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礪金 第6章

京華樓的包廂裡,展司令等人看著宣懷風帶著護兵,領著白雲飛出去,重新關上房門,又再摟著鶯鶯燕燕喝起酒來。

小銀鈴把半邊胸脯貼在展司令身上,哄著展司令喝酒,說:「阿彌陀佛,如今白老板走瞭,您可不能不顧著我瞭。」

展司令用手在她屁股上一拍,哂道:「滾你娘的,什麼白老板,戲子都是賣屁股的貨。也不知道什麼世道,現在年輕人就是愛這男不男女不女的調調。」

說著,眼睛往旁邊一瞪,對著他親侄兒說:「渾小子,魂勾回來沒有?你叔我還是為著照顧你那點喜好,才叫人把那姓白的叫過來玩的,偏你這小兔子,一見宣傢那小子,眼都直瞭。媽的!都當軍長瞭,還就這點出息?」

周圍人見他罵得粗瞭,紛紛勸解,「司令,展軍長英雄出少年的,以後還要給您幹大事的,您就少罵兩句吧。不然軍長臉上怎麼過得去?」

「白雲飛就一個戲子,展軍長看不上,那是當然的。展軍長口味高嘛。」

展司令笑罵道:「滾你們的卵子去,誰要你們給他說好話。老子愛罵就罵!不過,話說回來,兔子就兔子,各有各的玩法,沒屁大的事。我這侄子雖然口味怪瞭點,但挺會辦事的。上次打雷縣,硬是拔瞭雷老虎兩個精銳營,哈哈!把雷老虎藏著掖著的煙土貨都給掏空瞭。」

眾人又忙誇起來,「嘖嘖,厲害,厲害。」

「展軍長這麼本事,也是展司令調教有方,血脈傳承。」

姑娘們原就奇怪這位軍長怎麼不和她們玩耍,聽這麼一說,才知道是喜歡男人的,更使勁地在展司令身上撒嬌。

展司令吃飽喝足,手在女人胸上屁股上亂撓亂摸,忽然來瞭興致,從口袋裡掏出一把現大洋,匡當當地往桌上一放,吆喝道:「沒屌事幹的!來!賭錢!不要鈔票,全給本司令掏現大洋!女人不用掏現大洋,輸瞭脫一件衣服。脫光瞭,本司令再賞!」

在座裡男人十個有九個是賭徒,又都不缺錢的,立即就撩袖子要賭拳。

這年頭,鈔票遠不如大洋有保證,姑娘們見到鈔票猶可,唯獨見瞭現大洋,就如見瞭真金白銀一樣,聽說可以有賞,隻是輸瞭要脫衣服,一面的眼睛發亮,一面又害羞要啐,扭腰的,嬌滴滴說不要的,嗡嗡亂成一團。

展露昭卻全然不感興趣,隻拿著酒杯喝酒,誰也不斜一眼,喝空瞭杯子,他的副官宣懷抿就提著酒壺幫他倒。

喝瞭幾杯,桌子上已經亂哄哄劃起拳來,吵得不堪。

展露昭眉頭一皺,把杯子一翻,站起來說:「司令,我先回去。」

別人還想挽留,展司令說:「用不著留他,他不賭錢的,走瞭倒自在。小王八蛋,八成又急著搞兔子去。喂,我和你說,海關總署和總理是一傢的,咱們初來乍到,大事還沒辦,你先別去招惹那姓宣的,來日方長嘛,男人女人都一樣,關瞭燈,脫光瞭找個地方插進去,還不一個樣……」

展露昭沒等他說完,領著副官,帶著兩個護兵,早就走得不見影子瞭。

展司令雖是剛到,卻早派人在城裡買定瞭大宅子的。這一年來多瞭八、九萬兵,又發行瞭一輪地方公債,手頭很賺瞭一筆,用起錢來淌水似的,大宅子占地不但大,佈置得也非常奢華。

因為當司令的得罪的人都不少,護衛很用心,高墻外面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每個護兵都端著槍,站得筆直。

展露昭回到自己房裡,一屁股坐在椅子裡,一聲不吭。

宣懷抿便幫他倒瞭一杯醒酒茶來,說:「軍長,您喝口茶,消消氣。」

展露昭臉頰一抽,抬起頭冷冷瞅著他,「你哪隻眼睛看見我氣瞭?」

宣懷抿仍是那副嘻嘻笑的模樣,說:「好,您沒氣。我捧水來,您洗把臉吧。」

展露昭卻來瞭氣,冷冷說:「我不洗。」

宣懷抿說:「您不洗,那我洗吧。」

打瞭一盆清清涼的井水,用瞭香胰,仔仔細細洗瞭,又用幹佈輕輕拭幹,從櫃子裡找出個很精致的小玻璃罐子。

裡面裝的是美國運過來的擦面膏,挺貴的東西。

他用指尖挑瞭一點,對著鏡子,在臉上勻勻的抹。

展露昭冷冷看著,對他說:「你也別費那功夫瞭,再抹上一百瓶,也還是那張臉,能開出花來嗎?」

宣懷抿轉過頭來,笑著說:「這擦臉膏,我是用你的錢買的,擦在臉上,也是為瞭你好。你親我臉的時候,是想我臉蛋滑一點呢,還是粗一點呢?」

展露昭擰眉道:「甭說得那麼惡心巴拉的,操你就是操你,給老子張大腿就成,誰管你臉蛋滑不滑。你臉蛋再好,也和你那從窯子裡出來的娘一樣,渾身的賤骨頭。」

宣懷抿臉色一沉,想對罵回去,卻又忍住瞭,隔瞭片刻,咬著牙,悻悻地說:「有人的娘倒是大傢閨秀,渾身的高貴。隻是怪可惜的,您在爸爸身邊硬跟瞭大半年,算是找著機會在人傢面前露面瞭,怎麼,人傢倒從來沒記得您長什麼模樣?」

話音剛落,啪的一聲,臉上就挨瞭一個耳光。

手裡裝美國擦面膏的玻璃罐子也匡當一聲,掉在地上,碎個稀爛。

宣懷抿被打得眼前一陣金星亂冒,展露昭卻仍不解氣,往他胸口一推,把他推在床上。

上去拽著他襯衫,左右手一分,嗤!撕開佈料。

又去脫宣懷抿褲子。

不一會,把宣懷抿脫得一絲不掛,展露昭黑著臉,從腰上把三指寬的皮帶解下來,往宣懷抿光溜溜的身上亂抽亂打,一邊惡狠狠說:「人傢不記得我長什麼模樣?老子讓你好好記得皮帶長什麼模樣!」

每抽一下,宣懷抿身上就多一道紅痕。

宣懷抿被抽得縮著身子在床上亂翻亂滾,開始咬著牙不作聲,後來被打得狠瞭,就發出嗚嗚的痛楚的聲音來。

展露昭劈頭蓋臉抽瞭一輪,怒氣熄瞭一點。

低頭看看宣懷抿,光裸的身子上全是一道道青紫,他用手去扳,叫宣懷抿露出臉來,抹瞭擦面膏的臉上濕漉漉一片,還帶著一股香味。

這張臉沾著淚的時候,最顯得楚楚可憐,眉間帶著一絲倔強,倒有幾分像他那個同父異母的哥哥。

展露昭見瞭,胯下就熱瞭起來,笑著說:「你就是個欠揍的。皮帶你挨過瞭,再來領一頓肉棍吧。」

自己脫瞭褲子,叫宣懷抿把腿打開,直直頂瞭進去。

宣懷抿身子一震,脖子往後仰著,貓似的叫起疼來。

展露昭哼瞭一聲,「少裝蒜瞭,把老子夾得這麼緊,生怕老子跑瞭似的。你個小騷貨,想方設法勾引老子。等我把你哥哥弄到手,將你丟到天邊去。」

宣懷抿一邊呻吟,一邊斜著眼瞧他,眸子裡又狠又媚,笑著說:「呀,那您可真要加把勁瞭。我瞧我哥哥那樣,比從前風流多瞭,說不定早被人做過許多遍瞭。等你把他弄上手,那個地方是松是緊,還真說不準。」

啪!

臉上又挨瞭一耳光,打得他頭偏到一邊。

半邊臉頰紅腫起來。

展露昭賞瞭他一耳光,手放在他胸上,擰著那挺起的小肉點,咬牙說:「他就算被人弄過瞭,那裡松瞭,把你們兩兄弟脫光瞭擺一床上,老子還是中意操他。怎麼著,你不服氣嗎?」

腰桿大力動起來,在宣懷抿身上征伐得更暴戾瞭。

車子載著宣懷風和白雲飛在大道上一陣馳騁,轉入瞭一條頗窄的街巷,都是城裡常見的老舊院子,兩邊一溜過模樣相差無幾的粗木門。

聽見汽車喇叭響,一個人影從灰青色的木門裡急匆匆出來,抬頭一見來的車子,卻腳步猛地一滯。

想要再回去,已經躲不及瞭。

車子停下,那人也隻好迎上來,道:「怎麼你們卻到一塊瞭?」

宣懷風剛從車上下來,腳一沾地,聽著聲音也是一怔,不相信地看瞭一眼,竟真的是林奇駿,詫然地問:「你怎麼在這裡。」

話一出口,驟然警醒過來。

瞄身旁的白雲飛一眼,便什麼也不說瞭,訕訕地站著。

林奇駿便也訕訕的。

白雲飛見到林奇駿,卻沒有往日的親密溫和,淡淡道:「今天在京華樓裡恰好遇上瞭,難得他又周到,專門送我一程。」

說著向宣懷風道瞭謝,要請宣懷風進屋喝茶。

宣懷風萬萬沒料到會在這裡碰上林奇駿,猝不及防,心裡亂極瞭,無論如何不肯進屋,隻推說要趕時間去年宅。

白雲飛說:「年太太是個極好的人,她還要我常去給她講戲呢,我自然要盡心盡力的。宣副官過去,請代我問一聲好。」

宣懷風敷衍著應瞭。

白雲飛便說有事先進屋瞭。

「懷風。」宣懷風剛要上車,林奇駿才在後面喊瞭一聲。

宣懷風站住腳。

林奇駿走過來,低聲問:「你是在生氣嗎?」

宣懷風心裡雖然極不好受,但卻實在不知該不該稱其為生氣。

那種驚訝後的不自在,酸酸亂亂,又恍惚經歷瞭上一輩子的事,如今見瞭隔世的人似的,與其說生氣,倒不如說有些灰心。

也對,他如今和白雪嵐已經這樣瞭,憑什麼去指摘奇駿和誰相處呢?

他確實沒有生氣的理由。

這樣一想,心裡倒沒那麼難受瞭,宣懷風顏色也和緩瞭,說:「你別這麼多心,你和白雲飛是朋友,我是早就知道的,怎麼會忽然為這個生氣?」

林奇駿聽他這樣說,反而更覺得難受,這分明是真的要跟著白雪嵐去瞭,臉上露出一絲哀傷:「我和他是朋友,和你呢?「宣懷風說:「自然也是朋友。」

林奇駿更為黯然,低聲說:「懷風,你這樣說,就是敷衍我瞭。我自問,我和你之間的交情,與我和白雲飛之間的交情,絕不能劃上等號。」

宣懷風自問有負於林奇駿,最怕就是見他這樣黯然的神色,偏偏要說出安慰他的話,更是自欺欺人,隻能沉默的站著。

林奇駿自從那次在飯店和他對瞭一席話後,難免日夜思忖,每一想到從前十拿九穩的宣懷風也被男人搶瞭,就像紮瞭一根刺。

這刺紮在心上,雖然又酸又痛,卻也牽出許多往日的甜蜜來。

便覺得從前和宣懷風相處,實在極美妙的。

宣懷風一言一行,和風細雨似的,貴氣大方,而且又體貼,真是萬中無一的。

這樣想瞭多日,更加把心裡的情火燒旺瞭幾分,從前有四五分心在宣懷風身上,現在倒放瞭八九分心瞭。林奇駿隻恨宣懷風被白雪嵐藏在白公館裡,連一絲縫隙也尋不到,但也越發心癢地盼望著。

這一來,他更加連新交的幾個坤伶都不理會瞭,最近也少去青樓茶館裡走動,唯一就是白雲飛,也是他很喜歡的一個,而且相貌和宣懷風不分上下,風度言談也極好,況且也花瞭不少錢在白雲飛身上,一時舍棄不下。

偶爾孤寂無聊瞭,便往白雲飛這裡來。

誰想到會遇到宣懷風送白雲飛回傢呢?

林奇駿心裡一萬個懊悔,忍不住偷看宣懷風。

高挑身子,細白項頸,五官精致得畫兒一般,此刻半低著頭,輕咬著一點下唇,眉微擰著,像在想什麼難解的題目,正是林奇駿所熟悉的沉默美好的姿態。

林奇駿心裡不禁一熱。

想著剛才一番言語,宣懷風如果對自己生氣,早就上車走瞭,可他竟然不走,仍這麼尷尬地站著,顯然對自己並非全無情意。

這樣想來,心裡又不禁一蕩。

一熱一蕩,膽子便大起來。

「懷風。」林奇駿站前一步,拿身子擋住瞭護兵的視線,暗暗握住他的手,壓著聲音說:「你知道,我為瞭你,就是死也願意的。」

宣懷風吃瞭一驚,猛地把他的手給摔瞭。

看見林奇駿臉色煞白,又覺得自己太傷他瞭,又尷尬又愧疚,嘴裡隻說:「奇駿,我對不住你,這事是我欠你瞭。」

不敢再稍作逗留,轉身上車,關瞭車門就叫:「開車,到年宅去吧!」

汽車發動起來。

林奇駿癡癡地站在車窗外,宣懷風閉上雙眼,看也不敢看瞭。

《金玉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