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部 潛熱 第十七章

孫副官見他忽然不作聲,臉上露出的神色,竟是帶著很深刻的悲鬱,不禁吃瞭一驚,不知剛才是哪一句話,刺激出他如此激烈的痛苦來,忙把話緩和回來,安慰他說,「我也是慌瞭神,才一時把局勢說得嚴重。其實細想起來,不管多大事情,總有回轉的餘地。總長那樣厲害的人,何時試過落人下風瞭?也許是我杞人憂天。你是個傷患,若是因為我這些話,著急起來,添瞭病痛,那都是我的罪瞭。」

宣懷風強擠出一個微笑,點著頭低聲說,「你不必勸我。我雖然不懂事,但也不至於不懂事到這個分上,現在這光景,還和你們添亂。如今我是想,既然幫不上大忙,我唯有盡自己的本分罷。好好的養傷,不叫他煩心。還就是,但凡我能讓他痛快的地方,就叫他痛快一些。」

孫副官總以為還有接下來很重要的一句,所以隻管等著。等瞭半天,卻不見宣懷風再說什麼,心裡有些詫異。想瞭想,斟酌著問,「你剛才說的,固然是很有幫助的。不過,對於總長說要脫離白傢這件事,你就不打算做一番進言嗎?」

宣懷風沉吟半晌,搖頭道,「這事因我而起,他又是要為我出氣。我對他做進言,他隻以為我要做個和事佬,必不會有效果。就算被我說得急瞭,他當面敷衍我,背地裡還是照舊,或者為瞭做一個維護我的姿態,再度把事情鬧大,那更不好。」

說著,在床沿邊坐回去,垂著眼,像在思索什麼。

好一會,眼簾略抬一抬,看著孫副官問,「總長去瞭好一會瞭,什麼時候回來?」

孫副官說,「他說出去見一個人就回來的。我去瞧瞧。」

說著便出去瞭。

宣懷風自己一個人坐著,一隻手撐著床欄,五指托著腮幫,默默地在心裡想事情。

也不知孫副官出去瞭多久,門把被人輕輕一扭,將門推開來。不是孫副官,卻是白雪嵐回來瞭。

白雪嵐因為出門前,宣懷風是在床上睡著的,不知道現在醒瞭沒有,所以他開門時很留心,隻動作很輕地扭開。

進門一看,宣懷風不但已經醒瞭,而且還坐在床邊發呆呢。

那一個側坐的身影,病人服外面,虛虛披著白雪嵐一件黑色大衣,越顯得露出的一段雪白脖子,線條如天鵝般的弧度,優美得令人把呼吸都要忘瞭。

白雪嵐看在眼裡,又是渾身發癢起來,躡手躡腳偷到床後,正要一伸手把他抱住,忽發現宣懷風身子一動,托著腮的手很快地舉起來,捂著嘴,卻是打瞭一個噴嚏。

白雪嵐想,是瞭,隻顧著要鬧他,倒把房門忘記關瞭。走廊上的冷風,穿到這開瞭熱水氣管子的房間來,怎麼叫人不著涼?

伸到半路的手,趕緊地收瞭回來,轉身就去關門。

宣懷風打瞭一個噴嚏,聽見身後有腳步聲似的,回頭一看,竟是白雪嵐在關門。

宣懷風問,「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白雪嵐說,「這不才進來。」

宣懷風問,「才進來,你怎麼反而是從裡頭跑過去關門呢?」

白雪嵐說,「你現在真成瞭一個大偵探瞭。我一個動作略有不對,你就這樣細致地質問我。我要真是個賊,這就該跪地討饒瞭。」

他做一個打趣的說法,原也尋常。不料此刻宣懷風心中,對自己正極不滿意的,聽他用出「質問」這個詞來,心裡便是一顫,暗道,呀!原來我往日對他,竟是這樣刻薄嗎?我實在應該對他柔和一點。

但心裡想是這麼想,要說出什麼溫柔的話來,讓白雪嵐歡喜一下,自己一時卻像腦子被灌瞭泥漿一樣,一句好聽的話也想不出來。

縱想出那麼一句,又覺得說在嘴上,隻是表面的溫柔罷瞭,並不足證真心,反而顯得虛偽。

因此想來想來,隻管心裡鬱悶,更覺得自己如此無用,簡直不配做一個愛人。

白雪嵐見他坐在床邊,長長的烏黑的睫毛一扇一扇,眼珠子緩緩地轉過來,又緩緩地移過去,仿佛遇到什麼解不開的難題似的,連兩頰也憋出一抹可愛的淡紅。

白雪嵐問,「是我剛才的話,讓你不痛快瞭嗎?這樣悶著不說話。」

宣懷風這時,哪當得這樣的話,心想,我對他,果然態度上是很糟糕的。這樣沉默一會,他竟以為自己犯瞭錯瞭?

心中的自責,更添瞭兩分,不禁抬起眼,黑漆漆的眼珠子迎著白雪嵐,水霧氤氳的一瞅。

白雪嵐今早一把欲火,半滅不滅地拖瞭大半日,被這水汪汪的眼神一撩撥,便如澆瞭兩桶汽油一樣,轟地一下燃起來,燒得獵獵作響。

便往前兩步,挨著宣懷風坐瞭,笑問,「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麼?我出去一會,你就想我瞭?」

自己的一根手臂,慢慢從背後繞過去,把宣懷風的細腰環緊瞭。

宣懷風本想答他說,我是想你的。

但又一想,剛才白雪嵐離開時,自己明明是生氣的,甚至有等他回來,要和他做一番談判的念頭。如今怎麼有臉說他出去時,自己在想他呢?

這不但是卑劣,而且是欺騙瞭。

所以他又沉默瞭,隻把頭低著。

白雪嵐見他這樣溫順地低著頭,像想瞅自己,卻又不敢直瞅,矜持而略為窘迫,還帶著青澀的羞意,完全是把男人的占有心都給煽動瞭,小腹處頓時燒成一團火一般地熱燙,便一手摟著他,一邊把臉湊到他脖邊,小小地狠咬一口。

宣懷風被咬得疼,正要哼出來,驀地又緊緊咬住瞭唇。心想,先前就是因為自己一叫,讓他掃瞭興,這一次,可不能再掃他的興瞭。

豈料白雪嵐這種野性,進餐時是喜歡聽個響動的,在他耳裡,宣懷風一點半點呻吟,比春藥還要讓人興奮,所以他常常忍不住要咬一口,或是身體上加一點力氣,就為著聽宣懷風被自己征服時的信號。

現在宣懷風強忍著不作聲,他就又咬瞭一口,咬得又再重一些。宣懷風當然還是忍著。

白雪嵐連咬瞭幾口,看他牙關合得緊緊,腮幫子鼓著,那神情有些凝重,不似平日模樣。這模樣,雖然也可形容為另一種可愛的誘人,然而再仔細看來,又像在忍受著什麼,也許心裡是不大樂意的。

若是往常,白雪嵐餓瘋瞭的人,也就不管不顧地繼續瞭。可今天才試過一遭,差點碰到宣懷風未完全愈合的傷口,經瞭一場虛驚,現在他不敢不謹慎些,忍耐著問,「我都餓許久瞭,要你喂我一次,你都不樂意嗎?」

宣懷風心想,我哪裡不樂意瞭?

隻是要他當著白雪嵐的面,說出「我樂意」這樣的話,話又卡在喉嚨裡,實在沒臉說出來。他琢磨片刻,便鼓起勇氣,把一雙眼睛,認真地看著白雪嵐,以為這樣的歡迎,以白雪嵐的聰明,總該明白的。

然而他自從和白雪嵐在一起,對床笫之事總是羞澀得不堪,何曾有過如此大膽直接的眼神?更不必說他因為心裡的急切,眼睛上用的力氣大瞭些,不免變成瞭將那雙澄清眼睛,黑白分明地圓瞪著,透著一分焦急。

白雪嵐自然瞧出他是有些焦急,隻是白雪嵐再聰明十倍,也猜不到這個焦急,是急在想對他履行愛人的義務上。

心想,是瞭,先前我那一次嘗試,差點讓他受傷,現在還沒過幾個小時,我又犯瞭同樣的毛病。不顧他的身體,強求他歡愛,他心裡是瞧不起我的。隻他是一個體貼的人,不肯說出讓我難堪的話,所以他才這樣沉默,又這樣拿眼睛瞪我。

這實在對我很失望的意思。

一個人,讓天下人失望都是尋常,唯不該讓自己的愛人失望。

若連自己的愛人都瞧不起自己,那還有什麼意思?

白雪嵐啊白雪嵐,你起先還發誓說,為瞭他的身體,要把自己束縛得緊一些,怎麼欲火一上來,就全部拋之腦後瞭?

一個男人,如果連愛人幾天養傷的時間,都控制不住自己,那簡直是比禽獸更下等瞭。

他在心裡把自己狠狠痛罵一通,咬咬牙,環著宣懷風腰肢的手臂,緩緩地松開,苦笑道,「你也不必說,我心裡明白。既然你不樂意,我們就改天罷。」

宣懷風急瞭,脫口道,「我哪裡不樂意瞭?」

說完,就把棉佈拖鞋踢開,往床上一躺。

他這時候,隻想著要做出一個什麼破天荒的動作來,向白雪嵐來證實自己是很樂意的。不料這個動作,實在是太破天荒瞭,以致於竟生出更大誤會來。

白雪嵐開始聽他反問「我哪裡不樂意瞭」,心裡還有些驚喜,後來見他這樣宛如烈士上戰場般,直挺挺一躺,心又驀地涼瞭下去,暗想,這樣負氣地躺下,是以為我惡習不改,會霸王硬上弓嗎?我白雪嵐從前是個自私的混蛋,難道在你眼裡,一輩子都是個自私的混蛋不成?

對不住,我必須要推翻你這樣的判斷不可!

對食肉動物而言,饑腸轆轆地挨著餓,而不吃眼前的鮮肉,那是極痛苦的。然而,世間總有比餓肚子更要緊的事,那就是尊嚴。如果要被自己的伴侶一輩子瞧不起,那就不是痛苦,而是尊嚴的滅絕瞭。

尊嚴二字,向來給人以絕大的力量。這時候,白雪嵐也從中得到瞭力量,來克服沖動的本能。

於是他甚至能命令著自己,不要坐在宣懷風身邊瞭,站起來走到窗前,裝做為著什麼事要打量街上形勢。

宣懷風豁出去地躺下,眼睛閉著,隻等他過來。不料等瞭半天,不見一點動靜。宣懷風心裡疑惑,睜開眼睛一瞧,很出意外。

這人不但沒有靠近,反而到另一頭去瞭。

這豈不是躲避自己的意思?

宣懷風見如此,不好再躺著,緩緩地從床上坐起來,怔瞭片刻,又給白雪嵐找出一個原因來。大概還是今早太掃瞭他的興,現在要重新勾起他那點興頭來,不大容易。

這也有個道理。

人又不是洋人制造的打火機,手指隨便一撥,就能撥出熾熱的火焰。

宣懷風不知所措地悶坐著,便生出些知難而退的想法。然而又一思量,他對我從來是知難而不退的,不管事情多艱難,為瞭我,他總要絞盡腦汁地做到。

今日雖不能說我陪瞭他,就能讓他如何快活,可我總該盡自己的力量才對,怎麼一遇到難關,就隻想到退卻呢?

這麼一件兩人間的小事,我尚且不能為他全心去做。若將來遇到大事,又當如何?

所以他就將退卻的意思打消瞭,在床上低頭想瞭片刻,抬起眼對白雪嵐問,「你剛才出去有一會瞭,餓不餓?」

白雪嵐說,「我不餓。」

宣懷風說,「你不餓,我倒是餓瞭。窗邊櫃子上那碟牛油餅幹還剩幾塊,勞駕你幫我拿過來罷。」

白雪嵐為著忍耐欲望,正渾身不自在,一聽牛油餅幹,表情微微變化,冷笑著問,「你什麼時候也學會繞著圈子罵人瞭?」

宣懷風不解道,「我勞駕你拿一碟餅幹,怎麼就罵你瞭?」

白雪嵐說,「你哪裡是要吃餅幹,你是譏諷我。早上我不該吃你那美國同學的幹醋,白掰碎瞭幾塊餅幹。你都看在眼裡瞭,故意說著提醒我,是不是?」

宣懷風叫他取餅幹,不過是想找一個借口,讓他到身邊而已,怎料他會想歪瞭。便笑道,「你太多心瞭,怎麼又扯到我同學身上去?算瞭,不敢勞你大駕,我自己拿罷。」

就要下床。

白雪嵐見他受自己一句冷話,沒有一點反抗,可見果然不是故意譏諷的,何況態度又溫柔得令人心疼。見他低頭找拖鞋,便忍不住趕緊過去,把櫃上的餅幹碟子端瞭,拿到他面前來說,「你請用。」

宣懷風其實並不為吃餅幹,看他遞到面前,拿瞭一塊吃瞭。吃完一塊,看他仍把碟子端著,不能忤其好意,便又捏瞭一塊。

這賣價不菲的牛油餅幹,香則香矣,隻因為用的是烘烤的制法,水分少,幹吃著有些噎喉嚨,平時配熱茶來吃才好。這時連吃瞭一多塊,喉嚨裡發幹,又不好當著白雪嵐的面,把剩下的一大半丟下,隻能把餅幹放在唇邊,沿著邊緣,一點點細細地咬著。

白雪嵐在旁邊偷眼瞅他,見兩片薔薇色的紅唇,把一塊牛油餅幹,慢慢悠悠地含著一點,咬一點,又含進去一點。等吃完瞭,因為沾著餅幹屑,那鮮紅幼嫩的舌頭怯生生地探出來,又在唇角上濕漉漉地一舔。

白雪嵐心裡重重呻吟一聲,幾乎是受瞭最煎熬的刑罰一般,努力控制著,把餅幹碟子往床頭櫃上一放,不輕不重地問,「這碟子裡剩下的,你夠不夠?要是不夠,我打電話叫餐廳再送一碟來。」

宣懷風忙道,「夠瞭,我吃飽瞭。」

他剛才一分心思在吃餅幹,九分心思倒放在白雪嵐身上。發現白雪嵐瞅著自己,眼神很深邃的樣子,鼻息也變得有些沉重瞭,便有瞭一點信心,以為白雪嵐被掃掉的興頭,總算是回來瞭一些。真值得慶賀。

不想白雪嵐擱瞭碟子,頭就轉到另一邊去瞭,連目光都不留在自己身上。

宣懷風完全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自己竟有些驚疑起來。

開始以為是因為前頭把他拒絕瞭,讓他不高興瞭。現在看起來,倒未必如此。否則,何至於一而再,再而三地,要對自己擺出一個視而不見的態度?

難道是自己現在這個病懨懨的樣子,並不能讓他快活,反而讓他見而生嫌惡?

世人常雲,關心則亂。現在這話用在宣懷風身上,是恰到好處。

一個總被愛人追求需索的人,一朝想主動奉獻瞭,卻經瞭好幾番嘗試,欲奉獻而不可得,自然會對自己生出幾分懷疑來。

回想起來,從自己受傷起,白雪嵐就非常生氣。後來連著幾天,不是埋怨自己受傷,就是責備自己太瘦。

人的身體上有傷口,難看不招人喜愛,那是自然的。

然而後來傷口的瘀青也消瞭,也不見他像從前那樣,很堅決地要親近,這也許是因為瘀青雖然消瞭,但瘦骨嶙峋的身體,也不能討人喜歡的緣故罷。

宣懷風越往後想,越有些心淡。

想起野兒透過口風,光這濟南城中,就不知有多少白雪嵐當年留下的情愫,廖傢的小姐看他的眼神,是充滿愛慕的。韓小姐更不必說,既有韓傢的底蘊,又有摩登女性的新鮮美麗,隻要白雪嵐點個頭,就是一段門當戶對,彼此有利的良緣。

自己又給白雪嵐帶來什麼?不過害他挨瞭他父親一頓痛打罷瞭。

縱有一個兵工廠,也隻是適逢其會,假設白雪嵐當日就被他父親打死瞭,那兵工廠亦成一張空虛的圖畫而已。

何況,自己自離開首都,一路奔波,飲食不調,再又受瞭傷……宣懷風伸手,摸摸自己的下巴,緊繃繃的。

再把手往病人服領子裡探,摸著鎖骨,那鎖骨更是孤伶伶地凸起一道微弧。

果然是瘦得不叫人喜歡。

想起這些天來,白雪嵐也有偶然要胡鬧的時候,可隻要一望他肋下那曾經受傷的位置,就案兵束甲瞭。難道自己身上每一處,都蒼白瘦弱得令白雪嵐失瞭胃口?

宣懷風低頭,從微開的領口看那凸起的鎖骨,果然是叫人不喜歡的。那領口遮擋瞭視線,他便把領口上扣子解瞭兩個,把衣襟掀開一點,低頭細看自己胸膛,果然,也能看出肌膚下隱隱的肋骨的線條。如此嶙峋的身體,既不新鮮,也不柔軟,抱著都要嫌硌手罷?

白雪嵐把頭轉過去望對面的窗臺,多時不見他作聲,隻聽見耳邊窸窸窣窣的輕響,也覺得奇怪,不作聲地回頭一看,心臟上簡直是受瞭一記重錘。

這寶貝不聲不響,也不知何時解瞭兩顆鈕扣,正摸著自己雪白的胸膛,在好奇地做研究呢。

白雪嵐看著這要命的景象,血管裡的熱流簌簌湧將起來,在四肢百脈裡亂竄,喉嚨幹得說話也沙啞瞭,磨著牙說,「你這是做什麼?怎麼忽然解瞭扣子?」

宣懷風也是想心事想得入瞭神,被他一驚,正摸著自己身體的手仿佛被燙到一樣,驀地縮回來,像做瞭見不得人的事,被當場揭穿瞭似的,從耳根到脖子,脹得通紅,訥訥說,「覺得很熱,所以解瞭……」

這是胡亂敷衍的話,白雪嵐那麼精明的人,竟沒有聽出蹊蹺來。

一則,宣懷風從來是一個極要面子,極矜持的人,若說他主動把衣服鈕扣解瞭,是因為想著不可對人言的事,白雪嵐頭一個就不信。

二則,白雪嵐此刻身體裡,像灌瞭三、四罐火油似的狂燒著,下腹脹鼓鼓的熱流湧著,倒是真的覺得熱。

他自己既然覺得熱,那麼宣懷風說熱,也就難以疑心瞭。

白雪嵐目光在宣懷風領口下的玉般瑩潤的肌膚上一掃,喉嚨幹渴異常,都快要擇人而噬瞭,隻好狠狠把頭又轉到一邊,沉聲說,「這病房裡熱水氣管子開得太厲害,難怪你說熱。不過就算熱,也不該敞開領口,這樣總會著涼的。快把鈕扣扣緊瞭罷。」

宣懷風在愛人面前,做出這樣丟臉的舉動,心裡很是沮喪。再聽白雪嵐這樣不耐煩的語氣,所受的打擊,更是增瞭三分。

想起從前在白雪嵐面前稍解衣襟,從不曾遭受這樣的冷待,可見是今時不同往日瞭。

偶爾看書上也有說,愛人相對日久,新鮮感褪瞭,總要生出膩味,終究要相看兩厭的。難道這就是相看兩厭?

不對,白雪嵐雖看厭瞭自己。然而,自己看白雪嵐,卻是永遠也不會厭的。

宣懷風心裡越想,越是難過,揪著領口,要把鈕扣重扣起來,指尖卻一直打顫,無論如何也扣不上去。他心一橫,對白雪嵐竭力用平常的語氣說,「我扣不上去,你幫我罷。」

《金玉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