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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你的計劃強迫癥嚴重到什……

盛夏對戀愛這件事很認真,具體表現在,她又拿出瞭她的小本本。

這次換瞭個挺有少女心的粉紅色封皮,手裡還是那隻企鵝筆,趁著程涼在書房回郵件的間隙拿出來寫寫畫畫。

兩人都忙,所以每次程涼病房值班下班盛夏就會來陪他,一起吃頓晚飯,坐在一起看著洗衣機洗衣服發呆聊天,剛談戀愛,話總是說不完,隨便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能讓人臉紅心跳。

程涼很珍惜這段時光,等郵件附件上傳的工夫還忍不住擡頭看瞭一眼在客廳的盛夏。

盛夏手裡晃蕩的那半個企鵝頭實在是太搶鏡瞭。

“給你。”程涼做完事從書房出來,手裡拿瞭一支筆。

盛夏:“?”

“把你那個企鵝筆換瞭。”程涼晃瞭晃手裡的筆。

那也是一支可以掛在鑰匙扣上的便攜筆,挺好看的,古銅色的,形狀有點像番薯。

番薯上面有一個英文單詞:Gallbladder(膽囊)

盛夏:“??”

程涼還挺得意:“還你的。”

這筆他找瞭幾天,印象裡是有一屆交流會上發的紀念品,他拿到的是個肝膽,發郵件問瞭好幾個人才找到的膽囊。

對方獅子大開口。

他用自己的那支肝膽筆加上一盒簽字筆才換來的,咬咬牙換的。

盛夏:“……謝謝。”

所謂……醫生的浪漫,割瞭她的膽囊還給她一個銅的,還是鑰匙扣,還可以隨身帶……

盛夏盯著那顆膽囊筆,旋轉一下就可以轉出一個圓珠筆筆頭,看起來並沒有比她那個被程涼嫌棄瞭好幾次的企鵝頭好多少吧!

“都寫的什麼?”程涼註意力已經不在筆上瞭,湊過去看盛夏那本粉紅色小本本。

看起來特別商業化的一個計劃表,計劃表標題四個大字:戀愛計劃。

程涼:“……”

她還分瞭階段。

他就那麼匆匆看瞭一眼,就發現盛夏把接吻排在瞭計劃尾端。

在這之前有看電影去遊樂場看流星逛街一起喝奶茶以及見傢長還有長長一串密密麻麻的還沒看清楚的小字。

程涼:“……”

然後這個做瞭這麼一言難盡表格的傢夥居然還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又目光炯炯的看著他。

仿佛在等他誇她計劃做得好,仿佛在等他承諾他們接下來會一起按照計劃一步步去做。

程涼合上那本粉紅本本。

“盛夏。”程涼挺嚴肅,“你的計劃強迫癥嚴重到什麼程度?”

盛夏眨眼。

程涼仍然肅著臉。

盛夏想瞭想:“其實還好,如果是不可抗力的話……”

那她雖然會難受,但是可以馬上收拾好狀態重新調整計劃。

後面的話就這麼斷瞭。

因為程涼兩手撐著沙發椅背,微微前傾上身,腦袋湊到盛夏面前。

很近很近,幾乎臉貼臉。

盛夏閉上嘴,屏住呼吸。

程涼低低笑瞭一聲,微斂下眉眼,偏偏頭,湊過去輕輕碰瞭碰盛夏的嘴角。

盛夏像隻受驚的小兔子,眼睛瞬間瞪得更圓。

程涼親完並沒有馬上退回去,維持著這樣臉貼臉的距離,問:“這樣的不可抗力,可以接受麼?”

聲音低低啞啞。

盛夏垂在身側的手指蜷成瞭一團,瞪圓的眼睛有瞭一些情緒。

哪有人這樣問的!

程涼於是又低低的笑瞭,低垂的眼尾也揚瞭起來。

他伸手扣住盛夏的後腦勺,又一次輕輕吻瞭上去。

這一次,他終於可以確定,親密接觸這種事,確實是天生的,異性相吸,也確實是世間最美好的事情之一。

美好得,讓他差點沒忍住一而再再而三。

偏偏盛夏在最初的震驚過去之後,積極的性格又冒出頭,在輾轉間,偷偷伸出瞭舌尖。

程涼:“……”

他終於松開盛夏。

孤男寡女,他房間的床有兩米。

兩情相悅,盛夏看起來還特別好騙。

她真的就是認準瞭就一頭栽進去的孩子,那雙眼眸裡除瞭羞澀就是信任。

“再親下去你那本計劃就都廢瞭。”他嗓子啞瞭,一方面是生理反應,一方面是心理反應。

他那點奇怪的自尊心被啟動瞭。

被全然信任之後,心裡會變得滿滿漲漲,會舍不得破壞這份信任,會忍不住想保護好這個傻子。

“計劃裡有優先級麼?”為瞭壓下那點生理反應,他再次翻開瞭那本粉紅本。

盛夏這次不敢給他看瞭,伸手遮住瞭一大半,紅著臉不吭聲。

“你最想做的呢?”程涼忍不住又親瞭親她漲紅的耳朵。

唔,真的會上癮。

盛夏捂著紅透的耳朵,拿膽囊筆指瞭指計劃。

她確實畫瞭優先級,五角星多的,就是她最想做的。

星星多的那些,都是孩子們愛玩的。

遊樂場、主題公園、露營甚至還有兒童公園。

程涼眸子微沉,伸手揉瞭揉盛夏毛茸茸的腦袋。

她大部分的成長時段父母都不在身邊,所以有些童年就留下的遺憾,很多時候都是下意識的。

和同齡的女孩子相比,她更喜歡童趣的東西,像擎天柱,像這本本子上加大加粗標識瞭六顆星的兒童公園。

“這個兒童公園裡的碰碰車有卡車造型,配色和擎天柱一樣。”盛夏彎著眸,“西西有遊樂場恐懼癥不能陪我去,你陪我吧。”

她還是一如既往的陽光,把很多傷痕都藏在陰影裡,陽光越燦爛,陰影就藏得越深,慢慢的,自己也就忘記瞭那些傷痕。

隻會在陽光細碎的斑駁裡,偷偷漏出來一些。

“下周休息的時候就陪你去。”程涼就又心疼瞭。

他那雙因為做瞭幾年醫生刻意麻木生死的眼,也終於微微的多瞭一些波瀾。

隻是那時候,沒人知道這樣的波瀾是好是壞。

***

那次的兒童樂園之行最終沒有成形。

程涼病房值班那天,李副主任被警察帶走瞭,警車一大早開到鹿城醫大附屬醫院員工小區裡,人是直接從傢裡帶走的。

幾個私下的醫生小群裡都是事發時拍的照片,李副主任是被拷上帶走的,和前面幾次警察客客氣氣上門問詢的時候完全不同,李副主任身上甚至還穿著睡衣。

當天,鹿城附屬醫院的醫生們上班的時候就發現,被帶走的不止李副主任一個。

有兩個科室的主任也失聯瞭,肝膽二科變成瞭重災區,主任和副主任都不見瞭。一科林主任那天很早就去瞭院長辦公室,沒有回科室,直接就離開瞭。

這是林主任當醫生以來第一次失約手術臺,臨時給程涼打瞭個電話,讓一個已經退居二線的教授做主刀,讓熟悉病人病情的程涼做瞭一助。

電話裡,林主任什麼都沒說。

醫院的一切工作還在有條不紊的進行,隻是一直以來消息巨多的各種工作群,整整一天一條新消息都沒有。

***

深夜十一點半。

程涼在醫院門口探頭探腦,遠遠地就看到盛夏在馬路對面沖他使勁招手,身上還背著她采風用的攝像機包。

程涼就笑瞭,沖盛夏比瞭個站那別動的手勢,他自己等著行人綠燈一亮,快跑幾步過瞭馬路。

“這麼晚怎麼不直接回傢?”程涼跑的急,到瞭盛夏跟前有些氣喘。

八月酷暑的夜晚,這樣的氣喘讓盛夏莫名的覺得心底微微的癢。

“我想給你看我拍的東西。”盛夏拿出包裡的攝像機,“我剛才去老城區重拍瞭,就是你第一次帶我去的那個地方。”

“西西陪我去的。”她在程涼皺眉前迅速補充說明,“我要來醫院找你,她就先回去瞭。”

程涼笑著曲起食指敲瞭敲盛夏的額頭,敲得很輕,像羽毛撓過。

盛夏就捂著額頭看著他笑。

“……拍瞭什麼?”程涼覺得自己下一秒可能就要在大馬路上親上去瞭,別開眼貼過去和盛夏一起看攝像機屏幕。

盛夏這幾天在做紀錄片取材收尾,補拍瞭不少鏡頭,她大半夜跑過來給他看的,就是那天他們一起看到的小兒夜啼貼,還是那一段話,隻是下面又重新貼瞭一張字條,字跡和上面的一樣:“感謝路過的君子們,我傢孩子已經不在夜裡啼哭瞭。”

完全沒有科學根據的民間傳說,本來隻是看到莞爾一笑的東西,卻因為字帖主人珍而重之的後續感謝變得有些不一樣瞭。

不管那孩子因為什麼止住瞭夜啼,但凡經過並且念過那個夜啼貼的人,心底都有種自己仿佛真的幫到瞭人的錯覺。

會覺得暖。

所以盛夏笑得很甜。

大半夜的,也想順便讓程涼暖一暖。

明明轉到微信上就可以給程涼看的視頻,她就非得這樣親自跑過來,給程涼看完瞭之後才心滿意足的關上攝像機,塞進包裡。

“你回醫院吧,我回去瞭。”她完成任務瞭,心滿意足,鼻尖上的汗亮晶晶。

說走就走,轉身的時候馬尾辮輕拂過程涼的手臂,涼滋滋的。

程涼拉住盛夏。

他動作很慢,先把盛夏急急忙忙塞的那個攝像機放妥拉好拉鏈,背包放在盛夏身後,然後理瞭理盛夏有些亂掉的馬尾,擡手擦掉盛夏鼻尖的汗。

親昵的動作,透著不舍。

“抱歉,明天暫時休不瞭瞭。”他白天已經在微信裡說過一回,現在又當著面說瞭一次。

他當然知道盛夏是來幹什麼的。

醫院發生那麼大的事,雖然他從來沒和盛夏提,但是他知道盛夏肯定是知道瞭,畢竟他們四個人裡還有個嘴很碎的周弦。

這樣的深夜安慰,可能旁人看瞭不覺得有什麼,但是對他來說,太重要瞭。

人性的惡看多瞭,非常需要再看看惡的對立面。

比如盛夏特意跑過來給他看的這個視頻,比如盛夏。

“我明天正好要去學校。”盛夏踮起腳,拍拍程涼的頭,哄巨型犬一樣。

他剪短瞭頭發,那撮永遠不羈的呆毛被藏在瞭短發中間,別人看不出來,但是盛夏擡手就能精準摸到。

她聽說他們醫院今天發生瞭大事。

她聽說他最近很累,咖啡一杯接一杯,連醫院健身房都去得少瞭。

她聽說那個孫林還在配合警方調查,院方還留著他,他還在他手下做事,平時什麼事都不做,所以程涼經常一個人做兩個人的活。

這些都是她聽說的,唐采西從周弦那邊聽說,然後轉述告訴她。

而她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程涼和她算是經常見面的,醫院離傢近,就算不是休息天,換班中途那幾個小時,程涼也會帶著適合盛夏吃的飯菜回傢一趟。

他們之間好像無話不談。

隻是很少會聊程涼的工作。

程涼不愛在她面前說心煩的事,他在她面前總是心情很好的樣子,喜歡捏她的臉,喜歡揉她的耳朵。

所以她能做的也隻有像現在這樣用攝像機裡拍到的影像安慰他,就像當初麻醉瞭神志不清的讓他加油那樣,隔著一層紗給他充充電。

加油哦。

這次,她沒有把這句話說出口,隻是看著疲憊的程涼,又拍瞭拍他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