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部 潛熱 第二十四章

三司令居高臨下站在大門臺階上,滿臉陰沉沉的殺氣,左右兩邊站著全副武裝的大兵。

三太太發髻在騎馬時顛散瞭些,幾縷發絲落下來,隨空氣裡的冷風飛揚,倒多瞭兩分氣勢,正紅著臉和三司令爭執什麼。聽見身後汽車的動靜,她轉過頭,瞧見高大英俊的兒子從車裡出來,很沉著地掃視瞭周圍一圈,那目光甚至從他父親身上滑過時,也沒有一絲畏懼,然後手往車廂裡一伸,紳士地引出一個人來——正是被她丈夫踢裂瞭肋骨的宣懷風!

宣懷風從車裡出來,見白傢祠堂門外,層層疊疊都是人,除瞭不認識的看客,就是拿著槍目光很兇悍的大兵,抬頭望,三司令和三太太站於臺階上,目光直直地落在自己身上。

尤其是三司令的目光,甚至是燃著火的,落到人的皮膚上,是一陣隱約的燒痛。宣懷風被這樣兇煞的目光刺激著,下意識別過臉,卻正瞧見白雪嵐也抬頭往臺階上悠悠一瞅,表情透出一絲微妙。他不由順著白雪嵐的視線去看,隻見三司令身後不遠的地方,站著幾個穿軍裝的。

一個是追隨三司令的何副官,那是見過的,另外兩個卻是面生。

那兩個面生的軍人,擺著一副沉默的面孔,遠遠地和白雪嵐目光一碰,無聲無息地迅速移開視線。放在別人眼裡,斷然看不出這樣不露痕跡的一點會意,但宣懷風已知道白雪嵐在祠堂裡埋瞭哪一手伏筆,而且又是格外留心觀察,這時便大概猜到,這兩個就是被白雪嵐暗中買通的武裝連的正副連長。

等會白雪嵐發動起來,這兩人站在三司令身後,又是猝不及防,三司令哪能不著道?隻要把三司令控制住,別人都不在話下,這是個擒賊先擒王的意思瞭。

宣懷風本以為白雪嵐說的那些,總有點小孩子賭氣的成分,此刻看著周圍局勢,才覺得沉甸甸的心驚,這人竟是實實在在要闖一場潑天大禍。

如今怎麼辦?

要是眼睜睜看著白雪嵐發動這任性的計劃,和白傢徹底決裂,甚至攪亂整個山東的局面,那於國、於民、於傢……於白雪嵐本人,都是一件大損傷的事。

要是趁著白雪嵐尚未發動,把他的計劃給叫破,且不說能不能阻止亂局,即使阻止瞭亂局,三司令一定要找白雪嵐算帳,加之外頭還有許多要對白雪嵐落井下石的勢力,豈不是要白雪嵐的命?

頃刻之間,宣懷風腦裡轉瞭千百個念頭,不作聲不行,作聲也是不行,心裡仿佛讓燒紅的烙鐵壓著一樣。

忽然聽白雪嵐在耳邊笑道,「你臉色不好。場面是有些嚇人,別怕,沒人能碰你一根頭發。」

握著宣懷風一隻手,拾階而上。

濟南城中,最近對白十三少的傳言很多。在有心人的散播下,他帶回來的那個漂亮俊俏的副官,也成瞭茶餘飯後的重要談資之一。一百個人裡頭,有九十九個,都知道白十三少要改姓這件事,和副官有些幹系。現在見白雪嵐先把一個俊俏的年輕人從轎車裡引出來,再見他不顧眾目睽睽,兩個男人堂而皇之地手握瞭手,一道踏上祠堂門前的階梯,人群頓時嗡嗡地交頭接耳,議論開瞭。

白雪嵐自然知道自己的行為要惹來非議,但他向來是個不懼人言的,隻管瀟瀟灑灑地往上走。

宣懷風正為局勢焦慮,卻是根本沒註意到那些無關要緊的看客,一邊盡量拖延著,慢慢挪步,一邊低聲問,「我最後問一次,你今天,是鐵瞭心要改姓嗎?」

白雪嵐笑道,「都這時候瞭,你還不信我真心。」

宣懷風說,「事到如今,我不能不信。不過父母的養育之恩,你臨別之前,應該磕頭一謝。」

祠堂門前的臺階也就幾級,盡管宣懷風拖慢瞭走,這句話剛說完,人也已經跨上瞭最後一級臺階,和三司令夫婦直面相對。

三司令這些天來,嘴上雖然死硬,心裡實在盼著兒子不要真做出行動。即使接瞭醫院打來的電話,調瞭武裝連,但未親眼見到人時,心裡畢竟還存著一分僥幸。

等看見轎車開來,心就沉下去一分。

見兒子從車裡出來,心又沉下去一分。

再見到兒子在千百雙眼睛之下,攜瞭他那個麻煩精副官,大搖大擺地登階而上,站到瞭自己面前,三司令那一顆心,就仿佛沉到無底的深淵去瞭。

一霎間,視野中的兒子竟有些模糊。

憶起自己戎馬半生,負傷而流的鮮血,都能裝滿整整一池,哪想到今日,要為自己這寄以厚望的獨子傷心而流淚?

繼而,又發狠地想,假若這逆子當眾說出要改姓的話,自己在眾人面前,受這天大的侮辱,把一張老臉剮得半點不剩,還不如一狠心,先崩瞭這逆子,再往自己腦袋上打一個槍子,也比後半生做閑人笑柄要好。與YU夕XI。

這樣想著,右手就往腰上一摸,把手槍拔瞭出來。

白雪嵐才在臺階上站穩,就見他父親的手往腰上摸,心裡大驚,糟糕!還以為他至少要來一番教訓,卻是連話也不說一句就要動手!

正要把宣懷風保護起來,命令三司令身後的兩個棋子動手。

不料宣懷風卻破天荒地比白雪嵐動作更快,一把甩開他的手,對著三司令夫婦,雙膝一彎,鄭重地跪下。

他這一跪,眾人都是一愕。

白雪嵐心想,剛才是說瞭要磕頭感謝養育之恩,但那該是我跪,怎麼倒是你替我跪瞭?

然而馬上又想,你我同進同退,同生同死。既如此,你跪就是我跪,而且你當眾這樣一跪,就是大膽地對世界宣告,你和我,是真正的一體瞭。

所以對於宣懷風的舉止,他不但不阻止,反而感到瞭很甜蜜的一種欣慰。便決定等宣懷風代自己把頭磕瞭,再發令行動也不遲。

圍觀的人們,隻以為白傢父子一照面,免不瞭一番言辭上的激烈交鋒。按三司令一貫的脾氣,那要罵得不見天日,而白十三少是出瞭名的剽悍,恐怕不但要頂嘴,說不定還要打起來。萬萬料不到,劍拔弩張的氣氛才剛冒一點苗頭,原該是配角的俊俏副官卻忽然反客為主,對著三司令來瞭個直挺挺的下跪。

人群裡響起一陣驚疑之聲。

三司令手握著槍,就想先把最礙眼的狐貍精副官給崩瞭,手槍一抬起來,卻驀然發現眼前那張俊俏的臉憑空沒瞭,低頭一瞧,人竟跪在瞭自己的鐵頭皮鞋下,不禁一愣。

但他立即醒過神來。

這是想借著改名,來求我成全嗎?

好一個不要臉的賤貨!白老三要是受你這樣下作的要挾,被你們逼著在列祖列宗面前,答應你們的要求,下半輩子還有什麼臉見人?

可憐我膝下就這麼一個獨子,生生被你給蠱惑沒瞭!

非殺瞭你不可!山與三夕

這時宣懷風跪在地上,挺直的腰已伏瞭下去,額頭在青磚板上重重一磕,完全是毫無防備的。三司令眼裡冒火,手臂往下一擺,槍口對準宣懷風的後腦勺。

白雪嵐臉色大變,想不到宣懷風已經跪瞭,他父親還要這樣招呼也不打地下殺手。自己實在太大意!這時候要沖向前阻攔,究竟是來不及,眼見父親食指勾住扳機,白雪嵐心膽俱裂,正要狂喝一聲「不要!」

忽見一隻雪白的手伸來,把瞄準宣懷風的槍管給輕輕握住瞭。

三太太一直站在三司令身邊。她是離三司令最近的人,也是最瞭解三司令脾氣的人,因此三司令手臂往下一動作,她也就下意識地動作瞭。

三司令槍口對準腳下的宣懷風,正要判他一個死刑,赫然發現太太的手伸瞭過來。

用手去握槍管,是十分危險的舉動,如果子彈發射,掌心會被嚴重炙傷。而且,三太太又豈是握住槍管而已,她一隻大拇指,還順勢堵在槍口上。要是三司令一槍打出來,非立即把三太太的大拇指打斷不可。

三司令縱使再怒火焚心,也不至於有把自己太太打成殘廢的惡念,扣緊瞭扳機的手指,不由自主就松瞭一松。

白雪嵐瞧著父親食指一松,隻覺得自己斷掉的呼吸,又接續回來瞭,心臟怦怦狂跳,不動聲色地靠前一步,正琢磨著如何忽然出手,奪下父親的手槍,卻驟然接上三太太的視線。三太太的眼神一向是堅定而慈祥的,此刻卻充滿瞭懇求,讓人看著心頭一顫,白雪嵐的行動不由一滯。

各人心中的百轉千回,在現實中,不過是白馬過隙的一瞬,宣懷風磕一個頭的時間。

宣懷風磕瞭一個頭,直起上身,跪著抬起臉,望著三司令說,「宣懷風今日跟著總長到這,是來向三司令請罪的。」

祠堂的人雖多,但大傢都屏著呼吸,等著看底下事情如何發展,宣懷風這一句話,在鴉雀無聲之中,卻是格外的清朗悅耳。

眾人暗想,都說白十三少的禍,是這副官惹出來的。現在瞧著,他倒想息事寧人,隻不知他要向三司令請的,是個什麼罪?

不但眾人如此想,連三司令也疑惑,這王八蛋要請什麼罪?

要說是和白雪嵐在首都淫亂的罪,如今在祠堂前說出來,那非但不是請罪,而是要在天下人的眼皮子底下,剝我這張老臉瞭!我還是非殺瞭他不可!

一邊想著,一邊把槍管從太太手裡抽出,不料三太太早就料到瞭,力氣都用在指頭上,他一抽,竟是沒能成功,槍管還是被三太太握得牢牢。

眾目睽睽之下,三司令不好對太太動粗,隻能對三太太氣沖沖地瞪眼。所幸得到三太太這麼一下拖延,宣懷風又得瞭機會,把後面的話說出來。

隻聽宣懷風正正經經地說道,「那天晚上,總長忽然發病沒瞭呼吸,我因為要用西醫的法子救總長,又遭到三司令阻攔,一時心急,對三司令開瞭兩槍。三司令兩個肩章,是我打下來的。做人傢的下屬,卻對上司的父親開槍,這放到哪裡說,都是一樁罪過。為著這件事,我要親自向三司令求一個原諒。」

白十三少的副官恃寵生嬌,拿槍打瞭三司令,這也是濟南城裡傳遞的謠言的一種。

隻是相信的人不多。

一則是大多數濟南人,都知道三司令的脾氣,敢對三司令開槍,那哪是恃寵生嬌的人能幹的事?那是不怕死的人才敢幹的。

二則,爭鬥之中,連續兩槍,打飛肩章而不傷人,那槍法也太神瞭點。既說那副官是個靠好皮囊謀生的窩囊廢,又哪練出這樣一手槍法?可見是胡扯。

在許多人心裡,還是更願意相信白十三少被男色蠱惑,為瞭一個副官爭風吃醋,和傢裡鬧決裂。這種帶著色香味的艷俗新聞,才是人們所津津樂道的。

然而傳聞畢竟隻是傳聞,現在宣懷風當眾說出來,又沒有遭到當事人反駁,那就是證實瞭。愚民百姓們,也知道親眼目睹,親耳所聞,要比傳聞實在,而且又生出我是見證人的自豪感,頓時就另有瞭一番興奮。

呀!三司令的肩章確實被他兒子的副官打飛瞭!

我親耳聽見他說的!

這種興奮蔓延在四周的人群中,便又是一陣低而密集的嗡嗡。

三司令原恐宣懷風要說出一些見不得人的事來,正準備發飆殺人,沒想到宣懷風把這麼一件不輕不重的事情,獨拈出來,當作一件很要緊的事來說。雖提起自己被打瞭肩章,但又說明白,是因為兒子發病情況緊急,是足以諒解的情況。

所以,對他最在乎的顏面,竟沒造成多大損傷。

三司令一時不解宣懷風是何用意,隻是沉著臉,含糊地罵道,「哼!你這樣的作為,以為我會輕易原諒你嗎?你是個什麼東西,敢對老子開槍!」

白雪嵐把宣懷風看得比自己的眼珠子還重,見宣懷風下跪磕頭,已經很是心疼,而且父親把宣懷風的肋骨踢斷,竟是一句悔恨的話也沒有。現在聽父親粗暴地罵宣懷風,頓時怒從心頭起,手微微一抬,正要對自己的人下命令。

宣懷風猛地抱住他的小臂,大聲說,「總長!求總長對三司令說句好話,請三司令原諒我吧!」

站在三司令身後的武裝連兩位連長,早在等著白雪嵐的命令,見他似乎要發令,手臂肌肉不自覺地繃緊,準備下一秒就拔槍。但見宣懷風把白雪嵐抱住,白雪嵐的命令又沒有正式下達,趕緊又把摸向手槍的動作,給硬生生停止瞭。

宣懷風哀求道,「總長,看在我的分上,你就對三司令說句好話吧!」

兩隻手用瞭全力,死死地抱住白雪嵐要下命令的手。加上他跪著的動作,在外人眼裡,是苦苦乞求的姿態。

白雪嵐聽他那句「看在我的分上」,已經明白他的打算。

被他這樣當眾苦求,若是順著他的意思,和三司令握手言和,把籌劃已久的計劃給放棄,豈不是兒戲?

但如果斷然拒絕,把宣懷風從地上硬扯起來,又會讓宣懷風顏面盡失。然而,這籌劃已久的計劃,而且冒著偌大風險,所為何來?不就是為瞭讓宣懷風不要被人看輕嗎?

白雪嵐被宣懷風這樣跪著相求,答應也不成,拒絕也不成,仿佛被鐵獸夾夾住瞭後腿的獸,黑著俊臉說,「你快起來。」

宣懷風大聲說,「我不起來!我發過誓,要跟總長一輩子的,您父親一天不原諒我,我就一天不起來!」

他一向儒雅沉靜,這時學瞭白雪嵐撒潑任性的樣子,足有幾分神似,倒讓白雪嵐無可奈何。

這邊,宣懷風抱著白雪嵐大聲央求,那邊三司令也不甘示弱,揚著大嗓門說,「原諒?休想!打瞭老子兩槍,還打的老子的肩章,老子偏不饒你!」

他雖然大聲嚷嚷著,心裡卻沒有面上那樣惱怒。

他最大的心病,是兒子為瞭一個男人要改姓,現在一沒聽見改姓,二沒聽見兒子和副官之間那些丟人現眼的話,最削面子的兩件事,似乎都能被掩住,那是再好不過。

至於肩章被打掉……不過是兩塊佈料,算得瞭什麼?

三司令心裡想著算不瞭什麼,臉上卻格外兇惡,「你到外頭問問,山東好漢幾十萬,誰敢打我白老三的肩章?你以為磕一個頭,就能原諒你嗎?」

恰好這個時候,大太太那邊總算找著汽車和司機,一路風馳電掣地過來,下瞭車一瞧,不好!雪嵐和他父親已經對上瞭!

再一瞧。

不對呀?怎麼宣副官跪在地上,倒像在認錯的模樣?

大太太雖沒弄明白來龍去脈,但她是很聰明的人,隻聽見宣懷風和三司令的兩三句話,就知道這是一個大好機會,忙走到臺階上,對三司令說,「老三,不就是兩個肩章嗎?若是戰場上敵人打的,那自然要報仇。但這是你兒子的副官打的,人傢還是為瞭救你兒子的命,不得已而為之,就算沖撞瞭你,你也該原諒一下。」

三司令得瞭大太太一個臺階,卻還是硬挺著,鼻子裡哼哼,「誰叫他這樣不知禮。」

拿著的手槍,槍口卻垂下去一點瞭。

冷寧芳也攙著她母親上來,對三司令說,「三舅,宣副官不知禮,你也教訓過他瞭呀。他的肋骨都被你踢斷瞭,難道你就為瞭兩個肩章,要他的性命嗎?你也不是這樣狠心的人。」

三司令又是一哼,斜著眼往兒子臉上一瞅,悻悻地說,「我當然不是這樣狠心的人。其實,別說我不想要他的性命,就是那天我踢他兩腳,也是著急兒子的身體,才使大瞭勁。這樣一個小後生,我和他有什麼大仇大怨,要踢斷他的肋骨?說瞭不是故意,人傢也不信。」

白雪嵐把這話聽得清楚。他當然知道自己的父親,向來是把面子看得比性命還要緊,當面認錯這種事,這輩子大概隻對自己的爺爺做過。如今當著眾人的面,肯說這麼一句,也算是遮遮掩掩地認錯瞭。

白雪嵐火氣下去瞭些,便開口向他父親要保證,「您是一諾千金的人,既然說瞭話,誰會不信。既這麼說,您以後是再也不會動我的副官瞭?」

三司令不料自己給瞭兒子這樣一個大面子,這臭小子居然還敢咄咄逼人,不由勃然大怒,正要翻臉。

卻見白六小姐比自己還生氣,對白雪嵐板起臉,教訓白雪嵐道,「侄兒,你這樣對父親說話,我這個做姑母的,要說一說你!你是白傢的人,豈不知我們白傢人,從來愛惜英才。打從你曾祖起,見著刀法好槍法好的人,沒有不好好款待的。連你爺爺當年結拜的幾個兄弟,誰不是打的一手好槍?如今你副官這麼有能耐,對你又忠誠,你父親看著隻有欣慰,還會為難他嗎?以他的脾氣,不過借著被打掉的兩個肩章,給後生一點磨礪罷瞭。偏你這樣小眉小眼,要認真計較。說起來,你倒是連自己的副官都不如,人傢還知道輕重,到祠堂來給你父親鄭重地賠禮道歉呢。」

三司令見妹妹代自己斥責兒子,心裡舒爽極瞭,繃著臉對白雪嵐說,「你姑母從不多說一句話的,如今連她也說你不是,可見你實在不像話。我磨礪你的副官,也是為著你著想,難道我在你心裡,就是很喜歡為難人的?」

大太太等人,費盡唇舌地勸瞭三司令緩和局勢,這時,眼睛都望在白雪嵐身上,隻盼他服一個軟,把這個坎給過瞭。然而白雪嵐隻是沉默,臉上沒有一點表情。這種沉默,簡直把人的心要攥出血來。

《金玉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