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他高中的男同桌上瞭現在女朋……
那天的約會並沒有像一般的戀愛情侶結束瞭就各自回傢,唐采西進入苦逼加班季,302沒人,盛夏就帶著馬上開學要學的功課跟著程涼一起進瞭102。
盛夏最近因為她爸爸的事在直播間掛瞭請假條,怕戰區那邊的人聯系她聯系不上,到哪裡都帶著手機和她媽媽給她的那個非必要不能使用的軍用手機。
程涼沒見過這種手機,不敢拿起來怕壞瞭盛夏的事,隻能下巴擱在桌子上仔仔細細觀察瞭半天。
一直到現在,他才有瞭女朋友父母是在戰地工作的實感。
他也越來越佩服盛夏,這樣的情況下,她說學習就學習,一打開書本連話都不跟他說瞭。
關鍵她看的那本書書名是《藝術導論》。
隔行如隔山,學醫的程涼覺得這種書隔著書名就能感覺到來自周公的召喚。
盛夏翻書的間隙看瞭程涼一眼,問:“你不是說你也有論文要寫嗎?”
聲音低低的,疑問的語氣沒有一點摻假。
她就是聽程涼說下來一起學習她才下來的……
結果他東摸摸西摸摸到現在還沒坐下來。
程涼:“……”
他在那瞬間真的感受到瞭時光倒流,他高中的男同桌上瞭現在女朋友的身。
他幾乎是基於本能的拿出瞭自己的筆記本電腦,打開瞭文檔,然後點開瞭歌單。
偌大的102裡一時之間隻有音樂和程涼的打字聲,偶爾還有翻書聲。
盛夏看完一大節內容後才恍然發現這歌單裡好多歌都和她直播間用的重合,她茫然擡頭,探身看瞭眼程涼的電腦屏幕。
“幹嘛?”程涼斜睨她,裝出瞭學霸的樣子,“我正專心呢。”
盛夏不理他,看完他電腦上的歌單列表疑惑地轉頭問他:“你經常看我的直播間麼?”
不是錯覺。
程涼的歌單跟她的幾乎一模一樣。
她一直以為程涼會知道她做學習主播是因為那個最近天天來302串門的周弦,她以為那天他所謂的舉報就是一時興起看瞭一眼點瞭個按鈕尋找成就感。
她也不知道她為什麼會這麼認為。
好像程涼,有時候就會很幼稚,雖然他自以為自己裝得挺好的。
“不忙的時候會看。”程涼回答得模棱兩可,並不想讓盛夏知道他之前就已經在她直播間的在線時長榜單上,還是前三。
“你的歌單跟我直播間的一模一樣。”盛夏沒多想,隻是單純的覺得這個巧合很神奇,眼睛都亮瞭。
程涼搓搓鼻子,很厚臉皮的認下瞭這份緣分:“畢竟情侶。”
真的一點都沒多想的盛夏大概是覺得太神奇瞭,看看程涼又看看歌單,用嘴型哇瞭一聲。
她五官本來就是明媚的類型,這樣的表情做出來好看極瞭,理科生程涼第一次發現那些描寫女孩子一笑整個空氣都發光的浮誇形容詞可能是真的。
可盛夏就高興瞭一會,就像她平時在直播間裡的節奏一樣,一大段學完瞭,就放松五分鐘,馬上坐回座位拿出瞭筆,一秒進入狀態。
學渣程涼:“……”
他突然能想象得到真異地戀瞭他們倆會怎麼樣瞭。
估計就是他開始看屬於他一個人的學習主播的直播間的樣子。
這樣想想,其實也不錯。
學渣程涼就這樣盯著自己女朋友傻樂瞭一分鐘,被盛夏微微蹙眉擡頭看他的表情激得一跳,瞬間回到寫論文狀態。
這下102又恢復安靜,程涼第一次發現,原來寫論文前不用焚香沐浴,不用給自己泡杯咖啡,也不用把鍵盤擦得鋥亮。
效率比他之前起碼提高瞭兩倍。
***
軍用手機的鈴聲是那種最老式電話鈴,一聲一聲不緊不慢的,響起來的瞬間程涼看到盛夏的手就一抖。
她沒有馬上接,深呼吸瞭好幾下,接起來的時候聲音已經和平時沒什麼兩樣。
她說:“喂,媽媽。”
對面的對話程涼聽不到,他隻看到盛夏的身體一點點變僵,臉色發白,拇指一直在揉搓食指指腹,可是說出來的話,語氣卻一直很正常。
她說:“沒關系的,我一個人也能去的,又不是第一次瞭。”
她說:“媽媽你不要擔心。”
她說:“媽媽,既然救出來瞭就肯定能治,爸爸團隊的醫療水平很好,而且現在在的醫院也是好醫院。”
她說:“再見,媽媽,到瞭我會聯系你的。”
然後她掛瞭電話,遊魂一樣的怔在那裡。
“盛夏?”程涼喊她。
盛夏眼瞳黑漆漆的一點反應都沒有,唯一在動的就是她一到緊張就神經質的拇指。
程涼傾身過去,握住瞭盛夏的拇指。
肌膚的觸感讓盛夏整個人都震瞭震,轉頭看向程涼。
她臉因為屏息漲得通紅,可是,還是不說話。
“盛夏。”程涼讓自己放慢語速,更用力的握著她的手,看著她的眼睛,“呼吸。”
盛夏茫然的和他對視。
“跟著我做。”程涼的語速更慢,深深吸瞭口氣,告訴她,“吸氣。”
又重重地吐出一口氣,跟她說:“吐氣。”
盛夏一開始還是沒反應,憋得都有些青紫的臉木木的,看著程涼仿佛在很遠很遠的地方跟她說話。
吸氣,吐氣。
最簡單的生物本能,她不自覺的看著,不自覺的就重重地吸瞭一口氣。
然後被突然吸進肺的空氣嗆到,肺部生痛,整個人嗆咳起來,躬身縮成一團。
程涼抱住瞭她,又看瞭看她的臉色,知道她終於反應過來瞭,才放心把她摟進懷裡。
“怎麼瞭?”他的語氣柔柔的,“別怕啊,有我在。”
盛夏嗆咳著,緊擰著拳頭。
“我……”她試圖說話,但是聽到自己嗓音發顫後,下意識的閉上瞭嘴。
然後又開始深呼吸。
“盛夏。”程涼拍著她的背,“我不是你媽媽,你不用因為怕我擔心在我面前調整說話語氣。”
不用像剛才電話裡那樣,整個人都割裂成兩半。
盛夏又花瞭一點時間才能完全理解程涼的話。
“我爸爸所在的小隊在城區營救貧民的時候被流彈誤傷。”盛夏終於能緩慢的把話說完,“現在被送到亞丁,那邊有國際組織可以幫忙救助。”
夏吸瞭口氣,完整的一句話說完,她發現她剛才仿佛靈魂漂浮在空中的狀態一下子墜瞭地。
恐懼的實感開始蔓延,她無助的抓著程涼的衣服。
“我媽媽不在也門,現在正在趕過去的路上。”
“我爸爸所在的公司給我申請瞭緊急人道主義簽證,但是因為這次受傷的人比較多,每傢隻能申請一份。”
她看著地面,抓著程涼的衣服,說完瞭這一長串話,安靜瞭幾秒鐘。
“國內不能直飛也門,我得在迪拜轉機。本來我媽媽希望讓我阿姨陪我去,現在隻能一個人,所以我媽媽不放心。”
她又安靜瞭幾秒。
“但是那麼多人受傷,每個傢屬都想去現場,能有一個名額就很好瞭。”
她割裂的,又開始站在別人的立場為別人考慮。
程涼全程都隻是安靜的聽她說話,聽她自己慢慢的調整呼吸找回理智。
他開始明白,為什麼盛夏會永遠板板正正。
不是傢教的問題。
而是她父母在做那麼危險的工作,她必須得做一個安穩的大後方,她不能有意外不能叛逆,她得要生活得很認真才能讓父母減輕沒有陪在她身邊的愧疚感。
這幾乎成為她的本能。
程涼心裡泛起綿綿密密的痛,不知道為什麼就想起初見時她在門診裡說那就手術的樣子。那時候她也這麼鎮定,但是那時候他並不知道這種鎮定背後藏著多少辛酸。
盛夏其實還沒有完全找回理智,她開始反反復復回想她媽媽在電話裡的內容。
“我爸爸傷到瞭頭。”她說,“但是不知道具體情況。”
“那邊太亂瞭。”她又開始轉換立場,“很多傷者情況都不明確,但是我媽媽說,我這張緊急簽證的優先級很高。”
盛夏擡頭看程涼,問得小心翼翼:“我現在腦子不太清醒。優先級高,是不是不太好?”
“不會。”程涼其實根本不懂這裡面的門道,但是他用他安撫病人的語氣,鎮定穩定的回答,“也有可能是救出來的順序。”
“現場很亂,傷情優先級不可能那麼快定出來。”他用醫生的角度給她打強心針。
是有效的。
盛夏僵硬的身體稍稍動瞭動。
“我得上去收拾東西。”她終於想好瞭下一步要做什麼,“我媽媽說我爸那邊的聯絡人今天晚上會連夜趕過來,處理好簽證後,我後天的飛機飛迪拜。”
“我陪你上去收拾東西。”程涼問,“後天是從鹿城飛還是要從上海飛?”
“上海。”盛夏更鎮定瞭。
“那我明天開車送你去上海。”程涼說。
“好。”盛夏沒有拒絕。
程涼在她最恍惚的時候說話省略瞭很多語氣詞,讓她可以不用費腦子去分析他話裡面的意思。
程涼全程都握著她的手,鎮定的,沒有一絲負能量的陪在她身邊。
“程涼。”電梯裡,盛夏看著他。
程涼低頭。
“我害怕。”二十出頭的小姑娘,終於紅瞭眼眶紅瞭鼻尖,“我很害怕。”
十幾個小時的路程,異國他鄉的戰區,生死未卜的爸爸。
後面的路。
她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