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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擴建

萬歷五年,上海造園子再興起高潮。到處圈地、鑿池、疊山壘石,平地而起多少樓臺亭閣、仙林玉苑,卻都抵不上一處舊翻新,那就是彭傢擴建愉園。

在四川任佈政使的彭傢長子告病辭官回鄉。這一年,老父母都年過八旬,做兒女的實不能遠遊在外,當養親盡孝瞭。在這之前,大學士張居正父喪,本應停職回原籍丁憂,可是萬歷爺年輕,方才登基幾年,又向來依賴張居正,就不允準,留他在職居喪,其中有一半還是皇太後的懿旨。就這樣,翰林院都不高興,參奏違反倫常,念戀祿位,事情鬧得挺大。其實,朝上朝下全知道,翰林院與張居正有夙怨,因他左右皇上,權柄在握,不過是借忠孝之名清黨,從中可見出官僚間的傾軋劇烈。所以,彭傢長子造辭還是權宜之計。

彭傢的園子最初是與申傢同時造的,占地並不大,以石取勝。三年後,彭傢長子中進士,去刑部做官,彭老太爺還鄉,將園子小修過一回,擴瞭二十畝地,築一排山巒,起一座樓閣,此後十餘年裡便沒什麼作為。好比逆水行舟,不進則退,難免頹圮下來。此時,趁彭大老爺歸隱,又擴出數十畝,鑿池十餘處,疊山,築閣,起樓,植奇花異草,刻楹聯匾額,不計其數,一舉追上申傢的天香園,為園中第一。但也有人說,彭傢愉園雖然繁華富貴,但不如天香園有出品:水蜜桃、天香記桃醬、柯海墨、還有天香園繡,到底是多年經營,逐漸養成品性,絕非一蹴而就可得。所以,究竟誰為第一,也還得看愉園今後的積累。然而,愉園土木的規模確是十分壯觀,十數頃地盤,東西南北中,一並沖天而起來,幾同海市蜃樓。

不過是上年秋季動工,春日便在園內宴瞭賓客。方一走入,好比陷瞭迷宮陣,隻見眼前樓閣連綿,碧水環繞,層巒疊嶂,四面八方撲面而來,不知該何去何從。然而,腳下卻有路徑,山不轉水轉似的,不由自主沿瞭走去。過門楹,向西,折北,上崗,復又下崗,順廊去,復又廊盡;然後自北向南,度無數長短橋,高低路,竹林,葡萄架,紫藤園,自然而然,路徑向東延去;穿巨石洞,遇大士庵,穿奇峰陣,正不知天南地北,眼前忽然軒闊敞朗,呈現廣庭一片。原來,方才所經各景,其實全圍廣庭所設。此時,立於庭中央,此情此景,銜銜相接,徐徐回旋,最終收於一身。稍息片刻,再上返途,分明是從原路而入,卻不料越離越遠,景色迥異,完全另開一路。閣不是那閣,崗不是那崗,水不是那水,花卉樹石不是那花卉樹石。這才知道,園中格式是為八卦圖。

終於出得八卦陣,到出園口,巋然而立一座樓宇,雕刻鏤空,鑲嵌鍍鎦,高有三丈,寬有五楹,每楹一題,順序為——有親可事;有子可教;有田可耕;有山可樵;有澤可漁。眾人情不自禁都笑,如此瑰麗的漁樵生涯,絕非漁人樵夫能擔得瞭!看起來是退官歸隱,可誰知道呢?說不定還是伺機待發。總是太張揚,缺一點平常心,不是隱退的真意。嘁嘁喳喳各抒己見,出得愉園,各向各處去瞭。

申明世與柯海看瞭園子回來,父子倆議論:彭傢兒子到底做官久瞭,修的園子自然就有瞭官氣,無限的排場——天上人間,君臣父子,儒釋道,風雅頌,面面俱到,氣勢凜然,讓人覺得屈抑得很。申明世又說:園子本意是為怡人性情,山水不過取個意境,要來真的也來不瞭,何苦殫精竭慮,費時耗力,倒是糟踐人財,暴殄天物。柯海也說:可不是,造園子就是個“仿”字,仿天地自然,仿人物精華,做得再刻意,也就是個盆景,至多是大盆景,難得的是有趣味。父子倆唱和著,或多或少是不服氣。因這新園子顯見得是壯觀,雖然是忒端著瞭,但並不乏理趣。總而言之,彭傢擴建舊園頗掀起瞭波瀾,許多剛造好,或正在造的園子,不免都有些沮喪。亦有正著手準備動工的業主,推翻瞭原先的規劃圖樣,重新來起。之後的數年內,城內外又生出多少別致的園子:後樂園、秀甲園、省園、古倪園、涿錦園、檀園、橫雲山莊、南園、北園、東園、西園,等等,等等。原本就繁華似錦,如今則錦上添花。與此同時,街市也日益興隆,原先東西兩側兩條南北幹道,一條三牌樓街與一條四牌樓街之間,逐次開出新衙街、康衢巷、新路巷、薛巷、梅傢巷、觀瀾巷、宋傢灣、馬傢巷、卜傢巷,十條街巷。街巷與街巷之間,增設十五坊:長生橋北永安坊、泳飛橋北聯桂坊、第一橋東登津坊、縣署南阜民坊、縣署東宣化坊、縣署北崇禮坊、縣署西澤民坊……於是,道與街,街與巷,巷與坊,織成瞭網。網眼裡,不知不覺之間,生長出短裡長裡,高屋矮屋,連起來,這張網便越來越細密。哪怕是最小的那個結子,走進去,頓時都像是開瞭鍋,店鋪門臉挨門臉,招牌擠招牌,船帆遮船帆。大吆喝,小吆喝,騾嘶馬叫,車輪轆轆,腳步沓沓,槳櫓的打水聲,船幫的互撞聲,打鐵聲,淬火聲,裂竹聲,鋸木聲,還有撥弦吹管唱曲——上海的清雅就是雜在這俗世裡面,沸反盈天的。老莊也好,魏晉也罷,到此全作瞭話本傳奇。

阿暆會說話瞭,因母親落蘇的緣故,說的多是村話,做的玩耍遊戲也是村俗。比如拔瞭母親的簪子在父親的印泥裡“耪地”,手指頭撳著書上的字,撳一字說一聲:捉白虱!再有,就是在嘴裡念叨著浦東地方的鄉音“潮到泖,出閣老”!他父親自然是沒聽說過的,問落蘇,落蘇說,凡海潮漲起,湧入三泖河,本地必定要出狀元公,百試不爽,不相信,等著看。柯海想與她說,即便“潮到泖,出閣老”,閣老也不是狀元公,而是內閣首輔,可平素裡凡事落蘇都沒什麼見地,所以也不固執,此時卻是十分堅定的表情,誰都不得有異議,柯海又覺驚異又覺好笑,便止言瞭。人到中年,不像年輕時喜歡新奇,而是戀起平常的居傢生活。落蘇和阿暆,這一妾一子,在他跟前,時不時鬧出笑話來,令他想到彭傢愉園樓閣上五楹中的前二楹,倒是與他對路:有親可事,有子可教。他也不嫌他們村氣,倒是這村氣,才使他輕松,與他們混得來。如今,丫頭自不必說瞭,是個待嫁的小姐,就是頡之、頏之,都長得花骨朵兒似的,也已經是淑女的端莊賢麗樣子,柯海反是怕她們的。有時候,宅子裡,或者園子裡,看見那幾個裊裊亭亭地走來,簡直要找個地洞鉆下去才好。不是說有愧什麼的,而是覺得自己配不上她們。這幾個當然還是要喊他爹,敬重地聽他教誨,那珠貝般的膚色,目如點漆,柯海什麼都說不上來。最後,是含著兩包熱淚走瞭過去。他不敢做她們的爹,可又不免想到她們終會一個一個離開他,去到另一個不知怎麼樣的傢,不知怎麼樣的人。他給她們起的名字就好像預先知道這一點,雙生女的頡之、頏之,是指飛燕的行狀;丫頭的大名叫“采萍”,取自《詩》裡的召南篇,直接就是嫁女的意思。離開她們,逃竄似的回到三重院內的偏院,看見落蘇和阿暆,心裡才踏實下來。

阿暆生得像落蘇,團臉,面龐上覆著細密的胎毛,兩道平眉底下,是單瞼的眼睛,眼梢卻很長,短鼻梁,闊嘴,唇形有幾分像觀音,棱角分明。這張臉雖不粗拙,卻也談不上秀氣,和申傢人的俊朗長相為兩路,但有一種歡喜的表情,時刻很開心的樣子,也是隨落蘇的。落蘇有力氣,常常讓阿暆騎在頸上,握住兩隻腳,阿暆的手箍在母親額上,然後一陣疾走,想來是在傢帶弟妹時的玩耍。就這樣,可以跑遍整幢宅子和園子。阿潛七歲瞭,已經隨哥哥阿昉在塾中讀書,看瞭阿暆騎在母親頸上,跑得顛顛的,十分眼饞。落蘇看出他的心思,就卸下阿暆,負阿潛上身。阿潛身量雖長些,卻細瘦單薄,並不比阿暆沉重。其實鴨四也背過他,可似乎很不同,鴨四是赳赳武夫,落蘇再力氣大,也是個女子,負在身上,就有一股溫軟親熱。阿潛沒瞭母親,由小綢率先,眾人都疼惜他,性子養得格外嬌。也是可憐,凡女子,無論大小長幼,他都貼著黏著。讓他隨阿昉去讀書,不曉得有多少不樂意,多少言語哄著去瞭,又哭瞭回來。礙著小綢,也礙著故去的鎮海媳婦,誰也不忍心去祖父跟前告狀,由他去罷瞭。落蘇負瞭阿潛,疾行疾走,還可騰出手采花折柳,遞給頸上人玩。隻是阿暆不服,見自己的母親被人占瞭,就要哭喊幾聲,落蘇卻並不理睬。為瞭這,小綢就和落蘇說話瞭。

一旦搭上話,小綢也覺出瞭落蘇的有趣。落蘇多少讓人想起蕎麥,不知道蕎麥跟章師傅去到什麼地方蓋宮殿。落蘇比蕎麥更直率,有許多令人發噱的行為。阿暆也是,冷不防地吐出一個字,讓眾人吃驚不已,小綢就稱之為“警世恒言”。比如,他撳著書上的字叫“捉白虱”,然而,看見一隻蟬卻說是“字”。那一對雙生子總是讓人迷糊,不知誰是誰,他卻極清醒,說是“鏡子”。看見燈說“亮”,亮,則說“看見”。蝶叫做“花”,花呢,是“姐姐”,指的是姐姐身上繡的,頭上戴的。人們團團圍瞭他,指這個問叫什麼,那個又叫什麼。他態度沉著,既不矜,亦不卑,知道就說,不知道就不說,一旦說出,全是聞所未聞,又合情合理。落蘇則面帶微笑,流露出母親的得意和謙遜。無論是母和子,都無屈抑之色,這也是像蕎麥的。屈指數來蕎麥也年近三十,那阿毛,比阿奎長一歲,鄉下人婚嫁早,大約都在議親瞭。章師傅給做的那架羊車上的羊,已繁衍瞭好幾代。時光真是稍縱即逝,不留神間,已有多少人和事湮滅其中。

小綢和閔,開始給丫頭繡嫁衣瞭。想到丫頭將去的是鎮海媳婦的娘傢,小綢的心就有寄托似的,安定下來。泰康橋計傢,小綢從來未曾涉足過,但從鎮海媳婦的乳名“小蛾”,可見出是耕讀人傢。互告乳名的情景回到眼前,那回她們互告瞭乳名,如今,她們互相托付瞭人,丫頭和阿潛。小綢真覺得是將丫頭送回瞭傢,如《詩》裡說的“於歸”。丫頭的嫁衣上繡什麼花呢?小綢眼前是白蓮涇邊上的百花園。她在案上鋪瞭紙,磨瞭墨,描出各種花的形制。如許大小各異式樣不同的花全要集於一幅,卻不知怎麼安排才能妥帖。閔就拿來她的花本冊子,打開著,將小綢筆下的花與樣本上的圖反復比照,規劃出佈局位置,將小綢的那些無名的花一朵一朵移進去,再描出各種蔓草作連綴與添補。小配大,短配長,繁配簡,麗配質。沒有兩朵是重樣的,但因配置得當,銜接流利,看起來是無比的合適。其實是各自為陣,分而治之,成百幅小圖穿插錯落,密中有疏,疏中有密,遠近呼應,前後瞻顧。所以,繽紛繚亂中秩序井然,張弛有度,收放自由,可稱天衣無縫!再是配色,已有的顏色都不夠用瞭,要將細得不能細的絲辟瞭又辟,然後再重合,青藍黃並一股,藍綠紫並一股,紫赤橙並一股,橙絳朱並一股,於是又繁生出無數顏色。單是一種白,就有泛銀、泛金、泛乳黃、泛水清多少色!千絲萬縷垂掛花繃上,無風而蕩漾,掀起一披虹,一披霞,一披遠黛,一披岫煙,一重霧,一疊雲,一幕春雨,一泓潭水,水裡映著萬紫千紅。

因是自己的嫁衣,丫頭不好過問,連繡閣都不上來瞭。每日裡,就在套院,陪阿潛一起讀書寫字。阿潛已不記得親爹親媽,隻當小綢是他娘,丫頭則是他的親姐姐。哥哥阿昉總是要叫他一同去塾上讀書,他就躲得遠遠的,漸漸地,也不以為是自己的親哥哥。而他的長相,也越像丫頭,其實是像大伯柯海,眉眼十分清麗。丫頭自小一個人,雖有同父異母的雙胞胎妹妹,但礙著母親,也不好太熱絡。那兩個妹妹,也是怕她,從不敢走近。要論年齡,她應該與阿昉更合得來,但阿昉的秉性很像他父親,謹嚴得很,小大人一個,與女孩兒就不大會交道。所以這兩個自小一起乘羊車的姐弟,彼此倒是生分的。而阿潛呢,都有耐心替姐姐辟絲線!

自阿暆會說話,人們都愛逗弄他,招他吐“警世恒言”。別人怎麼樣,阿潛全不放心上,隻有一個人讓他不安,就是丫頭。丫頭分明也喜歡阿暆,有一日還將他抱在手上,阿潛再按捺不下瞭。晚上,丫頭替他洗腳,他一雙腳垂在盆裡,低著頭,忽然有淚珠子滴落水中。丫頭發覺他在哭,不由一驚,問他因什麼事不高興。阿潛索性抽噎起來,泣道:姐姐喜歡阿暆,不再喜歡我瞭!丫頭笑起來:阿暆是三姨娘屋裡的人,阿潛是咱們屋裡的,怎麼好比呢?阿潛還是止不住淚:可是阿暆說話有趣呀!丫頭說:阿暆是有趣,可阿潛不止是有趣,還有本事,寫字、背書、擺圍棋子、辟絲線……阿潛還是不放心:要是阿潛不會寫字、背書、下棋,也不會辟絲,姐姐就會去喜歡阿暆瞭!丫頭再勸:阿潛縱然什麼都不會,姐姐也是喜歡的,因為阿潛和姐姐在一起長久呀!不是日久生情嗎?阿暆來得晚,再怎麼趕也趕不過阿潛的。聽瞭這話,阿潛略微放心,可又不服:姐姐今天抱阿暆瞭。丫頭又要笑瞭:阿潛不是還騎人傢娘的脖子上兜風瞭?阿潛不響瞭,過一時,說:那姐姐也要抱我。丫頭隻得坐到床沿,將阿潛扶在膝上坐瞭,阿潛這才安靜下來。兩人這麼坐著,一會兒,丫頭說:將來還會有一個人喜歡阿潛,阿潛也會喜歡她。阿潛說:誰?丫頭說:阿潛的新媳婦!阿潛發誓說:誰要做阿潛的新媳婦,必要和姐姐一模一樣。丫頭問:什麼樣?阿潛想瞭想:會繡花。丫頭忽想起繡閣上母親和閔姨娘正繡著的裙袍,是與她的終身有關的,一陣羞怯,將膝上的人緊瞭緊,阿潛趁勢往懷裡鉆瞭鉆。兩人不再說話,感到一種悵然的滿足。

這一年裡,地方忽又興起捐橋。一條黃浦江繁衍出多少大小河流,在城外到城內縱橫穿越,與街巷交會,車船互相接駁。要緊處有幾座大橋:南邊跨橫浜的通津橋;北邊練祁河上的登龍橋;東邊過呂巷塘的壽帶橋,西邊的萬安橋——是歷朝歷代,或官或民,或僧或俗所建。到今日,不知由誰帶的頭,隻見四處在修橋。先是南邊和尚塘上三孔石拱的繼芳橋;再是西邊練塘的瑞龍橋;然後,北邊練祁河上再修兩座:西水關、東水關;東邊朱涇市河上又起瞭濟眾橋。這些是在上海城外,接著,城裡也開始瞭。還鄉奉親的彭老爺先捐瞭一頂橋,落在肇嘉浜;錢先生傢老太爺捐的是薛傢浜上的一頂;申府的兒女親傢計姓,是陸傢浜上的一頂;申傢自然不能落後,一下子在方浜東西兩頭各捐一頂。再下去,侯傢浜,穿心河,中心河,縣河,署河,塌水,渡水……一頂頂的橋,好比從水中升上來的,轉眼間順流都是。那河道,本來殘留著些蠻荒氣,因是從野地裡淌過來,這時就經瞭教化似的,斯文賢雅,聽聽它們的名字:龍德橋,阜民橋,曼笠橋,學士橋,館驛橋,萬寧橋,安仁橋,福佑橋,青龍金帶橋……再看款式,有單孔,有多孔,有平,有拱,有青石,有紫石,有橋頭石方柱雕石獅,有橫梁出挑兩端雕蓮花,有橋堍高達二十九級,有橋面兩側各十五塊條石護欄板,有橋欄加抱鼓,有各置石板長凳,有內外兩層拱卷、中間開水門,有墩頂置金絲楠木梁……橋身上有寫“行道有福”;有寫“化險境為坦途千秋發心遂意,賴博施以濟眾一路平安順利”;有寫“月印川流,水天一色”;有寫“九峰列翠、重鎮桃源早發,三泖行帆、鶴蕩漁歌晚唱”;有寫“十字河分兩縣界,百廛市聚四方人”;有寫“遙望瑤池降王母,東來紫氣滿函關”;等等,等等。連年疏浚河道,幾番重開天地,極少再有淤塞淹澇。除萬歷三年發一場大水,五年下一場六月凍雨,偌大一片灘地,海口江邊,大體可稱得風調雨順。朝廷沒有大工程,徭役賦稅略輕簡些,民生得以將養生息,百業興旺。凡大戶人傢都有增田開肆,於是捐資造橋,是造福感恩,也是積德於子孫。自此,船在水上走,人在橋上行,無有到不得的地方,再是多麼的偏狹背隅之處,霎時間都繁榮熱鬧起來,真成瞭個轟轟烈烈的小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