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自此吳桐的生活變得一塌糊塗。

她的大小投資短期內全部虧空,無一幸免。

她在TC工期內外接的項目被爆出,按行業慣例歷來對此睜隻眼閉隻眼,可公司突然以此為由,和她解約並求償。

她的銀行資產被凍結,吳宇那邊一天撐不過一天,終是沒瞞過爸媽,再未見轉機,就隻能變賣資產。

第二次庭審,她最新的財務狀況慘不忍睹,短短時間她已被逼到破產邊緣,向佐的安慰,越來越沒有說服力。

厲仲謀是真的要把她逼上絕路。

護照,返鄉證……所有證件都準備好,吳桐從法院出來,直接去學校,提前接兒子放學。

露絲瑪麗忙的手忙腳亂,吳桐則神色焦急打電話訂機票,童童身處其中摸不著頭腦,正要開口問,吳桐已掛瞭電話,將童童摟過去,“我們回南京,馬上。”

“這麼快?”童童沒反應過來,還要說話,吳桐又開始撥電話,撥到吳宇那裡,卻是媽媽接的電話。

吳桐愣瞭一下改口:“媽,我和童童今晚就回南……”

媽媽比她還急,“桐桐,媽正在忙,有什麼事等我忙完瞭再說。”

吳桐幾乎本能地屏住呼吸,事情還能有多糟糕?

“出,什麼事瞭?”

此時腦子是空白的,聽著媽媽焦急地解釋,“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你哥公司被討債的人堵瞭,你哥也受傷瞭,媽現在正在醫院幫忙。先不說瞭……”

“哥他傷的怎麼樣瞭,嚴不嚴……”

回答她的是一片忙音。

吳桐呆在那裡,除瞭頹喪,再無其他。

手中電話停瞭又震,震瞭又停。

童童眉眼低下去,再低,滿腹的不情願:“媽咪,我們就這麼走瞭?不跟大傢告別嗎?可可,還有,還有爹地……”

兩個字,觸及瞭地雷,吳桐手中的行李陡然灑落一地,衣物滿床都是,“那個人不是你爹地!你想跟著他的話就不要再跟我說話!”

童童眼睛驀地睜大,呼吸哽在瞭喉間,惶恐而不可思議地看著吳桐。

歇斯底裡過後,她的身體裡像是某處突然撕裂瞭傷口,尖銳地痛。

孩子的眼睛慢慢通紅,淚水在打轉,吳桐終於知道疼痛所在瞭,這是她的寶貝兒子,她怎麼可以對他發脾氣?怎麼可以……

恨他?

慌忙蹲下,抱緊他,“媽咪錯瞭,媽咪不該兇你的……”

孩子委屈的眼淚滑進吳桐後頸,溫熱地熨過她心口與心背的傷。

很疼很疼,疼的她彎下瞭腰,緊緊把孩子捂在胸前。

擦幹瞭孩子的眼淚,一切卻都還是沒有解決,吳桐依舊得為自己鬧出的這些事情,親自做一個瞭結。

當日她並沒有回南京,翌日約瞭向佐出來。

幽靜的咖啡廳,咖啡豆的香馥掩不去她周身的苦。

向佐推門而入,一眼便見窗旁這憔悴的女人。

落地窗外細碎的光,都化成細碎的玻璃渣,紮進瞭他的眼裡。

吳桐提前到的,已經喝瞭三杯咖啡,手裡的第四杯也快要見底。

向佐剛一落座,她看看他,直接說:“官司我不打瞭,什麼時候約那邊的人出來調解?”

“你現在很憔悴,這些事以後再說,我送你回傢,”

她仍舊坐著,沒動,“你盡快幫我約他們出來。”

他的手放在她手臂上,“回去睡一覺,什麼都別想。”

“我問你什麼時候約他們出來!”

他的關心,她視而不見,隻照自己的意思說。

她要甩脫他的手,向佐便收緊五指,掌心一片寒意直抵心臟,他從來巧言雌黃,這時候卻找不到任何合適的語言。

無力感吞沒瞭他:“……你別這樣。”

吳桐不聲不響地,沉默地和他的手叫著勁,指甲摳進他手背皮膚裡,向佐越痛,抓得越緊。

現在他說什麼她都聽不進去。

於是他也隻剩沉默。

吳桐拗不過他,頹敗而無力的感覺再度籠罩她,為什麼,全世界都要和她過不去?

憤恨占據瞭神智,吳桐突然俯下身,對著向佐的手張嘴就咬下。

像是恨極瞭,牙關越咬越緊,向佐生生受下這一口,幾乎可以感覺到她的牙齒咬合進他的皮肉。

他始終巋然不動,最後還是她松開瞭口。

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行為有多幼稚,她理一理自己的亂發,看一看他流血的虎口,扯著嘴角笑一笑:“對不起。”

他寧願她哭,也別這樣笑。

向佐一把摟住她。

這時,終於找到合適語言:“吳桐,哭出來。”

她要掙脫他,可他摟地緊。她從沒被別人這麼呵護過的,受不起的。

本該推開他的。

可眼睛一眨,就有淚落下來。

於是就再也沒有瞭力氣。

她真的累瞭。

雙手抵在他肩上,一切終於無可抑制。

襯衫的前襟佈料漸漸濡濕,向佐輕撫她顫抖的背脊。

曾經的他最無助時,流不出的淚積蓄到瞭心臟,沒有人安慰的無助,逆流成瞭堅強。

一切,他懂。

卻無能為力。

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更讓人絕望。

隻希望這個女人別和他一樣不幸:“記不記得我說過,我的肩膀,隨時借你。”

“……”

“……”

“為什麼不是你?”

當初愛上的,為什麼不是你?

或是,其他任何什麼人都好……

厲氏大樓吳桐不是第一次來瞭,卻是第一次被前臺放行。

因為她這次,對前臺說的是:我找厲總,想談談變更監護權的事。

領她直達高層總裁室的不是林建嶽,而是另一個總裁助理,他請吳桐稍後,總裁正在開會。

總裁室空無一人,吳桐翻瞭翻當日報紙,有張小報拍瞭她前日和向佐在咖啡廳擁抱的照片,還拿來做瞭封面。

這女人是誰?眉宇間除瞭脆弱就隻剩絕望瞭。

吳桐摸瞭摸自己的臉,原來當時向佐所見的,就是她這副鬼樣子。

她今日的妝容還算精致,遮蓋瞭原本精神不濟的模樣,起碼不能太丟人……

手中的報紙被人抽走。

吳桐抬頭,厲仲謀把報紙放到一邊,眉目深刻地印著冷漠。

憔悴印在眉梢眼角,騙不瞭人的,厲仲謀看他一眼,在一旁落座:“說吧。”

他等她提條件。

“放過我哥哥。”

“那童童呢?”

拿孩子做交易,吳桐覺得臟。

厭棄這樣的自己——她摳緊瞭手心,“我需要探視權,你也不能私自把他送出國。我在香港陪童童三個月。三個月之後,我會離開。”

“不行,”厲仲謀點瞭支煙,斜倚靠背,淡淡瞅她,“立刻。”

“你現在還帶不來孩子,童童鬧起來,恐怕你也應付不瞭。這三個月裡,我可以幫他熟悉和你在一起的生活。孩子暑假一過,我就走。”

她學聰明瞭,知道哪些話說瞭,他拒絕不瞭。

厲仲謀微一垂眸,手邊那份報紙上的照片有點刺眼。

怎麼還會有男人相信她的眼淚?

怎麼他今早看瞭照片,久久移不開視線?

《無愛承歡(戀戀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