不高興的!”

李崢拽著木頌清的衣領,已是氣急敗壞:“我便是替你傢小姐教訓這個混蛋!”

木頌清緩緩轉過頭來目視著李崢,嘴角邊火辣辣的疼。

他無奈道:“李公子你誤會瞭。”

“誤會?”李崢立刻就打斷瞭木頌清的話,冷笑瞭一聲道“那我問你,今日你失約,可是因為她?”

木頌清沉默瞭片刻,點下瞭頭。

這問題問得著實刁鉆,即便他心裡有著盤算,但如今要設計的人就在旁邊,他無法和李崢說出實情。

李崢得到瞭木頌清的答案,眼中的怒火好似要把眼前的木頌清燒成灰,他怒道:“這還不夠嗎?所以,你,我揍定瞭!”

在花雕的尖叫聲中,眼看著李崢又要一拳揮下,盧青突然出現,從後架住瞭李崢,將人拉瞭開來。

李崢怒吼瞭一句:“莫要多管閑事,當心我連你一起打!”

暴躁的李崢一邊掙紮,一邊對著木頌清放狠話:“姓木的,早知道你會這樣,當初就不該讓阿柒和你在一起,你記住瞭,你若是對不起阿柒,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李崢!”

在葉柒房前看瞭許久的沈念妤出瞭聲,她的聲音中,聽不出悲喜,也沒有怒意,波瀾不驚,瞬間讓如暴怒的獅子般非要咬死木頌清的李崢瞬間冷靜瞭下來。

李崢不知道沈念妤是何時站在那的,他在腦海中瘋狂地回憶著自己剛才所說的話,是不是有哪一句話說得不好,會傷到沈念妤。

可這一想,他恨不得打死自己。

方才說的每一句話,都容易會讓人誤會,他對葉柒還餘情未瞭。

李崢害怕瞭,氣焰銳減,不敢直視沈念妤的眼睛。

沈念妤安安靜靜地看著李崢,平靜地開口道:“盧大哥,把阿崢放開吧,他現在應是冷靜下來瞭。”

盧青猶豫瞭片刻,見木頌清向他點瞭點頭,便松開瞭李崢。

李崢徑直走向沈念妤,無意捕捉到她臉上透出一絲的失落,他在幾步之遙停瞭下來,躊躇著不敢上前,李崢小聲道:“念妤,你莫要誤會,我心中隻有你,我對阿柒隻有兄妹一之誼。”

沈念妤嘆瞭口氣:“你我之事,回去再說。”

沈念妤蓮步輕移,走到陳燕婉的面前,向她福瞭福身,陳燕婉微微一怔之後,也回以一禮。

沈念妤淡淡道:“陳姑娘,我雖不知你放在是有意還是無意,但眼下此處不歡迎你,請你離開。”

陳燕婉咬瞭咬唇,她今日的目的本就已經達成瞭,隻是沒想到事情鬧得有些大,她自己一時都被李崢給嚇到瞭。

沈念妤看起來柔柔弱弱,說出的每一句話卻無比的堅決,陳燕婉也無心再糾纏下去。

柔弱又掛上瞭眉梢,她面露憂鬱道:“對不起,是打擾大傢瞭。”

說著便告辭離開瞭。

盧青一路送她出去,又將門關上,這才折返回來,告訴眾人,人已經送走瞭。

沈念妤這才對木頌清道:“木公子,我相信你不會平白無故做此事,可否同我們解釋一下?”

木頌清驚訝於沈念妤的敏感,苦笑瞭一聲,便事情原委一一同沈念妤和李崢解釋瞭一番,李崢這才明白,原來這件事並沒有他想得這般簡單,而木頌清和葉柒心中都自有考量。

可人已經打瞭怎麼辦?

讓他在這個時候拉下面子,在眾人面前和木頌清道歉,李崢又覺得面上過不去,心裡總覺得有道坎兒攔在那裡,怎麼都說不出口。

他哼瞭一聲,將頭扭到一邊,僅僅說瞭一句:“是我誤會你瞭。”

抱歉兩個字,在嘴邊徘徊著,最後還是咽瞭下去。

“木公子……”沈念妤看瞭李崢一眼,將他的糾結全看在瞭眼裡,她盈盈向木頌清福瞭福身“方才是阿崢沖動瞭,還望您大人大量,莫要和他計較。”

“你幹嘛要替我道歉。”李將沈念妤拉到身後,他自知理虧,語氣都未再有先前的強硬。

沈念妤嘆道:“做錯瞭事自該道歉。”

她依舊是往常那樣溫溫柔柔,說話細聲細氣,並不給人說教的感覺,李崢卻最是拿這樣的沈念妤沒辦法,聳拉著腦袋,沒好氣地對木頌清說瞭一句:“抱歉。”

他對著沈念妤,又軟上瞭幾分,拉著沈念妤的手道:“人既然送到瞭,我們先回去吧。”

“嗯。”

沈念妤輕輕應瞭一聲,也沒有別的表示。

李崢心裡煩躁得很,但仍是緊緊握著沈念妤的手,他側身對木頌清道:“阿柒,我們就交給你瞭,你既然選擇與她在一起,那便照顧好他,可莫要做對不住她的事。”

他比瞭比自己的眼睛:“我會盯著你的!”

木頌清無奈,心想,李崢這缺心眼,沈念妤還在旁站著呢,怎能又說這樣曖昧不清的話。

果不其然,木頌清往沈念妤看瞭一眼,不難發現,沈念妤雙眸中的光又暗淡瞭一些。

“走吧。”

沈念妤淡淡地開口,李崢忙應瞭一聲,回瞪瞭木頌清一眼,這才牽著沈念妤離開瞭。

月色正濃,早睡的人傢熄瞭燈火,夜空下的巷道,多瞭幾分靜謐。

沈念妤低著頭,看著地面上一前一後的兩道身影,從葉傢別苑出來之後,她與李崢誰也沒有開口說話,隻是靜靜地牽著手走在這夜色之中。

先前那一絲悵然若失似乎在這安靜的氣氛中被驟然放大瞭,她仿佛被籠罩在一種不知該把自己放在什麼位置的恐懼中,愈發的不知所措瞭起來。

心中的不安作祟著,她看著眼前背對著她的李崢,委屈不知何時湧瞭上來,她呼吸微微顫著,開口喚瞭一聲:“阿崢。”

“嗯?怎麼瞭?”

李崢停下瞭腳步,回過頭來,帶著些許小心翼翼地凝視著沈念妤。

月光下,沈念妤的雙眼凝著淚,李崢心頭一顫,慌忙上前,將沈念妤攬進瞭懷裡。

“為何哭瞭?”

沈念妤埋首在李崢的懷裡,從李崢身上直接傳遞來的溫度,讓她那份委屈再也藏不住瞭,哽咽瞭一聲,便小聲啜泣起來。

李崢方才從別苑出來時就有些慌張,他知道自己似乎又讓沈念妤不開心瞭,可一時不知該如何做如何說才好,便不敢再開口,生怕又說錯瞭什麼。

哪知沉默帶來的,卻是情緒的爆發。

沈念妤瘦弱的雙肩微微顫動著,愈發顯得弱小可憐,李崢覺得,自己可真不是個東西啊,前腳說著讓別人別傷害自己喜歡的人,可後腳他就讓沈念妤難過瞭。

怎麼能這樣呢?

他六神無主,隻得將沈念妤抱得更緊瞭一些,一邊小聲不停地向沈念妤道歉道:“是我不好,是我的錯,你別哭,哭得我心都顫瞭,你若難過,不如罵我吧,還不解氣,打我也行啊!”

這般說著,李崢抓著沈念妤的柔薏便往自己臉上狠狠糊瞭一巴掌。

沈念妤倒吸瞭一口冷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你做什麼呀!”

李崢的左臉辣辣得疼,老老實實地回答道:“讓你解氣。”

“誰讓你用這樣的方式!”沈念妤惱怒,哽咽著罵道。

“那、那怎麼做才能讓你消氣,你說,我都願意的!”

李崢自長這麼大,還沒有這麼心慌過,他隱隱覺得,若是處理不好這事,恐怕沈念妤往後再也不願意理他瞭。

一想到那畫面,李崢眉眼間皆是交集,拉著沈念妤的手就是不放,生怕一松手,人就跑瞭。

沈念妤低著頭,淚如雨滴一般滴滴落在瞭地面上,她努力地調整著呼吸,忍著心中一圈圈像漣漪一般蕩開的難受,擦幹瞭眼淚,帶著些許顫抖的哭音,對李崢說道:“阿崢,你與我說老實話。”

“你要我說什麼?”

沈念妤笑淒然一笑,鼓起勇氣,問出瞭盤旋在心頭的疑問:“你心裡頭,是不是還喜歡阿柒,選擇我……隻是因為前陣子,我陪著你,你被我所感動,而非真的喜歡我?”

她說到這頓瞭頓,眼眶又紅瞭起來:“若是這樣,我可以退出,退回到先前的位置上,你便可以從心地去喜歡阿柒,追求阿柒,不用顧慮我……”

沈念妤越說聲音越小,李崢惱怒道:“你在胡說什麼?”

沈念妤聲音幾乎囁嚅不可聞:“我隻是覺得,你心裡的人,從來不是我……”

這話裡有幾分賭氣,沈念妤自己也不清楚,隻是方才見著李崢將她置於一邊,處處維護葉柒時,她若說不吃醋,那不可能。

可這醋,她又覺得自己吃著沒有意思。

如果李崢心裡頭從頭到尾,實際上都沒有她的位置,她有再多的情緒都是無處安放的,這又是何必呢?

也正是這心理作祟,她才會愈發地生自己的氣,為何要去爭取一個從頭到尾都不可能屬於自己的人呢?

李崢沉默瞭,也是到瞭這一刻他才明白,沈念妤獨自一人藏下瞭這麼多的不安,長久以來,她一直默默在背後看著自己追逐著葉柒的背影,把當時他每一分的流露都記在裡心裡。而李崢自己放下瞭,卻忘瞭告訴沈念妤一個無比確定的答案,以至於,沈念妤的心中仍有那副過去的畫面,難以拋卻。

今日的事情,是導火索,點燃瞭沈念妤關於過去的不安。

李崢嘆瞭口氣。

這一聲嘆在沈念妤心裡,惶惶而不安。

她垂下瞭眼來,睫毛顫抖著:“我、我明白瞭。”

“你明白什麼瞭?”耳邊是李崢難得溫柔得能掐出水來的聲音,沈念妤一愣,下一刻,她的下巴被李崢輕輕抬瞭起來。

李崢在她耳邊輕聲道:“閉上眼睛。”

沈念妤眼中還有未落下來的眼淚,聽著李崢蠱惑般的話語,鬼使神差地就閉上瞭眼,而就在這時,她感覺唇上微熱,有兩瓣溫軟的東西帶著幾分珍惜地覆上瞭她的唇。

她心頭一顫,一行眼淚順著眼角滑落到瞭鬢角。

這一吻如蜻蜓點水,沈念妤卻猶如身在夢中,不敢將眼睛睜開。

她的手被李崢拉著按在瞭他的胸膛,沈念妤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胸腔內那顆心狂熱地躁動著。

這……是因為她的緣故嗎?

《抱住錦鯉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