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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第七十三章都會好起來的

程涼行動力驚人,那天晚上看似玩笑的聯歡,他居然真的去弄瞭。

盛夏就看他去瞭一趟醫務處,在庫房跟人聊瞭幾分鐘,然後打瞭個申請。她要下鄉那天一大早,他比她還早出門,她帶著一個小行李包下樓的時候,程涼已經和小白兩個人往車裡搬完最後一箱東西瞭。

聯歡的目的是捐贈,程涼帶瞭一批院裡淘汰下來還能用的醫療器械和一些常用藥品下鄉,在當地衛生所熱烈歡迎下,程涼還答應給在衛生所工作的醫護人員上一天課,主講急救知識和基礎護理。

而小白,因為最近交給丁教授的片子進步神速,被丁教授點名要求一定要過去見一面。

丁教授要表揚他。

然而小白卻一臉淒淒慘慘戚戚,一直在嘟囔萬一教授臨時抽考,他就買條繩子吊死……

盛夏把自己的雙肩包也塞進後備箱,看著輩分最小的小白非常自覺地鉆進駕駛位,她想瞭想,決定坐後排。

程涼路熟,他坐前排比她合適。

然後就看到程涼一秒鐘都沒有猶豫的也打開瞭後排車門,動作自然的坐到瞭她旁邊。

盛夏:“?”

小白:“……??”

“我昨天沒睡好。”程涼很淡定,“一會在後座睡一覺。”

“……”雖然想不通副駕駛座為什麼不能睡覺,但是盛夏還是很自覺地想要下車,“那我去坐吧。”

她昨天睡得挺好。

程涼伸手一把抓住盛夏的手腕。

盛夏:“……”

小白:“???”

程涼其實抓到瞬間就放手瞭,有些尷尬的清清嗓子看窗外。

可盛夏卻猶豫瞭一下,也就也沒有再動,系好安全帶以後跟小白說:“你開吧,路況不好的時候叫我們。”

小白一言難盡。

他想調侃師姐是不是拍瞭一個多月就和程主任關系變好瞭,你看我說吧,程主任這人很不錯的。

但是話到嘴邊又想起這兩人曾經是男女朋友。

按師姐的個性,復合可能性不大。

那麼,就是握手言和瞭。

那也挺好。

小白很滄桑的嘆口氣,點開導航開始開車。

丁教授常常教訓他摸不清楚人的情感,喜歡自作聰明,小白覺得很冤枉。

明明盛夏和程主任之間那麼復雜的感情,他都能一眼看透呢!

***

車後排,盛夏的臉有些發燙。

明明吉普車後排的空間很大,他們倆中間還隔著一個小位子,他們平時聊天的時候也坐過比這個更近的距離,但是這次就是……莫名地臉熱。

其實她早上下樓的時候看到程涼,那一瞬間是開心的。

並不是覺得他大費周章陪她下鄉這件事有什麼值得開心的,而是,這三年的陰影真的不是那麼快能消除的。

她每一次拒絕,都會覺得下一秒,程涼會同意,他會退回去。

他現在其實比三年前情況更糟,心裡還在生著病,工作上要肩負的東西也比原來重得多。

他這一次看起來確實比三年前堅定非常多,但是有時候陰影就是陰影,不是講道理就能消失的。

就像程涼做手術時不期然出現的黑霧。

所以盛夏知道自己真正折騰程涼的地方,其實就是她的陰影。

她得不停不停的拒絕他,才能讓自己覺得安全。

程涼懂。

所以他一次都沒有退過。

盛夏對著後座空調口,試圖把自己臉上的熱意吹下去。

小白難得貼心的沒有再說話,打開瞭電臺,當地電臺下午沒有DJ,循環播放各種老歌。

程涼在盛夏無意識的第二次揉搓自己食指指腹的時候,伸手蓋住瞭盛夏的食指。

盛夏嚇瞭一跳。

主要他看起來太不動聲色瞭,明明上車就閉眼休息的人,什麼時候伸手的她都不知道。

手長瞭不起啊。

她掙瞭一下。

程涼其實也沒用力,隻是手掌蓋住她已經發紅的指腹。

但是盛夏居然第一下都沒有掙脫,於是就這樣放著讓它去瞭,臉更紅瞭,但是她不打算再降溫,直接也靠著椅背閉上瞭眼。

車裡溫度很舒服,懂事瞭的小白甚至還特意調低瞭電臺音量。

盛夏感覺程涼的手慢慢換瞭個位子,兩人就悄悄地十指相扣。

電臺的老情歌像是沙啞昏黃的老照片,昨天晚上睡得很好的盛夏閉上眼睛後,也漸漸地有瞭睡意。

她覺得安心。

過去噩夢裡那個看著她一動不動的程涼她已經很久沒有夢到瞭,好像她終於往前走瞭一步,而夢裡面的那個人,也在努力掙脫。

那一團看不到底的黑暗終於不再靜止。

這下,應該不會再遺憾瞭吧。

她陷入沉睡前最後一秒,因為心底冒出來的聲音,揚起瞭嘴角。

車子中途應該停下來過,盛夏迷迷糊糊的聽到小白說話的聲音,程涼好像還回瞭兩句,然後就又安靜瞭。

她感受到她半夢半醒的換瞭個讓自己更舒服的睡覺姿勢,腦袋上被摸瞭兩下,她動動頭,就又睡過去瞭。

直到有人拍拍她的頭,跟她說:“該醒瞭,一會車子開不進去瞭。”

盛夏茫然睜眼。

睡得太舒服她甚至睜開眼睛那個瞬間都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哪裡。

原來坐著的姿勢已經變成躺著,她現在正大剌剌的躺在程涼腿上,腰上被系上瞭程涼之前急救用的安全帶。

盛夏:“…………”

駕駛座的小白看盛夏終於醒瞭,嘖嘖有聲:“師姐你昨天晚上做賊去瞭嗎?程主任因為你全程都沒怎麼睡。”

盛夏:“………………”

她想坐起身發現自己還拽著程涼的衣服。

“我……”她窘瞭,撓撓頭發現自己頭發估計也變成鳥窩瞭。

怎麼就……那麼好睡瞭。

“你等一下起來,我先把安全帶給拆瞭。”程涼還按著她的腦袋,他手大,基本一掌就把她整個頭遮住一半。

也遮住瞭小白從後視鏡裡的窺探。

拆安全帶需要側身。

於是盛夏幾乎是被程涼半摟著,臉貼著他的肚子。

哦不,腹肌。

盛夏:“………………”

她甚至一直到現在還沒有松開拽著程涼的衣角。大概整個人都麻瞭,也懶得做反應瞭。

而且程涼動作很快,也沒有讓她太尷尬,隻除瞭,順便還側身幫她系好瞭正常的安全帶。

頭頂的發絲拂過盛夏的下巴,盛夏覺得睡著前的那點燥意真的還沒有完全壓下去。

小白安靜而詭異的從後視鏡裡看完瞭全程,調大瞭電臺音量。

“過十幾分鐘就到瞭。”程涼說,“衛生所那邊說有履帶拖拉機可以把儀器拉上去,我們三個人得走路瞭。”

“嗯。”盛夏盡量讓自己鎮定,伸手把自己亂七八糟的頭發扒拉好。

“這裡。”程涼指指她左邊的鬢發。

盛夏扒拉瞭兩下,還是翹著,她索性一通揉,亂蓬蓬的也就看不出來翹瞭。

小白在駕駛座上吸吸鼻子。

盛夏沒理他。

程涼也沒理他。

小白改成瞭咳嗽。

盛夏:“……你閉嘴。”

小白:“…………”

媽的!

這是和好瞭?!

還是曖昧瞭?!

還是因為藝術傢自由的靈魂?!

***

丁教授跟拍扶貧幹部的地方是確實有能被曬那麼黑的理由。

要進那個村,得繞過一個戈壁灘,走進沙漠,再繞到綠洲。

進沙漠之後路就不好走瞭,車子得停在路邊的加油站,三個人把車上的東西卸下來放到衛生所帶來的拖拉機上,拖拉機走瞭,他們就順著一條壓實的沙路在烈日下再走半個多小時,才能看到那個村落的樣子。

丁教授他們的據點就在村口,村子小沒辦法提供住宿,拍攝團隊幾十個人在外面浩浩蕩蕩紮瞭個營,幾個大帳篷,會議室、大通鋪、和設備間,看著挺齊全。

“這個村分兩塊,我們現在在的這個地方是主村,繞過這片綠洲再往裡面,還有幾戶人傢。”

“我今天晚上要跟扶貧幹部他們去那邊,但是這邊又有幾個投資領導得耗著。”丁教授壓低聲音,“沒人跟著拍,我怕他們不高興。”

跟著拍,也是廢片。

但是好歹讓另一個區的主導演從蘇縣下鄉來的,面子上就過得去瞭。

“他們下班早,下午六點左右就撤瞭,明天早上十一點再過來。”丁教授交代盛夏,“來瞭就在會議室裡坐著看我們之前的片子,你就拍一會然後讓小白頂著。”

“面子上過得去瞭,你就還是主拍程主任,我這裡應該後天下午就能趕回來。”丁教授還挺開心,“沒想到程主任也過來瞭,我還當你得荒廢兩天呢。”

丁教授這人,不太樂意應付投資方,甚至有些孩子氣地喜歡和投資方慪氣。

有地位的藝術傢,這樣的慪氣是可愛也是性格,投資方樂意配合。

但是像盛夏這樣的,就得到瞭點立刻去會議室和他們打招呼自我介紹,幫他們安排好這兩天的食宿,甚至還得迅速給他們找到這兩天陪著他們玩的地陪。

到瞭地,她就沒什麼時間理程涼瞭。

程涼也沒進他們的營地,衛生所的人也在村口等瞭,他又看瞭眼盛夏,比瞭個電話聯系的手勢,也跟著走瞭。

盛夏在找地陪的時候擡眼看瞭一眼程涼的背影。

剛才車裡的窘迫感終於因為忙碌消失瞭。

他們之間,這樣的分離可能會變成常態。

她不會長時間在一個地方待著,而程涼,會回到鹿城開始規劃他下一個職業生涯。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酸澀的同時,很踏實。

像她剛才不小心在車裡直接睡得人事不知一樣,如果他不放手,如果,她抓得住。

那麼,會好起來的吧。

她的噩夢,她的踽踽前行。

都會好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