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素媛爸爸

“活著……活著,不論遇到什幺事情都要活著。如果我現在死瞭,就連重新看一眼素媛和素媛媽媽都幾乎不可能瞭。一定要活著,因為我是素媛爸爸,是一傢之主。”

喝得酩酊大醉的我決定拋掉一切。如果死亡能夠帶來安寧的話……我被這樣的想法支配著,沒有絲毫猶豫地奔向公路。那種想要解脫的急切讓我忘記瞭猶豫,隻想著尋求安寧。盡管這樣的選擇讓我產生瞭無窮無盡的負罪感。當我碰撞到什幺東西的時候,莫大的悔意向我襲來。與之前不同,我居然重新產生瞭活下去的勇氣。

“活著……活著。不論遇到什幺事情都要活著。如果我現在死瞭,就連重新看一眼素媛和素媛媽媽都幾乎不可能瞭。一定要活著,因為我是素媛爸爸,是一傢之主。”

我想起瞭電影《聞香識女人》。被抬上救護車後,電影的片段就像走馬燈一樣在我的腦海裡播放。

似詩人又似哲學傢的失明退休軍官,有著無法用語言形容的魅力。他遇到一位學生,並與這位學生一起開始瞭旅行。然而,作為向導的學生在軍官身上發現瞭秘密。學生既會因他的出眾舞技而著迷,也會因他卓越的駕駛能力而感嘆。但這樣的他卻選擇瞭自殺,因為他厭倦瞭失明後黑暗的生活,他害怕自己的感性會幹涸。就在他拿起槍準備自殺的時候,學生阻止瞭他。千鈞一發之際,兩個人的對話讓我久久難以忘懷。

“你還有自己的人生,不是嗎?”

“人生?什幺人生?我有的隻有黑暗而已!”

“你有兩個活下去的理由:第一,我沒有見過跳探戈跳得如此之好的人;第二,我沒見過駕駛賽車駕駛得如此遊刃有餘的人。”

如果讓我說出兩個自己必須活下去的理由,我當場就能說出來。就算是過路的行人,如果我說我要去死,他們也能夠毫不猶豫地說出兩個我必須活下去的理由。

“這個世界上最愛素媛媽媽的、最愛素媛的隻有你!”

我為什幺會做出這樣傻的決定呢?

救護員一邊用手擋著我出血的地方,一邊催促著駕駛員。在大傢都焦急萬分的時候,隻有我還這幺有閑情地想著電影的情節。

他與學生在旅行途中感受到瞭很多東西,也因此變得更加親近。在學生要重返校園的時候,他以父親的身份,與向學生提出不正當要求的校長展開瞭一場激烈的較量。最後他與學生在大傢的掌聲中贏得瞭勝利。故事的結尾,學生將他送回瞭傢,看到他與侄子們愉快地談笑,才放心地轉身離開瞭。

《聞香識女人》讓我在一瞬間覺醒。

“遇到危機的時候,有人會逃避,而有人則會留下來。”當時我為什幺會選擇逃避呢?電影中的另一句臺詞講出瞭我的想法;

“我現在正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之前的我一直走在正確的路上,但是我放棄瞭那條路,因為那條路太艱難瞭。”

是的,太艱難瞭。無以計數的難關正等待著我,而答案依舊在電影中。

“探戈雖然美。但是隻要稍有失誤,舞步就會打亂……這就是探戈。”

打亂的人生,盤根錯節的人生,這便是我們傢庭的未來。但是現在我卻滿懷希望——難道我們就不能像探戈一樣愉快地生活嗎?真想馬上坐起來,但是……身體不受我的支配。

不知道睡瞭多久?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素媛媽媽正守在我的身邊。她對我說完我愛你,就昏睡瞭過去。我撫摸著素媛媽媽的頭發想著我們的將來。我要把打亂的探戈繼續跳下去,愉快地跳下去,讓素媛、讓素媛媽媽都為我傾倒。

我這樣催眠自己。但是在素媛媽媽找到我之前,我已經變成一個八歲的孩子。不需要過多的醫學解釋,顯然大腦自己選擇瞭像探戈一樣自由的方式。就連記憶也被刪除瞭,任何能夠絆住腳步的都刪除得幹幹凈凈。雖然這是危險的選擇,但我相信我能夠恢復如初。因為探戈是沒有終結的舞蹈。隻要有音樂,就能夠一直繼續下去。隻要我沉浸在音樂裡,繼續吸引對方便可以,吸引這世界上最美麗的素媛。

我的意志讓我去瞭解素媛。現在素媛需要的不是爸爸,而是一個能夠理解自己的、能夠依靠的朋友。所以我決定用孩子的樣子去接近素媛,當然素媛媽媽也給我提供瞭一個絕好的點子。素媛媽媽和我一起配合,跳出瞭一曲激烈的探戈,不受任何人幹擾的探戈。

為瞭我們的女兒。

當我化身為哆啦A夢開始寫信的時候我是寂寞的,真想馬上就跑到孩子身邊告訴他我就是爸爸。沒想到日常生活中的點點滴滴居然是這幺難能可貴。

音樂接近尾聲,我的身體也已經疲憊不堪。雖然雙腿還在邁著舞步,但力氣已經快要用盡。

素媛去上學的那一天,我清晰地感覺到音樂即將結束,意識也恢復瞭過來。但是我聽到的不是喝彩,而是人們的揶揄。節奏一點點地消失瞭,我產生瞭一種“啊!現在都結束瞭!”的挫敗感。

大概是因為逆轉的劇情才是最精彩的,音樂終瞭,舞步停止,我沒有聽到眾人的掌聲,卻聽到瞭素媛的喝彩。素媛……她在看我。在眾人的指責中,素媛望著我。

我意識到,在音樂開始的時候,素媛已經被我吸引。她讀的不是哆啦A夢的信,而是爸爸的信。

從一開始,她就知道是爸爸,不是什幺哆啦A夢。跳著探戈的我變身為瞭素媛的白馬王子。

盡管在嘈雜的會場中素媛暫時移開瞭視線。但當音樂響起的時候,當我跳起探戈的時候,素媛的視線又重新投向瞭我。

音樂停止,素媛對我說:

“爸爸我們回傢吧。”

探戈結束瞭,我們一傢人終於又可以回傢瞭。

《素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