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早上是她先醒過來。

在這個陌生的房間,在這個,不算陌生的男人懷中——

厲仲謀猶自睡著,有力的手臂橫在她腰上,睡夢中也禁錮。

吳桐看著極近處這張英俊沉靜的臉孔,越來越多的寒意順著脊椎爬上腦袋,凍得她一激靈。

窗外陽光直射入眼,吳桐眼角一澀,宿醉的疼還存在她腦子裡,吳桐痛苦而艱難地思考,昨晚……

昨晚到底發生瞭些什麼,吳桐不願記得,但是她身上的青紫痕跡還有一床的凌亂都在提醒。

還真是風水輪流轉,七年前他醉得意識不清,結果這一回卻換成瞭她……

空氣中還殘留著歡愉過後的親狎氣味,吳桐很認真地想,她是不是也該學他,留點錢下來?

隻不過他肯定不會稀罕她的錢就是瞭。

不免苦笑。吳桐揉著太陽穴,拿開他的手準備下床,這時卻猛地瞥見他的眼睫顫瞭顫。

吳桐一時之間差點哽住瞭呼吸,幸而厲仲謀並未轉醒。吳桐覺得自己就像個沒出息的惡棍,吃幹抹凈就要溜,他一個動作就嚇得她不敢動。

見厲仲謀再度沉睡過去,吳桐這才稍稍松瞭口氣,再不敢多做片刻停留,穿上衣物,披散著頭發奪門而出。

可……

這獨門獨戶的電梯,這該死的指紋識別——

她要怎麼出去?

吳桐咬著唇,忍著疼,如同被困的囚鳥,急得直想跺腳,連身後的腳步聲都沒有聽見。

厲仲謀都已經走到她身後瞭,她還是無知無覺,厲仲謀隻得開口:“吳桐……”

沒有半點睡意的聲音,低沉的,鬱鬱地在吳桐耳邊散開——

吳桐僵立當場。

厲仲謀這時已經繞到她眼前,隻穿瞭一條長褲的厲仲謀,渾身泛著晨間特有的慵懶氣息,一雙眼睛卻清明得可怕,靜靜地看著她,已教她不能動彈。

誘人得矛盾著的男人……

他竟伸手按住她的手腕:“一起吃早餐?”

吳桐重重呼吸,才克制住,聲音裡沒有顫抖:“我得走——我約瞭人,我……”

厲仲謀頓一頓,抓著她的手緊瞭緊,又慢慢松開,為她啟動瞭電梯,卻又說:“不介意的話,等等我。”

這女人卻已經頭也不回地進瞭電梯,隻留給他一個決絕的背影。

很快,彼此的身影,都消失在電梯門後。

身體的酸痛在提醒吳桐這又一次的荒唐。栽瞭一次,決不能有第二次,吳桐尋著傢醫藥商店的門進去。

“事前?事後?”

“事後。”

“24小時?72小時?”

“24小時。”

吳桐付錢的時候,看著櫃臺對面墻壁上鑲嵌的鏡子,裡頭的女人,心慌意亂寫在臉上,也難怪店員見到她臉色詭異。

她拆瞭藥盒,水也沒有,直接丟兩粒進嘴裡。

苦澀。

這時候走出店門,吳桐才稍微安心些。

再買一包煙,抽兩口,心情一下子舒暢起來。高級社區,車流不多,她穿過馬路到對面攔車。

沒有等到的士,卻等到一輛鮮紅車身的車停到她面前。

厲仲謀開門下車,神清氣爽的樣子,西裝胸前的鉆簽灼傷她的眼。

吳桐才知道,狼狽的,始終隻有她一個人。

更加苦澀。

厲仲謀上下打量她一下,拽下她的煙扔瞭,脫下外套披上她肩:“你這麼不守交通規則,遲早有一天出事。”

吳桐一驚,她剛才橫穿馬路,他怎麼會……

剛才……他一直跟著她?

一陣惡寒頓時從腳底直竄入頭頂,吳桐來不及說半個字,已經被他拉上瞭車。

他沒給她一點反對的權利。

厲仲謀開著車子,不知道要把她帶到哪去,車窗降下來,新鮮空氣灌進,吹著她的臉和頭發。

吳桐摸自己的包,手微微抖,煙,打火機,她知道他在後視鏡裡看著自己,吳桐有如芒刺在背,火石劃瞭幾次都沒有點著,好不容易燃瞭,紙煙咬進齒間,用力吸一口——

“吱——”地一聲,車子猛地剎住,吳桐頓時嗆著,牙關一脫力,拼命咳嗽間,厲仲謀伸手就拽瞭她的煙,扔出窗外。

回視她,隱隱含怒。

他生什麼氣?

他有什麼資格生氣?

因為她沒有銀貨兩訖?

還是因為她沒有給他第三次機會把支票甩到她臉上?!

她像是在跟他置氣,轉眼又抽出一支,這回手也不抖瞭,一下子點燃。厲仲謀這次動作更快,捏住她的手,煙盒,火機,統統搶過來,扔出去。

另一手還穩穩提著她的手腕。

她掙,掙不脫,看著他,眼睛冒火:“你是我什麼人?你憑什麼管我?!”

問得好!

我是你什麼人?

我們昨晚整晚在一起,我是你什麼人?

我們之間有一個兒子,我是你什麼人?

你愛瞭我七年,我是你什麼人?

厲仲謀說不出口,千言萬語如鯁在喉。

吳桐胸腔劇烈起伏,他卻陷入沉默。她瞭解他,比他知道的更甚,這個男人的沉默,往往意味著對手的災難。她意識到危險,本能地退後,想要開車門,為時已晚。

他瞬間攫住她,身影迅速向她籠罩下來。

吳桐唇上一疼,他將她推到車門上,狠狠吻住。她不合作,要咬他,被他捏住瞭下巴。

吳桐始終沒能推開他,是他自己最終放棄,她揚手要掌摑,被他穩穩架住手臂。

厲仲謀扭過她的臉,逼她看正視後照鏡裡的她自己:“是不是要我一一告訴你我們昨晚做瞭什麼?!”

她的披肩上,鎖骨上,再往下,她被遮住的皮膚上,那一枚枚的吻痕,都是他要她看的證據。

“那又怎樣?你現在追出來,難不成是要我學你當年的樣子,也簽張支票給你?”吳桐仰著臉,和他對峙。

“……”

自己說得沒錯——吳桐告訴自己——和七年前的一樣,歡愉過後離開,沒有任何不同。

唯一的不同是,七年前,是他甩瞭支票給她,“請”她忘記這一切。而這次,是她自己離開,自己逼自己忘記。

厲仲謀死死捏著她的下顎。剛才他還想要和她一起吃早餐,現在卻真想要弄死她。可她的眼中,分明寫著:厭惡。

厲仲謀猛一閉眼,倏地放開她。忍著怒意,重新發動車子。

“我要回傢!”

“我送你。”

騙人!吳桐看著窗外,這哪是回她傢的路?

她不想跟他吵瞭。

酒精害人,從來如此,她著瞭自己的道瞭,能怪誰?

一路沉默,車子不知不覺停瞭,停在哪裡?絕不是她傢樓下。

不管哪裡都好,吳桐現在隻想下車,遠離他。

可她開門的動作硬生生定格。

因為她看見窗外,不遠處,仿歐陸的圓弧臺階上熱鬧非凡,歡樂的親友,圍住白色婚紗的新娘和黑色禮服的新郎,有人在拍照,有人等著搶捧花——

這是哪裡?

車裡的劍拔弩張和車外的歡笑連天強烈的對比著,倏忽間,吳桐腦子一片空白。

聽見厲仲謀在她旁邊說:“我現在腦子很亂,所以,這次由你選擇。”

《無愛承歡(戀戀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