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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那人不屑地看瞭一眼比他高不少的方穆揚,“就你這水平,還教人呢,一邊呆著去吧。”他對方穆揚如此蠻橫,轉向費霓有點兒不好意思,幾乎要紅瞭臉,用一種輕佻但不熟練的語氣說:“我叫蘇竟,你……你哪個學校的?”

蘇竟明年高中畢業,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主動同女生搭訕。他會打架,父親級別又高,在男孩子裡很有些號召力,加之長得又不錯,他的許多同伴們都認為他對付女孩子很有經驗,他也願意配合這種謠言,覺得這樣比較有男子氣概。

他和幾個同學一起來這裡滑冰,先看到瞭費霓,又看見瞭和她一起攙著滑冰的男的,他們一致認為女孩兒被男的給忽悠瞭,要拯救她於水火,談到誰去拯救,這幫人就退縮瞭,費霓看著並不是中學生的氣質,不是上大學就是已經參加工作,雖然看著溫柔,但因為年齡,他們不由聯想到瞭傢裡兇悍的姐姐,又怕姑娘拿他們當孩子不理他們,到時丟份兒,於是一致推選對女孩子經驗最豐富的蘇竟去,蘇竟被架到那兒,又實在好奇,就溜瞭過來。費霓長圍巾堆在下巴頦下,露出清俊的一張臉,蘇竟因為自傢姐姐太橫,看見這樣溫柔的一張臉頓感親切,親切中混合著不知所措和興奮,他猜她正在上大學或是參加工作瞭,但他還是學著同伴們搭訕別的女孩子,問她哪個學校的。因為是頭一次,他說話甚至有些磕巴。

費霓讀中學的時候遇到這種男孩子,還會恐懼,她那時候為瞭躲避這種渾孩子,總帶一大口罩,把大半張臉遮住。但現在她參加工作又結瞭婚,身邊還有方穆揚,碰見這種比自己小很多的男孩子搭訕,隻覺得幼稚。

她笑道:“我早就參加工作瞭。你中學還沒畢業吧。”

對方不把自己當成年人看待,蘇竟自尊心有些受挫。

“這並不重要,我小學就會滑冰瞭,我比你旁邊這人教得好多瞭。”蘇竟忽略瞭他中學沒畢業這一事實,堅持問費霓的名字,“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呢。”

方穆揚上下打量瞭一下眼前人,也就十七八歲的樣子,他的冰刀鞋一看就花上瞭大價錢。方穆揚雖然也就二十出頭,但眼前這人在他心裡就是一小毛孩子。一個毛孩子竟也跑在他面前拔份兒,還要教他媳婦兒,他想笑的心情遠大於氣憤。

他心道,哥哥在冰場上叱吒的時候你丫還穿開襠褲呢,上我這兒裝什麼大尾巴狼。

但有費霓在旁邊,方穆揚表現得很文明,他對著眼前的男孩子笑道:“我水平是夠差勁的,可多少比你強一點兒。”

蘇竟冷笑:“你比我強?別吹牛瞭。咱們比比。”蘇竟不屑地又把方穆揚掃瞭一遍,眼睛定格在方穆揚租來的冰鞋上,這麼一裝備,真入不瞭他的眼。他這個年齡的男孩子對比他大的男的,尤其隻大幾歲的男的,隻有兩種情感,要麼崇拜,要麼輕蔑,沒有第三種可能。現在他對方穆揚隻有輕蔑,個子這麼大,派頭看著還挺足,卻和女孩兒攙著滑冰,也不嫌丟人。

跟一中學生比,贏瞭也夠丟人的。但人傢挑釁瞭,方穆揚也不好不接招,笑著問:“你想比什麼?我陪你玩玩兒。”

費霓對方穆揚笑道:“你跟你一孩子比,贏瞭也不光彩。”她又對那男孩子說,“同學,你去別的地方滑吧,我們還要再練一會兒。”

眼前兩個人的親密讓蘇竟看瞭很是不得勁,他對著費霓搶白道:“我才不是孩子,我馬上要成年瞭,而且我比你高那麼多。就他這技術,還想贏我,你也太看不起人瞭。”

雖然費霓上中學時男女已經同校,但她並不理解這個年齡男孩子的心理,她本想勸架,結果卻把蘇竟的勝負欲勾起來瞭,一心要在費霓面前證明自己。

他對方穆揚說:“別的你也不會,咱們就比速滑吧,看誰快。輸瞭你當著冰場其他人的面大聲承認你是我的手下敗將,可以吧。”

方穆揚勾起嘴角,笑道:“行啊。那你要輸瞭呢?”

“我輸瞭?”蘇竟自信不會輸,“我要是輸瞭,你想怎麼辦怎麼辦。你這冰鞋太破瞭,我讓你先滑。”他又對費霓說,“你給我們當個裁判。裁判,你叫什麼名字?”

蘇竟的同伴著急想看他進展到哪步,先是踩著冰鞋在蘇竟附近兜圈子,蘇竟使瞭個眼色,這些人便滑遠瞭,在一邊沖著蘇竟做鬼臉。

方穆揚笑著說:“她當裁判對你不公平。”他看著遠處看熱鬧的人說,“那些人是你一起的吧,我抓個人過來當裁判。”

話音剛落,方穆揚已經滑走瞭。蘇竟的同伴還在觀察蘇竟的進展,方穆揚腳下的冰刀已經橫在距其中一個男生冰鞋不到十公分的地方,冰刀和冰面急速摩擦,冰面瞬間飛濺起的冰沫齊落在那人的鞋面上,給人看驚瞭,這些人對於方穆揚的到來都沒一點兒心理準備。

方穆揚笑著說:“蘇竟跟你們是一塊的吧,他請你們去做個裁判。”

在同伴和一幫無聊觀眾的見證下,蘇竟輸得毫無懸念。他主動跟人比,又輸得這樣慘,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願賭服輸,他問贏瞭的方穆揚有什麼要求。

當著費霓的面,方穆揚也不好有什麼過分的要求,於是假裝正經人把蘇竟一夥人隨便教訓瞭兩句,便讓他們趕快滾。當然有費霓在場,他說得更加委婉,把“滾”字說成瞭“離開”。

蘇竟的這幫同伴中學都還沒畢業,雖然喜歡逞兇鬥狠,但遇著真有水平的便不由得佩服起來,看方穆揚穿這麼一雙不合腳的破冰鞋還滑得這麼好,來冰場還有一漂亮女孩兒陪著,之前的不服氣變成瞭欣賞,看他比自己大不瞭幾歲,裝著大人的樣子跟他攀交情,問他是哪片兒的。

蘇竟覺得自己的同伴真不夠意思,吹捧著讓自己過來,結果和方穆揚攀上瞭交情,他問費霓:“我們去冰球場打冰球,你去看麼?”他想著讓費霓看看自己在冰球場有多厲害,把丟瞭的面子掙回來。

費霓拒絕得很幹脆:“你們去玩兒吧,我們還得練滑冰呢。”

又是“我們”。

蘇竟又問:“那你下周還過來滑冰麼?”

費霓看向方穆揚:“下周咱們還來麼?”

蘇竟看兩人這麼親密,一時覺得丟臉又沒意思。他的同伴看方穆揚對他們愛答不理,沒再跟他攀交情,互相使瞭個眼色,一起滑向瞭冰球場。

同伴安慰蘇竟,輸給那人也不丟人。全冰場恐怕沒一個人比他滑得更快。

蘇竟覺得他們沒志氣,“看吧,總有一天我要超過他。”

等這幫人走瞭,方穆揚繼續教費霓滑冰。剛才他倆的比賽吸引瞭不少人看,此時費霓仍感覺有人在看他們,但方穆揚對這些目光毫不在乎,好像冰場裡隻有他們倆。

太陽快落山的時候,費霓的練習已經頗有成果,她對方穆揚說:“咱們也該回去瞭。”

途徑冰球場,此時比賽已經發展成瞭互毆。方穆揚很習慣這種場面,以前他精力無處發泄的時候也會在冰場跟人打冰球。場上允許的正常沖撞很容易引發肢體沖突,沖突著就打起來瞭,單打到最後發展為群毆也不稀奇。

一撥人在打群架,還有一個人在一挑二,費霓認出一挑二的男孩子是剛才跟她搭訕的蘇竟。蘇竟因為滑冰丟瞭臉,正一腔怒氣沒處發,有人主動跟他挑釁,他正高興找到瞭出氣的機會,打得人毫無還手之力。蘇竟打得正酣,絲毫沒註意背後有一個人爬起來沖著他後腦勺揮冰球桿。

方穆揚正準備牽著費霓的手滑走,結果正看到這個場面,不由罵瞭句臟話。

“你在這兒呆著,我去看看。”方穆揚牽著費霓的手松瞭,腳下的冰刀迅速刻出兩道清晰冰痕。

真他媽世風日下,冰球比賽打架竟然用上瞭冰球桿搞偷襲,當年他打架可從來都是徒手。

他喊瞭一聲引起蘇竟的註意,踩著冰刀滑過去直接把揮球桿的人撞倒在地上,濺起的冰沫兒落瞭那人半臉。那波打群架的人也晃過悶來,過來支援。

蘇竟剛要說謝謝,方穆揚已經滑走瞭。和摔倒的人一隊的見來瞭個挑事兒的,把方穆揚圍住不讓他走,對付這種堵截是傢常便飯,他輕松就出瞭包圍圈子。

費霓的手表上的秒針也就走瞭三圈,她卻覺得格外漫長。

方穆揚滑過來牽住她的手,“一會兒不見我就望眼欲穿瞭?”

費霓否認:“才沒有。”

她問方穆揚:“你以前經常來冰場?”

“經常來,不過我跟他們不一樣,就隻是滑冰。”完全罔顧自己下鄉之前在冰球場也經常跟人互毆。

看見聯防隊在巡邏,方穆揚作為一正義群眾直接舉報道:“冰球場有幫小流氓正在打架,快去教育教育他們吧。”

出瞭冰球場,有一個老大爺正在賣冰糖葫蘆。

山楂很大很紅,看著很好吃。

方穆揚給費霓買瞭一串,費霓說:“你不吃嗎?”

“不吃。”不過當費霓把她那根冰糖葫蘆遞到方穆揚嘴邊的時候,他一個拒絕的字都沒說,直接咬瞭一口。

費霓回傢的時候,費媽正在灶上做魚。她把自己在副食店買的松仁小肚和牛肉罐頭給費媽,便問:“我哥呢?”

費霓的連環畫觀後感寫完瞭,但她覺得自己寫的和時下流行的文風不太一致,想讓她在宣傳科工作的大哥給她潤色一下。

“你哥和梅子出去瞭,今天不在傢吃。”

這次周日傢裡的聚餐,隻有費霆不在。

飯間,方穆揚一直給費霓擇魚刺,費霓覺得傢裡人看著怪不好意思的,瞪瞭他一眼,說她自己能來,但方穆揚卻完全無視她的意見。費霓伸腳輕輕碰瞭他一下,那意思是讓他不要再擇瞭,不料方穆揚的膝蓋和她碰在一起,卻沒有退避的意思,反而迎上來,時不時和她撞一下。

當著傢人的面,費霓不好說讓他不要這樣,隻能忍著,裝作無事發生。

又怕人發現自己耳根紅瞭,伸手把耳後的頭發撥到前面來。

一頓飯吃得費霓分外難熬。

要走的時候,費霓從包裡翻出她帶的連環畫,分給媽媽姐姐,還給她哥留瞭一本,傢裡人都很買賬,費媽不知道誇什麼,便說:“畫瞭這麼多頁呢,得費多少功夫。我一定得多買幾本。”

費媽很高興,往常別人問她小女婿在哪個廠上班的時候,她便語塞,這次有瞭連環畫終於不用像以前那樣沒底氣。

方穆揚看瞭費霓一眼,那意思是:“你從哪兒弄來這麼多書。”

費霓因為桌下的事現在一個眼神都不給他。

到瞭樓下,費霓跳上自行車,也不去摟他的腰,隻抓著車座。

“吃飯的時候你為什麼要那樣?”

“我怎樣瞭?”

她說不出口,其實要說出來他也沒怎麼樣,但有傢人在場,她臉熱心跳的。

方穆揚問她:“你怎麼買瞭這麼多本?”

“我願意買,你管得著麼?”

“你這麼喜歡我,我都不好意思瞭。”

“別不要臉瞭。”費霓氣得在他腰間掐瞭一下,風吹過來,費霓的手指掐在他的外套上,又捏瞭一下他衣服的厚度,“你不冷麼?”

“你再多掐幾下,我就不冷瞭。”

他臉皮這麼厚,費霓拿他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一到傢,方穆揚就把費霓抵在門上,去找她的嘴,費霓左右躲他,偏不要他得逞,方穆揚的下巴擱在費霓的頸窩,鼻尖去蹭費霓的嘴角,費霓癢得沒辦法,隻能讓他如瞭願。

費霓慢慢地也開始配合起來。但當兩人推著擠著到床上,方穆揚去咬費霓的紐扣時,費霓卻躲得很堅拒,她的臉紅瞭,不是羞澀,而是羞惱,並且“惱”更多一點。

她這麼羞惱仿佛還是很久以前的事,方穆揚隻能忍住沖動親親她的頭發放開她。

“怎麼不高興瞭?”

“沒有。我要去洗漱瞭。”費霓的語氣有點兒幹。

她可不願和他滾到床上去,昨天和前天晚上她都難受壞瞭,方穆揚倒好像很饜足,還弄得她越來越難受,他在這種事情上多少有點兒自私,可她又不能指責他,而且她不知道他怎樣做才顯得不自私。

兩人一起去刷牙洗臉,擠一條牙膏,用一塊香皂。

從水房回來,費霓躲在簾子背後擦洗身子。

雖然有簾子遮著,但費霓擦洗的心情卻並不輕松。她知道方穆揚不會不經她的允許進來,可擦到方穆揚隔著衣服碰到的地方,一顆心不上不下的,隻想著快些洗完。

腦子裡正亂著,屋子裡突然有瞭琴聲。

曲子陌生又熟悉,費霓想起這是她和方穆揚一起從收音機裡聽來的,方穆揚拿著羽毛在她手上寫過曲譜。雖然現在氛圍比以往松動瞭許多,但費霓多少還是有些恐懼。

她剛要提醒方穆揚,曲子馬上就換瞭,又換成瞭時下流行的曲子。

費霓的一顆心稍稍放下,之後她的大半註意力都集中在琴聲上。他彈的曲子不倫不類的,一會兒一個一會兒那個,幾首曲子交雜著,和她的心一樣亂。費霓發現方穆揚並沒放棄彈奏第一首曲子,他隻是用其他的把它分開瞭。

她就是在這混雜的琴聲中擦洗完畢,換瞭睡衣。屋裡的暖氣不夠熱,費霓又在睡衣上披瞭件棉衣。

費霓披著棉衣走到方穆揚跟前,捏捏他的肩膀,“怎麼就穿一件毛衣,我去幫你把外套拿來。”

方穆揚回握住她的手,“先讓我看看琴譜。”

“哪兒有琴譜?”

方穆揚拉瞭費霓一下,費霓便跌坐在他的腿上,方穆揚給費霓調整瞭下位置,讓她在新椅子上做得更舒服一些。費霓並不喜歡這個新椅子,雖然椅子並不是很硌得慌,好像還很有力量。

屋頂上的光太強烈瞭,昨天她和他離得這麼近時,屋裡一點兒亮光都沒有。

費霓想站起來,又被新椅子的扶手給箍住瞭,箍得很緊,讓她動彈不得。

方穆揚打開費霓的掌心,去看她手上隻有他一個人才能看懂的琴譜,費霓自己除瞭掌心上的線,什麼也看不到。方穆揚看瞭會兒,手指又回到瞭琴上,有費霓隔在他和琴中間,他彈得並不如之前那麼輕松,他不看琴鍵,隻憑著手指的記憶在琴上彈著。

他的嘴巴擱在費霓耳邊,問她:“我是不是彈錯瞭?”

費霓的一顆心跳得沒有章法,哪裡聽得出他錯沒錯,他彈的什麼她都沒聽太清。

“我彈累瞭,換你彈。”

費霓感覺這椅子有什麼東西頂著她,讓她很不舒服,她掙紮著要站起來,卻怎麼也動彈不得。這麼一掙紮,那種不適感就更明顯瞭。

方穆揚的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我冷,讓我緩和一會兒。”

“我去給你拿外套。”

“外套不管用。”方穆揚湊在她耳邊跟呵瞭一口氣,“你隨便給我彈首曲子吧,彈完瞭我就放你走。”

“真的?”

“真的,可你不能敷衍我,彈錯瞭我可不能放你走。”方穆揚的手插在她的兩脅下,放她的兩隻胳膊自由。

費霓第一次感覺彈琴原來是真難熬的事情。方穆揚的手指把她當成瞭琴,一架沒有黑鍵的琴,隨意彈著,他彈得這樣熟練,反倒襯出費霓的生疏來。

方穆揚平常的話並不少,此時竟然變得沉默起來,他的口舌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費霓寧願他說一句話,可他一個字都不說。

房間裡隻有費霓的琴聲。

她又彈錯瞭。

越焦躁越出錯。

偏偏方穆揚去搔她的癢,費霓實在受不瞭,扭動著去躲,偏偏被人箍住瞭,活動的范圍很有限。然而她太怕癢瞭,躲不過也是要躲的。

她這麼躲著,拖鞋就踢瞭出去,她稍稍重心前傾,伸出腳尖去尋她的拖鞋。

方穆揚終於開瞭腔,輕聲在她耳邊說話:“別動瞭,好不好?”

有請求有焦躁也有點兒不耐煩。

他憑什麼不耐煩?

可費霓羞得連罵他的話都說不出。

明明是他的錯,到最後總要栽臟成她的。

身下的椅子讓她越來越難受,然而她知道,如果她去調整位置,方穆揚也沒準也會找出話來說她。

費霓猜他捏準瞭這麼幹擾她,她彈不出一首完整的曲子,可她偏不肯如瞭他的願。

她這次再彈幾乎是賭氣,彈得也不能說出錯,可聽起來好像她跟琴鍵有仇一樣。

她的身體越來越軟弱,可這琴聲卻完全相反。

費霓馬上就要成功瞭,可方穆揚的手變換瞭位置,費霓落在琴鍵上的手指被迫移瞭一點位置。

費霓真生瞭氣,她的手指在琴鍵上狠敲瞭幾下,像她的心情,亂七八糟的,沒有一點條理。

她回過頭來,在方穆揚下巴上狠狠咬瞭一下,咬得很用力,一點兒都不心疼。

方穆揚一點兒沒跟她計較,他一面吻她,一面將手從溫熱的地方拿出來落在琴鍵上,“這聲音像不像你的心跳?”

這次費霓是真惱瞭。她偏不肯如瞭他的願。就算彈不出完整的曲子,她也要彈。

她決定這次讓他也不好受。兩個人都難受,比一個人難受要好一些。要是這次她繳瞭械,他以後不知道拿出什麼法子磨折她。前兩晚夠她受的瞭。

他下巴仍擱在她的肩膀上,拿鼻尖去蹭她的鼻尖,費霓的手指落在琴鍵上,仍堅持彈著曲子。好不好對不對全然不重要,彈才重要。偶爾她回過頭碰碰方穆揚的嘴,隻是碰一碰,她知道他也難受。

“樓下也該睡覺瞭,再彈人傢就要找上門來瞭。”

“找就找吧。”

方穆揚不再勸她,他扳過費霓的臉,堵上她的嘴,費霓的眼睛不能再去看琴鍵,隻能看著他。

琴鍵不甘心地響瞭幾下,但最後沒瞭聲響。

他們彼此能聽得見呼吸聲和心跳聲。費霓從沒感覺方穆揚的胳膊這麼有勁兒,他又給她變換瞭個坐姿,兩人得已面對面。他們前兩天都很有原則地不在彼此嘴上脖頸上留下痕跡,但費霓這次被戲弄惱瞭,一時也就忘瞭,方穆揚被她刺激得也忘瞭。

費霓的棉衣還好好披著,睡衣的後脖領子卻一點一點滑瞭下去,袖子把她整個手都遮住瞭還長一截。她低頭便看見瞭方穆揚的頭發,很黑,在這樣強烈的燈光下,費霓還是第一次覺得自己平常不見天光的皮膚是那樣白,她自己因為太習慣瞭,所以一直不覺得,前兩個晚上臺燈的燈光太溫暖瞭,把她皮膚的色調也襯得暖瞭一些,今天猛地一看,黑白對比過分刺眼瞭,她索性不再看,他今天用的洗發膏是她買的,這個人慣會恩將仇報,她咬著牙齒去數方穆揚的頭發,努力不發出一點兒聲音。

她轉頭去看窗外,這天沒有月亮,隻有漫天的星星。窗簾又沒拉,索幸這附近隻有這一棟樓,屋裡發生什麼外面也不知道。

方穆揚又牽著費霓的手往那不標準的地方走,費霓不再由著他。

她也要讓他難受難受。

她今天這樣吝嗇,他反倒對她慷慨起來。

“別鬧瞭!”

她給他買外套保護他的手指,不是讓他用指頭來欺負她的。

他問她喜歡麼?

她當然是不喜歡的,可她一個字都沒說出來,如果齒縫露出別的聲音,他便會懷疑她撒謊。

費霓沒有心思再看星星,她忍不住閉上瞭眼睛。她以為她已經熟悉瞭他的手指,沒想到還有些陌生之處。

方穆揚突然問她要不要去看星星。

費霓沒說話,方穆揚把這話當成是默認。

費霓的棉衣本是披著的,扣子松著,方穆揚說:“到窗前看星星衣衫還是要整齊一點,這個點兒備不住有人抬頭往窗子裡面看呢。我知道你這個人,最容易不好意思。”

其實外面根本不會有人看,也看不見。但他此時突然變成瞭一個無比正經保守的人。

睡衣怎樣是不管的,他隻管給費霓系棉衣扣子,並且要給她系到最上面一顆,可他總是系錯。

他這樣系法,對費霓反倒是種折磨。她寧可他跟昨天一樣,可今天的他好像一點兒都不急。

“我根本不想看星星,你自己去看吧。”

方穆揚反問:“那你想幹什麼?我陪你一起做。”

費霓咬緊牙,不說話,眼前這個人說的話以至臉上的表情都很正經。

但他的手指暴露瞭他。如果他的手指頭再老實一點,她就要相信她嫁的是一個正經人瞭。

正經人又說話瞭:“你要嫌累不想去窗前看星星,我抱你去床上看,那兒也能看得清楚。”